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真是巧合,许昱华也陪我加赛,我们姐妹俩可真会作伴,平日里一起玩乐还不 够,跑到世锦赛还要亦步亦趋。加赛可不是真的好玩的,教练助手被折磨得够惨, 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徐俊老师说话声音都不对了,许昱华的助手余少腾、倪华躲 得远远的,一个唉声叹气,一个频频拍击大腿,两个人像是在演戏剧片。坐到棋桌 上一看,“受刑”的中国人不止许昱华和我,荷兰媳妇彭肇勤也要跟奇布尔达尼泽 奋战,形势倒像是中国人对外国联队的团体赛。我们彼此大声用中文说了声:“加 油!”然后会意地笑笑。 我加赛的两局又都和了,似乎和胡尔奇泽越下越入迷。观众场上的同胞已经有 点不堪重负,各个脸上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为了安慰我还挤出一堆笑容,特别的 不自然。休息10分钟,我又享受了一阵按摩。 场上的戏剧性演绎到高潮,我们姐妹三人又重新披挂上阵。刚才的加赛,大家 又通通打平,这次的笑就有几分勉强,几分紧张。 面对的是两盘5 分钟的超快棋,我憋足这口气。队友们在远方冲着我握紧拳头 鼓劲、加油,我士气大增,咬紧牙关,先得一分,终于打破僵持,似乎大局已定。 穆罕默德用微笑表示赞赏,徐俊老师则拍拍我的肩膀表扬我的冷静。不料第二局再 起波澜,胡尔奇泽将死马当活马医,上了不成体统的“野”开局,我竟糊里糊涂地 被击败,又重新站到起跑线。 裁判让我们抽签,决定“突然死亡对局”中的棋色。对手胡尔奇泽抽中黑棋… … 根据规则,白棋方有6 分钟,黑棋方只有5 分钟,但黑棋比较有利,因为弈和 即可出线。所以我拿白棋惟有背水一战。穆罕默德一言不发地坐在我身后。而我也 装不出笑容了,闭上眼,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胡尔奇泽则眼睛盯着地面,来来回 回焦躁地走来走去。 10分钟的休息非常短暂,决定命运的时刻降临。许昱华已经脱离苦海,将对手 击败。但彭肇勤失利。整个女子赛场里只有一对棋手还是对局,我坚守到了最后。 我毫无表情地走向棋桌,面临这“突然死亡”阶段。淘汰赛不是请客吃饭,而 是考验你神经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已经站到了悬崖边上,没有退 路。竭力克制自己的紧张,然而心跳还是依然猛烈,犹如在耳边打鼓。我对自己说, 坐到棋盘前,就好了。 我把棋走得如雷如电,胡尔奇泽也落子如飞。几个回合后,我看见了胡尔奇泽 局面上的一个破绽,胸中突生一种奇异的窒息感,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对!就是 它! 我的心跳更快了,既怕错过这一机会,又怕这是她的诡计。慎重、再慎重,计 算、再计算,胜败只在弹指之间,而我的思维已经把棋盘上所有可能性穷尽了三遍, 确信自己必胜无疑,我才使出了致命的一击。胡尔奇泽愣住了,她肯定不敢相信自 己的眼睛…… 当时在短短的几秒里,我并不清楚看台上的情景。那时,穆罕默德第一个看出 了我的杀手锏,其他人也立即觉察,他们生怕我没有看见,屏住呼吸等待着。大家 的手都停在半空中,穆罕默德则肠子都要出来了,咬着牙小声自言自语“Comeon! Comeon!”……那几秒钟,仿佛有几十年的长度,大家就维持着雕塑一般的姿势。 我换了一个坐姿,毅然把白兵挺到了b4格。他们才同时吐了一口气,高兴得不得了, 彼此伸出大拇指,轻轻地笑着。 这个挺兵帮我赢得优势,但我始终不敢放松,直到裁判宣布胡尔奇泽超时判负, 直到胡尔奇泽极其懊悔地冲棋桌捶了一拳,直到胡尔奇泽伸手抹去伤心的眼泪,我 才确信自己晋级了。穆罕默德紧紧和我拥抱在一起,徐俊教练也从某个角落里走出 来,挂着满足的笑容,淡淡地说了句:“徒儿,你可把我紧张坏了。” 这一轮,叶江川完成男子进入十六强的光荣使命。我和许昱华则双双打进半决 赛。理论上我和她在决赛中会师的可能性为25%,但中国队似乎都看见了光明的未 来。大家都希望我们能够包揽冠军、亚军,向全世界证明中国队的强大实力。 12月6 日仍然不是休息日。我继续碰下一个对手———奇布尔达尼泽。 慈眉善目的奇布尔达尼泽已经屹立棋坛20余年,功夫炉火纯青,是著名的实力 派。她年近40岁,精力依旧很棒,你几乎找不到她的“阿喀琉斯的脚后跟”。 一旦跟她过招,你就觉得她不愧是霸占棋坛13年的世界冠军,着着紧凑,步步 轻灵,棋感极好。双方的状态都不错,一盘非常精确的对局后,结果平分秋色。 我们刚刚握手言和,裁判员拿着一个装了信封的托盘走过来说:“你们今天都 将得到一份礼物!”我先是一愣,想着是什么礼物,看着奇布尔达尼泽微笑着耸了 耸肩,马上明白是关于兴奋剂检查的问题。 一位美丽的高个子俄罗斯小姐给我们带路,东拐西拐的,来到一条黑乎乎的楼 道,有点像是旧影片里的“地下印刷厂”。尽头有一间屋子门敞开着,里边的灯光 射出来,传出阵阵爽朗的笑。走进屋子,左右各一个房间。左边房间里一个人也没 有,茶几上摆了很多瓶饮料。再看右边房间,医生和另外两名棋手正有说有笑,他 们是俄罗斯的斯维德勒和巴雷耶夫。他们各自手里拿着一瓶饮料,冲着我们打个招 呼,笑笑看着我们,像是看两个受骗上当者。 这里并不大,也就十平方米,中央一张大桌子,上面摆了好多瓶各式各样的饮 料。墙角落里有一个洗手池,旁放了两个箱子:一个里边放了些空玻璃瓶子,另一 个装着盛满液体的瓶子,所有的瓶子都有封条贴住。 我和奇布尔达尼泽被他们看得怪怪的。只听见医生友好地说:“欢迎你们!请 坐,请坐!”刚一坐下,奇布尔达尼泽就跟他们“叽里咕噜”地说起俄语,像是问 些什么。“随便拿瓶水喝吧,这样可以帮助你们早点完成任务。”医生客气地说。 我不禁疑惑,叫我们老远走到这里,也没见人验血,检查什么呀?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