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六鬼脸 六鬼脸 阳历六月的气候宜人,大概是人们趁炎热的阴历六月到来之前多睡一会儿, 早晨快六点钟了巷子还是静悄悄的。只有何静安老两口,一个扫地,一个收拾垃 圾。" 唰、唰、唰" 的扫地声显得巷子更静谧。 何静安已汗流浃背,正杵着大扫帚小憩,这时自家的院大门" 吱" 地一声响, 从里面走出个人来把何静安吓得打了个冷颤:周公安员怎会一早从我家院里出来? 赶紧背过身挥起扫帚。 巷这头埋头收拾垃圾的何老太婆抬头见周志达急急地走来,慌忙立直腰毕恭 毕敬地说:" 周公安员早。" 平时周志达见到四类分子总是装没听到。在极左思维左右人们行为的时代, 专政人员的立场坚定往往就表现在对四类分子的一切都铁面无情。可今儿个周志 达却像换了个人似的:" 噢,有点事,起早赶过来知会一下。" 话一出口,周志 达就感觉到自己失态,想说什么掩饰一下,又一时语塞,正欲抬腿走人,迷宫般 的巷子里冷不丁驶出个马车,挡着他的去路。 马车在周志达面前停住,这是它每天停的地方。那赶车人停好车就围着马车 使劲地摇着铃铛" 当啷、当啷、当啷……" 随着铃声家家户户争先恐后地端出簸箕来。 紧接着又一驮着木罐子的板车停到这,那拖车人" 嚯" 地一声哨响,立刻家 家户户又拎出马桶来。 就一会儿功夫,本来静悄悄的巷子就被这两个车主人号召得热火朝天。 何老太婆端起一水果篓子的垃圾吃力地往车厢板上口够,就是够不上。 神情还有点恍惚的周志达,此时" 性本善" 占了上风,本能地伸出了手。 " 这一早就来帮忙了?" 唐主任倒了垃圾正好看到这一幕。 周志达拍着身上的灰说:" 不是特为帮忙,我这是路过。" " 周公安员不是我夸你,你整天忙了这又要忙那,这会儿一大早又帮我们搞 卫生。你这样没日没夜的忙准要累坏身子的。像你这样好的公安人员不多,你就 像那电影《今天我休息》里那个叫……" " 马天明。" 守传呼电话的马大妈,街坊称传呼马的提醒了一句。 " 对,马天明,你就像他。" 接着唐主任哈哈一阵大笑, 为什么笑?这好笑吗?身体累坏?心虚的周志达琢磨起来。唐主任是个粗人, 但有时也会粗中有细。都怪那该死的何老太婆打的岔,要不早走掉了。心里这样 想着,嘴上却忙连说:" 我哪能跟他比。" 唐主任看到许多街坊都在,就清了清嗓子正格地嚷道:" 大家伙都看到了, 周公安员都来帮我们搞卫生了,光靠四类分子搞不行,我们大家一是要积极参加, 二是要爱惜。" 唐主任指着墙旮旯,尿迹斑斑,臭气熏天。" 画了王八,写了断 子绝孙都没用,明儿我派人来抓,抓着了就把他阉了,看他还拿什么尿?" 这话引起一阵哄笑。 唐主任接下来说的就是套路了。什么抓了阶级斗争,不要忘了环境卫生;搞 了环境卫生,不要忘了阶级斗争;什么环境卫生很重要,蚊蝇老鼠吓得跑,院院 落落开鲜花,朵朵鲜花向太阳……唐主任很敬业,宣传群众、发动群众,她经常 见缝插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