第二部 第八节 陈江旭的恋爱经历 陈江旭的恋爱故事,是秦中梅想象不到的。 他的第一次恋爱是在师大附中。高三上半学期,学生会调进一名新的女委员, 这名女生与陈江旭同级不同班,女生学文科,陈江旭是理科,之前他们见了面都不 说话的。女生当了学生会委员后,和做学生会主席的陈江旭自然逐渐熟悉了。接触 了几次陈江旭后,女生喜欢上了陈江旭。女生性情大方大气,大胆地给陈江旭写了 一封表白心迹的情书,字里行间充满了对陈江旭的爱慕和欣赏,情意真切。正值青 春期的陈江旭经不住这种诱惑和好奇,懵懵懂懂就和女生好上了。虽是初恋,他们 却做得“老道”,明白“早恋”的利害关系,是没有敢张扬的;他们的来往做得不 露声色,张驰有度,让老师、同学们抓不住他们的把柄。受不到外界的约束、干扰, 他们尽可以地继续交往下去。他们也很理智,不忘学习的任务,学习没有因此耽误, 半年后,他们都考上了大学。之前,他们约定,他们的第一志愿都报北京的大学。 女生的第一志愿填的是北大,结果分数线不够北大的,没有被录取,走了第二志愿, 去广州上了中山大学。起初,他们的书信往来热烈,但是,没过一个学期,同时都 被新的环境新的人干扰了似的,信中的热情少了,平淡多了,信也是从少到无,自 然而然了断了。回顾这段,陈江旭觉得这只能算是一次恋爱的实验,实验失败。 大学一年级的第二个学期,陈江旭经历了他的第二次恋爱,恋爱只维持了一学 期,时间不长,收获颇丰。第二学期开学不久,在一次做自由单杠锻炼时,陈江旭 不慎扭折了左脚脚腕,脚被打了石膏,配了拐杖。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一下他就好 好地修养了起来。上课下课他由同学们背着去背着回;一日三餐同学们负责从食堂 给他买回来;上厕所要人搀着的;时时处处都是要有人照顾的。班里的同学轮着个 儿,像看病号似的都来看过了他。陈江旭的班里女生只有三名,三名女生是一起搭 伴来看望了他,看过之后,其中的一名白皮肤的女生,两天后又单独来了一趟。女 生家在北京,来的时候,提了一个保温桶,里面盛的是她家里炖的排骨汤,说是吃 骨补骨。陈江旭非常感激,也有点不好意思吃,因为女生性格内向、文静,性情和 他不是一类,他们平时就不怎么说话,关系一般的。女生不容他客气,放下了保温 桶就走了。第二天临晚饭的时间,女生又来了,是来取保温桶的。拿了保温桶,她 却没有立即走,提出了要帮陈江旭去打饭,陈江旭想,她替换一次他宿舍的同学也 好,就没客气。三天后,女生提着保温桶,又来了,这一次保温桶里装的是她家里 做的炸酱面,说陈江旭是兰州人,肯定喜欢吃面,这倒合陈江旭的胃口,正馋着嘴, 也没客气,当着女生的面,三下五除二地就吃了个净,女生看着,一脸的欣慰。 之后,隔三差五,女生就提着保温桶来了,保温桶里的饭菜是变着花样的。吃 了人家的第一、第二次,后面的陈江旭也是不好拒绝的,只得理所应当吃了。这么 一来二去的接触,他和女生不自觉中成了熟人,女生再来,他就像见了老朋友似的。 每次来,女生并不多坐,等陈江旭吃完了,提起保温桶就要走,那时,陈江旭总会 客气地挽留她多坐一会儿。若宿舍里有其他同学,女生绝不多坐,给宿舍里同学的 印象,她好像只是来送饭的,同学们也是这么以为的,想她家在北京,有做饭的便 利,对于陈江旭这种特殊时期,履行一下对同学的关心,也属正常了。当宿舍里没 有其他同学在,女生就会留下坐一会儿,坐下来只听陈江旭说话,她极少说话。 这一天,宿舍里的同学都去校外看电影了,只剩了陈江旭一人,他正呆得无聊 的时候,女生来了,陈江旭高兴又欢迎的,马上来了精神。这一次女生没有提保温 桶,提了一塑料袋的食品。放下食品袋,她坐到了陈江旭对面的床铺上,陈江旭望 着女生,拍拍自己的床铺,自己的旁边,轻声说:坐这儿来,好吗?女生倒大方地 坐了过来。坐到了陈江旭的旁边,女生有点不太自然,显得拘谨,眼睛只看着眼前 的桌子。陈江旭望着她,情不自禁握住了她的手,说了句“你真可爱”。女生顺势 倒进了他的怀中,陈江旭激情燃烧,吻了她,并都是首次越了轨,他们因此恋爱了。 陈江旭的脚好了后,两个人就公开了关系,约会频繁。可是,走着走着,陈江 旭就没有了要和女生走到底的信心。女生在他面前,永远的一副乖模乖样,没有什 么个性的,这使他觉得有点乏味,再难以刺激起他的情调,他可不想是这样的人一 辈子跟着他,就向女生提出了分手。他没有当面与女生讲,而是写信通知的,这样 话容易说出来,舌头不会打颤,也避免了尴尬。女生是真心爱陈江旭,里面还是有 点崇拜的,这一突变对她是一顿痛击,她伤心得几乎活不下去。起初女生只是默默 地忍痛,陈江旭还以为她是默认了,心中感叹,她人还是蛮好的。可是,有一天, 女生突然到宿舍来找他了,陈江旭没有请她进来,他们来到了楼下僻静的一隅。女 生郑重地对他讲,说她怀孕了,如果他不回心的话,她就把孩子生下来,她是什么 都不怕的。陈江旭哈哈笑起,笑她的滑稽无知,因为他们每次都是用了安全套的, 安全套从未破裂过,怎么会怀孕呢?在这方面,他虽是新手,但他看过很多这方面 的教导书籍,起码的知识还是懂的。他们每次都是去的女生家里的一处一居闲房, 房里什么都没有,就刚刚好有一张单人床,床上还铺了柔软的褥子。那里是安全的, 他们体验起来一点也不匆忙,很从容,所以他不会紧张得忘了环节;他们一共有六 次的体验,历历在心,清晰可见,他不会记错的。陈江旭没有解释,也没有生气, 挺直胸,笑着说:你愿意生就生吧,到时我奉陪做亲子鉴定,如果是我的,咱们没 得说。他不屑的样子,使女生无地自容,扭身就走了。望着女生的背影,得意之后, 陈江旭生出怜悯之情,想这样一个文气的女生能够如此绞尽脑汁爱人也是挺可悲的, 她完全可以骄傲一些,为自己凭添些气质,气质是种诱惑力,那样的话,他也许不 会和她吹了。 好像女生摸到了他的心似的,过了几天,陈江旭收到了一封女生的信,信中她 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以超然漠视的姿态说:你不过是我钓上钩的鱼,我已 经品尝过了,不过如此。我们不过是以游戏开始,必然要结束游戏,这场游戏的主 角是我,而不是你,自始至终,是我控制着游戏的节奏,我是胜利者,你不过是个 作陪的!女生的信,使陈江旭瞠目结舌,心潮起伏,想她真是了得,竟然遮住了他 的双眼,让他看错了她。他的情绪被激起,带着重归于好的心态,当天晚上,就去 找了女生,女生没有给他面子,俨然一个高傲的公主。他灰溜溜回去的路上,心里 忽然有了一丝自卑的心情,他想有些东西还不是像他以为的那样简单,在大学他是 再不打算谈恋爱了。 但是,在上大二的时候,陈江旭又有了第三次恋爱。第三次的恋爱短暂而浪漫。 一个星期天,陈江旭和几个同学乘公共汽车,要去家在北京的一个同学家里做客。 车上非常拥挤,人贴人的,他们没有座儿,都是站着,站的也是分散不在一块儿。 陈江旭身前的坐位上,坐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女青年,她坐得也并不舒服,腿上摞了 两个装满物品的大塑料袋,她的右手紧紧地护着它们,以防止袋子从腿上掉下;她 的左手也不空闲,手里提着两个纸袋,纸袋里装着鞋盒一样的盒子。女青年有着漂 亮的容貌和不俗的气质,她的气质又以她脱俗的打扮衬托出来,越发与众不同。这 是春季,女青年穿着一件宽松的浅绿色圆领毛衣,脖子上系了一条乳白色的真丝小 方巾,看着雅气又大方;她有一双大眼睛,眼球像猫眼一样黄而清透,透着一份机 警;她的皮肤洁白细嫩,额头宽而明亮;她的头发高高的盘起,使她的脖子看起来 长而健美;她下巴尖尖的,脸型却是偏于“圆型”的,这是完美的刚柔组合。她目 不斜视,一副自信骄傲的神气,虽是坐着,又抱了那么多的东西,依然可以感到她 习惯挺立的姿态。她的美丽自然引来了陈江旭的注意力,以她为景物,他的眼睛在 女青年的脸上瞄来看去的,凭感觉,他想她可能是搞文艺的。 魏公村站快到了,女青年手忙脚乱地站起身,两只手忙得狼狈不堪,一边要提 东西,那边要扶手站稳,这使她踉踉跄跄的,没法站稳脚跟。陈江旭借机以助人为 乐的姿态向她伸出了帮助的手,她瞥了眼陈江旭,信任地将两个塑料袋子给了他, 说了句谢谢。陈江旭跟在她身后挤到了车门前,有同学提醒他:你可别下去了!陈 江旭答应说知道知道。虽是这么说,同学的脸上却露着满不在意和看笑话似的笑容。 车停住,车门打开,上车的和下车的人挤作一团,女青年不顾一切,用力挤了下去。 人头挡着陈江旭的视线,他看不到女青年,更无法将东西交给女青年,只好也挤了 下去。下了站,他刚把东西交给女青年,车就缓缓开动了,车门没有关严实,车门 旁的人把车门顶得向外撅着。陈江旭望着开走的车,只是笑了笑,好像是汽车和他 开了个玩笑。女青年以为他就在这儿下车,问他去哪儿,他望望左右,问女青年去 哪儿,女青年说她去舞蹈学院,陈江旭想她一定是舞蹈学院的学生。他没有说自己 要去哪儿,说:我先送你回学校,提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不好拿。女青年大方地 说:好啊,那就谢谢你了。说着将两个塑料袋子又递给了陈江旭。路上,他们相互 做了介绍,就算认识了。女青年叫马丽,家在贵阳,她说她在舞蹈学院上学是单位 掏钱进修的,学完还得回原单位,她的原单位是贵州省歌舞团,七月份她就毕业了。 送马丽到了宿舍后,陈江旭就要走,马丽不让,提出要请陈江旭吃晚饭,以示谢意。 陈江旭以男士的风范说:有个前提,你请客,我付钱。马丽咯咯笑说:正中我下怀。 其实到最后,还是马丽争着付了饭钱,进修生是带工资的,她不在乎钱。马丽的样 子看着单纯,做事却是一副老道的做派,举手投足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像经过场 面的。陈江旭想,这与她在文艺圈见多识广的锻炼不无关系,与马丽相比,陈江旭 知道自己是嫩了些,面上却装着比她老道。吃饭当中,陈江旭知道了马丽是比他大 两岁的。 那天起,他们就成了往来的朋友。马丽很喜欢和陈江旭在一起,她的课不紧, 有点时间就跑到陈江旭的学校来“串门”。马丽的漂亮和舞蹈气质也是吸引着陈江 旭,他自然也很愿意和马丽在一起,但是他的功课比马丽要紧张,主动的时间有限, 一般只在星期天去舞蹈学院看马丽。两个人在一起,是互相吸引的,也就互相迁就 了,看对方的什么都是顺眼的,也就说得来了。一个月下来,两个人熟得跟什么似 的,无话不谈。同学们都以为他们是“好”起来了,其实还没有,他们之间关于恋 爱的话语和举动都还没有,这里面是有原因的。原来,马丽是有男朋友的,男朋友 和她一个单位,是歌唱演员。在陈江旭不知道这个情况前,曾经有过与她“好”的 想法,一直没有表示,也是有原因的。他瞻前顾后,想得近,看得远。他不是那种 鲁莽不动脑筋的青年,喜欢上一个人,就立即向前冲了。他是沉得住气的,他会向 远看。他的内心有个度,是收还是放,取决于他的目标,目标是他对自己将来的生 活过早和过于成熟的安排。他希望自己将来的生活是一幅完整的图画,就像一个完 整的人,不能缺胳膊缺腿的;在完整之后,才是完美;完整是第一,完美是第二; 完整是硬件,是现实主义的;完美是浪漫主义的,是在完整的前提下额外的要求。 马丽虽然看起来不错,却是只有完美不够完整的,这有两个方面。一个是她单位在 贵州,这是一项长远复杂的难题。另一个是马丽的文化水平并不高,只是初中毕业, 大专只是专业上的学历,她生存的舞蹈,可看却不经用,跳舞吃的是青春饭,青春 过去,就没有了生存的领地,前景不容乐观,将会变得黯淡无光了。陈江旭理性归 理性,又是难以排斥感性的本能,他毕竟正值青春气盛,难以抵制赏心美丽的感觉。 知道马丽有男朋友后,陈江旭没有一点沮丧,反倒是吃了颗定心丸,松了一口气, 那存有的一点犹豫可以彻底的释放走了,以这个理由,他可以毫无遗憾地站到自己 本来的立场上去。他们来往依旧,陈江旭想,与马丽做个友谊的朋友还是可以的, 心中便尺寸分明。但是,他们还是跨越了友谊。 六月初的一个星期六,马丽约陈江旭一同去看一场歌舞演出,陈江旭欣然赴约。 演出本来应该在晚上七点半开演,结果临场电路出现了问题,演出取消了。从剧场 出来后,陈江旭要送马丽回学校,马丽说大周末的,他们多转会儿吧,她提出要去 紫竹院。陈江旭觉得去公园天色已晚了,他们不是情侣的,不太方便,说去转王府 井小吃吧,马丽坚持去紫竹院,说是离得近。陈江旭只好随她了。紫竹院内,散步 的人倒不少,却多是成对的夫妻或情侣。走着,马丽伸手挽住了陈江旭的胳膊,陈 江旭显出一点不自然,也没有拒绝。向里越走人越少,角落越来越僻静,走进竹林, 他们的脚步停了下来,马丽扑进了陈江旭的怀中,陈江旭就势楼住了她,他们控制 不住地亲热起来。亲热一番后,他们没事似的出了紫竹院。陈江旭要打车送马丽回 学校,马丽说我不回学校了,陈江旭问她去哪儿?马丽看着陈江旭,脸上藏了个秘 密似的一笑,低声说:我们去住宾馆。这句话是感性的,引诱出了陈江旭的欲念, 同时,他的理性也相随而至,它们力量彼此,打了一个平手,他不能倾向任何一方, 茫然地原地不动。马丽见他不作反应,拉起他的手说走吧。陈江旭像个听话的孩子, 被马丽牵着走去。他们头顶上正月圆星亮,他们的心在敲鼓,准备迎接这个美妙的 夜晚。 这个夜晚,他们柔情蜜意,激情一浪高过一浪。当他们泄尽了体力,筋疲力尽 地抱在一起入睡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放出了幽幽的蓝光,。这是一个被梦缠绕的 睡眠,在梦中,他们彼此梦呓般地说了“我爱你”。分手的时候,两个人像是都清 醒了,谁都没有说出情意的词语,没有任何事似的,大方自然的样子,快乐地道了 再见。 各就各位,平静了几天后,他们彼此的怀念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熬不住了。这 时,陈江旭正临近期末考试,总是自信能够把握自己意志的他却无法平静内心的骚 动,学习被分散去了,一部分精力放在了回念似梦的那夜,于是,强烈地想念起马 丽来。马丽是时候的来了。他们再见,不会再回到从前的姿态,他们想装都装不到。 马丽到来,还带来了她用心打造的一个短期计划,她为他们在她离开北京前,寻找 了一处他们暂时相聚的天地。她在陈江旭学校的附近考察了一番,一处地下旅馆被 她看中,他们今后的约会就可以去那里了;她想得很周全,考虑到陈江旭的学习, 才选择了他学校的附近。地下旅馆比起宾馆,便宜了许多,对她来讲,这方面的费 用不成问题。她来的时候,已经登记好了一间客房。当他们手拉手,迈步走下通向 地下室的一蹬一蹬的台阶的时候,外面的一切逐渐消失了,他们好像听到了对方如 饥似渴的心跳。 地下室是个好地方,它使他们的位置与这个城市厚重地隔了开来,外面的风都 吹不进一丝;他们看不见城市的天,城市的地,只能看到他们自己;他们抛去了城 市,也仿佛城市抛开了他们;它是另一个世界,它使两个人的境界真实可靠;在这 里,他们要做的、能做的,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做得专心致志;当他们回到地上, 看到明亮刺目的阳光,他们又恍如隔世隔界,似梦非梦的。他们的时间不多,他们 珍惜着在一起的每一秒,抢时间似的,恨不得消费了他们将分别后的全部精气;他 们彼此又心如明镜,不去提影响情绪的话题,不说明天,企求结果是愚蠢的;面对 分别的时间,他们没有感伤,反倒有一种暗喜,这是他们逃离彼此的一个光明正大 的托词,一切就不怨天尤人了,好聚好散,身心轻松,多自然啊;他们都有着简单 的想法,单纯的准备,可到了节骨眼上,就今想非昔了。 马丽临走的前几天,事情发生了变故,她的男友从贵阳亲自赶来接她,这是一 个突然,使她和陈江旭的告别时间提前了。这一天的下午,马丽要去火车站接男友, 上午将是她和陈江旭在一起的最后时间。原来的计划,陈江旭亲自去火车站送马丽, 火车站将是他们道别的最后地方。现在,他们只好把最后的道别放在了他们的小天 地里。他们手握着手,扯到了他们的情感,郑重的样子,好像是临时合伙的生意人, 忙完了,该分一分,算一算各自的所得,却又不知所得用作何用?他们聪明了几时, 却糊涂在这一时。 马丽感伤地说:我爱你。陈江旭说:我也很喜欢你。马丽问:为什么不是爱? 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爱”。陈江旭说:因为你已经有人爱了。马丽扑进他的怀中, 说:只要你有勇气爱我,我就可以和你在一起。陈江旭笑着说:你怎么了?他看着 她,对她的表现不解。马丽嘴角翘起,不满地说:我和你白好了一场,你一点没有 爱我的诚心。陈江旭又是一笑,说:一会儿你就去接你男朋友了,还说这种话。他 的语调里有种嘲弄的意味,马丽生气地推开他。陈江旭脸上严肃起来,不吃她那一 套,起身背对她,呆望着窗顶的那一小块蓝天,皱起了眉头。静默片刻,陈江旭以 男人的风范自责道:你有男朋友,我真不该这样。马丽讥讽说:我并没有强迫你, 你完全可以拒腐蚀,永不沾。陈江旭辩解说:我不是那个意思。马丽还是讽刺的口 气,说:你不是不能拒绝,而是不愿罢了。陈江旭将本已转过来的身子又扭了回去, 双手插进裤兜,抬着头,眼睛却向下看,一不做二不休的样子,淡漠地说:你不该 扯出这么多,我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了。马丽看着他的后背,想他多像一个情场的 老手,她的培养在中间起了多大的作用呢?她不由产生了得意与失落相混合的感觉, 失落里面带着嫉妒似的,她难以忍受这种伤痛,拎起包,一句话不说就走了。陈江 旭不知道马丽已经走了,口气缓和地说:你走吧,时间快到了。转过身,才发现马 丽已经悄无声息地走了,便有了一种上当的感觉,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地下室。外面 的阳光,让他长出了一口气,想昏暗的地下室终于不用再去了。 他们最后的告别没有依恋,只是压抑;他们是以快乐开始,悲伤结束,这是一 个常见的结局,却不是一个常见的故事。因为它的少见,好像顶了一般司空见惯的 行为几倍的份量,像压缩饼干似的,吃上一口,掉在胃里,沉甸甸的,消化起来, 缓慢、沉滞。陈江旭想,如果是在开阔的火车站道别,也许他们心境明朗,不会如 此吧。前因后果,好像是注定的。 告别了不明不白的第三次恋爱,陈江旭踏上了回兰州的列车,在火车上,无事 可做,他的精神总会想起马丽,想起与她的那段奇妙的恋爱。怀念的成分有,更多 的是在品味,像回顾一场过去的猎奇。一遍两遍还有点想头,想多了,就不再为兴 了;再想就困乏了,成了他的催眠剂。当火车离兰州越来越近,那段情结像是随着 火车的奔跑也被甩到后面去了似的。他想,日子还长,新的故事还会翻开。回到兰 州不久,他就十分寸巧地遇到了刘青和秦中梅,他首先注意到的是刘青,就像起初 他对马丽的留意一样,完全是出于视觉上吸引,碰巧的是,秦中梅使他和刘青认识 了,秦中梅却喜欢上了他。 拿到秦中梅赠送给他的进口日记本,陈江旭将秦中梅用英文写着“心声”的扉 页撕了下来,扔掉了。扔掉的时候,他不是将扉页揉成一团的,是折了好几折,折 了个小方块扔的,这样似乎是为了显示他对秦中梅的尊重。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