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回家 摩的司机把紫航丢到附近就走了。紫航拿着纸条,也不知道修理部的具体位置, 这时过来一个年轻人,紫航上前问路,那年轻人警惕地看了紫航一眼,理都不理紫 航,连忙走开。 紫航顺着路找指示牌,却没有看见。前面有一对老年夫妻在散步,紫航赶紧追 了上去,拿出地址问他们,老奶奶接过纸条,凑到眼前看了半天,对紫航说:“顺 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左边第一个路口,这个店子就在那个路口边。”紫航接过老 奶奶递回来的纸条,大声道谢,径直朝前走去,很快就找到了那个修理部。 从门面看来,这个修理部好像是修摩托车的,前面的小场子黑乎乎的,到处是 机油,一些破旧的轮胎堆在外面,角落里散落着各种零件和废铁。店子里面灯光昏 暗,简易的橱窗上面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地上平放着一辆摩托车,周围满是一些 修理工具。店子里没有人,紫航站在门口轻轻喊道:“有人在吗?” “嗯!来了!来了!”从里屋走出一个中年妇女,个不高,但是很胖,盯着紫 航,问道:“你要修摩托车?还是买配件?” “阿……”紫航想叫一声阿姨,但觉得这样有些不妥,改口道:“老板娘,我 什么都不要,我是来找工作的……” 中年妇女马上换了脸色,冷冷说道:“我们这里不要人。” “什么事啊?”这时又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中等身材,圆圆的脸,脸上也 是黑黑的,像是弄了些机油没洗干净。 妇女说:“这个人说来这里找工作。” 男人看了紫航一眼,说道:“对不起!我们这里现在不要人。” 紫航上前一步,问道:“您就是范小成范老板吧?” 男人一点都不惊讶紫航知道他的名字,因为他修理店的招牌就是“范小成修理 店”,但他还是废话地问了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紫航递过纸条,说:“是李峰介绍我过来的,这是他给你的。” 范小成接过纸条看了看,问紫航:“你和他什么关系?” “我们是在火车站认识的,当时我正在找工作,他就介绍我来这里了。” “哦!既然是他介绍过来的,那就先在我这里做吧……” 妇女打断范小成的话,对紫航说道:“我们这里不要人,你走吧。” “他是李峰介绍过来的,怎么着也要给李峰面子。” “你就知道给他面子,他有没有给你面子过?他找你借的钱都多长时间了?现 在连个屁都不放。” “你这人怎么这样?他现在也是困难时期,有钱了难道不还给你啊!再说了, 当初我开这个修理店的时候,要不是他借给我钱,我怎么能有今天?” “我们又不是没有还他钱。而你看看他,钱借了两年还没有还给我们,为什么 要给他面子?不行,我们不要人。” “一折归一折,借钱的事咱们先搁在一边,他介绍过来的人,我们就收下,以 后碰见了也好说话……” “要留下他也可以,不过每个月要从他工资里面扣钱还李峰欠我们的钱。” 紫航问道:“他欠你们多少钱?” “三万!”妇女没好气地说。 三万!有没有搞错,在这里干每个月才500 块钱,就算一分钱不要,每个月不 吃不喝,也要还上五年才能把这三万搞定,五年,这也太难为人了吧! 范小成说:“人家又和李峰没有关系,凭什么让人家还钱,真是的!” 妇女耍起赖:“反正他留下来就要给李峰还钱,要不就走人。”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胡搅蛮缠?店子现在不是正要人吗!人家李峰也是在 帮我们。” “李峰介绍的人就不要。”妇女转身对紫航说:“要是在这里做的话,就从你 工资扣钱还李峰的帐,要不你就走人。” 范小成还想说话,紫航说道:“那算了,我走了。”转头看着范小成,说了一 句:“谢谢范老板。”走出了店子。 范小成伸手要去拉紫航,却被妇女拉了回去,两人好像在后面又吵了起来。紫 航叹了一口气,望着长长的街道,却不知道要朝哪边走。 紫航走到了一个小广场,广场上人很多,在那里散步,健身,说话聊天……他 在一个花池边上坐了下来,看着广场上的人们,他们喜笑颜开,一副享受生活的样 子,而自己却是惆怅满腹,一次次寻找生活,又一次次被生活抛弃。 紫航摸着兜里面的49块钱,站了起来,下定决心,就算爬也要爬回去。他拿出 一张地图,广州火车站是在自己的正北方,宁夏又在广州的正北方。他于是确定往 北走。他抬头看天,满天的星星在向他眨眼,紫航找到北斗星,对自己说:北斗星 指的方向就是北方,我只要能看到北斗星,并且一直向它的方向走,走可以回到北 方,回到我的家。 紫航背起包朝北走去,路上车来车往,一阵一阵的灰被带起,将他瘦小的身影 淹没在灰尘中。紫航仰起头,看着北斗星,那里才是希望,才是终点。紫航一次一 次鼓励着自己:紫航,没有什么打的倒你,紫航,你要坚持下去,前方有妈妈的期 待,有爷爷奶奶的呼唤…… 紫航顺着朝北的路,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路上的车少了起来,几乎见不到什 么人,紫航看着天空的星星,知道已经是半夜了,那颗北斗星还是那么明亮,指引 着紫航不断朝着它的方向前行。 一边走紫航一边想:回去一定要好好上学读书,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更多的 却是无奈。 由于紫航晚上没有吃饭,连续的走路让他疲惫不堪,饥饿难忍。路上看见几个 乞丐睡在路边,紫航决定先休息一会儿再赶路,他找了一处地方,把包垫在头下, 路上过往的车辆发出嘈杂的声音,但紫航实在太困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紫航睡的地方靠近一个水沟,有几只老鼠从沟里面爬了起来,想在上面找些东 西吃,它们爬到紫航的身上,在他身上这里嗅嗅,那里闻闻,似乎紫航身上有着美 味可口的食物一般,搜寻了一会儿,终究没有发现什么可吃的,几只老鼠跳了下来, 唧唧吱吱跑向远处。 “紫航!你这娃怎么睡在这里?”邻居家的李二叔怎么来了?他一副幸灾乐祸 的样子看着自己。 紫航慌忙站了起来,小声说道:“我……我爹打我,不让我进屋睡觉。” 李二叔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紫航说道:“你看你,满身脏兮兮的,比街口那 个要饭的还脏……”转身向后面喊道:“大家快来看呀,紫航成了乞丐……” “李二叔,你不要喊,我爹看见还要打我的……李二叔……”紫航急忙上前制 止,可是李二叔还是扯开了嗓子拼命地喊着,不一会儿,村子里的人都围了过来, 大家看着紫航的样子,指着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紫航吓得突然惊醒,差点掉进旁边的水沟里面,他喘着粗气,一身冷汗,才发 现刚才是做了一个梦。他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清醒起来,走到路灯下拿出地图看了 看,离广州还远着呢!紫航打起精神继续朝前走去,肚子这时却“咕咕”叫个起来, 紫航饿的胃抽筋般痛,蹲下捂着肚子,痛的眉头都皱了起来,要找点东西吃,不然 根本没有力气走路。紫航四处望去,根本没有卖吃的地方,他有些失望,看到水沟 那边黑漆漆的,借着路灯微弱的光线,发现那里是一片菜地,紫航一阵欣喜,使劲 蹦了过去,不料水沟太宽,就要到那边的时候突然一脚踏空,半个身子掉进了水沟, 紫航一把抓住沟边的芦苇,才不至于整个掉进去。他努力地爬了上去,一头钻进菜 地,偌大个菜地,竟然一点能吃的东西都没有,紫航找了半天,以失望告终。他坐 在菜畦里,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这回不是做梦,紫航一 个激灵坐了起来,几个人打着手电朝这边走来,可能是菜地的主人来了,紫航矮着 身子,轻轻地顺着菜畦朝沟边爬去。那几个人拐了一个弯,朝远处走去了,紫航使 出了吃奶的力气,一步跃过水沟,这回还好,没有掉下去。经过这一折腾,紫航也 饿过了头,胃也没有先前那般痛了。 继续朝着广州的方向出发,紫航小声的哼起歌来,想起和夏兰馨在一起的日子, 脸上露出了笑容。此时的夏兰馨安静地睡在床上,紫航喜欢看她熟睡的样子,那么 美丽,那么动人……总是让人忍不住低头轻吻她的脸。紫航一边回忆,一边走路, 顿时精神了起来。 前面有几个人喝的东倒西歪地朝紫航走来,他们放肆地吼着难听的歌曲,互相 嬉笑打骂,脏话连篇。经过紫航的时候,其中一个人突然跑过来推了紫航一下,紫 航瞪了他一眼,没有出声,这些人肯定是在发酒疯,没有必要和他们一般见识。那 人推了一把后,满嘴喷着酒气,笑道:“小子!大半夜的……背个……包……这要 去……哪里?要不要……哥哥送你……一程……哥哥有车……” “谢谢!不用了。”紫航说。 旁边几个人笑了起来,醉汉眉头一横,拍拍紫航的肩膀,大声说道:“今天… …非要送你……不可……你去哪里?” 紫航想走,却被这个人拉住,对付这些发酒疯的,只能顺着他们,紫航回道: “去广州。” “广州好……广州好……100 块钱包给你……送到……拿钱来……我这就送你 去……去广州……” “我没钱。” 醉汉一把推倒紫航,骂道:“他妈的……你小子耍我啊……没钱你……你…… 叫什么车……别以为……老子喝醉了……” 紫航哭笑不得,这到底是谁耍谁啊?怎么感觉这话是自己说才对。紫航爬了起 来,不想和他纠缠,向前走去。没想到那醉汉还不依不饶了起来,蹒跚着追上紫航, 又一把拉住他,结结巴巴说道:“你小子……耍了我……还……还想走……给老子 ……拿100 块钱……不然……就去派出所……” 紫航甩开醉汉,醉汉站立不稳“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他的几个伙伴叫道: “这小子打人,揍他。”几个没有喝醉的人连忙跑了过来,紫航见不妙,撒腿朝前 奔去,后面几个人穷追不舍,叫嚣着逮住他非要狠狠揍一顿。一听到这话,紫航跑 得更快了,右边有一个路口,里面没有路灯,黑漆漆的,正是逃跑的好路线,紫航 一头扎了进去,也不管前面是什么地方,拼命朝前面跑,跑了好一会儿,后面终于 听不到声音了。紫航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又饿又累,必须要休息一下, 他把头靠在后面,望着北斗星的方向,眼前模糊了起来,疲惫的紫航昏沉沉睡着了。 突然,一锅水泼了过来,紫航一下子跳了起来,竟然是一锅热水,烫的紫航龇 牙咧嘴,头发上还有方便面。原来紫航睡的地方是一个工地,工人们下夜班煮方便 面吃,吃完后把剩余的汤汁泼到了紫航身上。紫航狼狈地站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 工人们发现有人,都积聚了过来,看到紫航狼狈不堪的样子,指指点点,大笑了起 来,一边笑一边用他听不懂的广东话说着什么。 虽然紫航听不懂,但他知道他们肯定没有说什么好话。这时,有一个人用生硬 的普通话对紫航说道:“你这个臭要饭的,跑到我们这里干什么?” 紫航刚要开口说自己不是要饭的,那些人叽叽喳喳骂道:“臭要饭的,快点滚 ……” 突然,“轰隆”一声,有人竟然推倒紫航后面的一堆碎砖,紫航眼前一黑,一 下子就被埋了进去,外面的工人还在大笑,有人说道:“这些要饭的乞丐,死一个 是一个……很讨厌啦……”随后慢慢散去。 紫航屏住呼吸,身上不断传来阵阵疼痛,他伸出手想刨开盖在头上的碎砖。砖 头很碎,刨开一点,上面的又掉了下来,好在有些空隙,不然紫航非闷死在里面不 可。身上的疼痛越来越明显,紫航强忍着,加快了刨砖的速度,折腾了足足有二十 几分钟,终于,紫航看见了天空的星星。他爬了出来,全身上下都是灰,不知道的 还以为是从土里面钻出来的。他也不敢呆在这里了,一瘸一拐朝路边跑去,找了一 个稍微明亮的地方检查身上的伤势,很多处都被砸伤,但不是很严重,紫航打开包, 从里面拿出一件衣服擦身上的灰,稍微痛的地方简单地包扎了一下,然后跑到沟边, 哪里管沟里是什么水,趴下来洗了一把脸,瘫坐在沟边,忍不住哭了出来。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