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早晨的空气,充斥着浓郁的咖啡香味。 洛曦晨努力地撑开几乎合上的眼皮,盯着张妈的示范步骤,学习着当小仆人的 第一步:迎合主人的口味做出一道像样的早餐来。 她为什么要去迎合他啊?洛曦晨脑袋昏昏沉沉地怨道。是他自以为是强迫她做 这些她从未做过的事,就算是她做得不合他意也是他自找的,怨得了谁? 可是啊!心里是偷偷这么想,但是看张妈教得这么起劲,她也不好意思埋怨什 么。毕竟,她得履行该付的代价也是事实,无关为谁,就当是另一种人生学习吧! 只是,她好想睡……昨天原本想要与封煦约法三章以维持自己所剩无几的人权, 谈到最后居然连个字都未提及,主角便已消失无踪,害她心里七上八下了一整夜, 好不容易在快天亮时稍微入眠,没想到封煦的恶行又自现实跃入梦境—— “洛丫头?!”张妈惊叫,眼明手快地将洛曦晨差点垂落锅里的头儿抬高, “你还好吧?‘ “啊?张妈?”洛曦晨的眼神呆滞了三秒钟,然后再慢慢凝聚了焦距,“我们 学到哪里了?真是的,怎么又失神了?” 张妈担忧地看着眼眶黑陷的洛曦晨,疼惜地说道:“昨晚没睡好是不是,要不, 你再上楼去补补眠,这儿让张妈来——” “没,没有啦!”洛曦晨歉然地摇摇头,“可能是会认床吧!我想过几天习惯 了就好。”其实失眠的原因太多了,这也算其中的小小原因之一,最大原因是—— 那双过分漂亮的眼眸总在梦境里盯着她,还有熟悉温暖的胸怀…… “老天,别又来了!”昨夜已经重复受到梦魔的骚扰,梦境她无法控制也就罢 了,她不愿连醒了之后,那困扰的影像仍在脑海徘徊不去。 喷!果然是可恶的怪人!现实中欺压她还不够,连梦境也不放过!洛曦晨径自 回想着,连张妈什么时候离开了也不知道。 “你一直盯着,蛋就会熟了吗?” 天外飞来一句讥讽,将洛曦晨从冥想中拉回现实。 “啊?!”这声音——她猛然抬头,和梦里的俊美脸庞交叠,恍偬的神智有些 昏眩,她忙扶着额头揉着,“你进来……做什么?!” 封煦倾斜身体探了探锅里:“好奇啊!想看看你怎么烧掉我家厨房。” “你别看不起人!”深吸了一口气,总算平息了晕眩的感觉。一大早就得和他 对决,很伤身耶! “是吗?”戏谑的光彩注入封煦淡淡的笑容里,他好整以暇地点头道。 自鼻腔重重地哼了一声,曦晨决定移开视线……唔,什么味道? 洛曦晨紧张地转头——“啊!老天!”她连忙将火关掉。 “请问洛小姐,这是什么?”封煦很好奇地问。 “嗯……”洛曦晨红了脸,很挫败地发现自己昧不了良心将那团黑黑的东西称 之为早餐。 “你今早就是要拿这东西塞进我肚子?”他是不是做了一件会谋害自己生命的 蠢事? “放心!再怎么讨厌你,我也不会毒死你!”洛曦晨卷起袖子,她可不容许任 何人轻视,“等着吧!方才是一时失手,现在才是我的真正能力。” 封煦不想太早放过她,他点头微笑:“好,既然如此,你一定不介意我站在这 儿领教你的好手艺了?” “当然——”瞄到他太过彰显的笑容,那一副在他算计之中的表情令她不悦, 她能不在意任何人的轻视,惟独他,她就是忍不下这口气! 拿起沉甸甸的刀柄,她认为不过就像张妈一样的做法,有什么难的?只是,从 未用过这些厨具,难免笨拙,再加上身旁殷殷注视的目光,手不住地抖颤着,有好 几次都差点划过她的手指。 “还是太过勉强了。”封煦喃喃自语。也许,他该一步一步慢慢着手才对。 “不,谁说的!我可以做得比你想象中的好!”洛曦晨的耳根于自动将此番话 当成挑衅,她抬起头来回道,全然忘记她手里还握着刀,而锐利的刀锋正直往她的 手指—— “小心!”封煦眼明手快地拿开她的手,刀子偏移掉落在地,因而挽救了洛曦 晨该受的血光之灾。 “你这女人到底有没有神经哪?”他不可思议道,“想一心二用也得看看自己 的本事。”一想到那一刀差点就划伤她的手指,他竟有些无法平心静气。 “你你……太过分了!‘洛曦晨也被方才的惊险给吓傻了,结果一回过神没有 安慰也就罢了,他居然还怒骂她?! “因为没有像你父亲一般将你捧在手心呵护,所以就是过分了?”封煦低凝的 气息密密地笼罩在所处空间,两人情绪似有某种失控的引线点燃。 他是在讽刺她一无是处、崭纵任性:“你可以不要理我啊!” “是啊!不用理你,说得倒容易。”任迅翔还力赞洛曦晨的温柔乖巧。他看哪, 应该用摄影机录下来寄给那小子欣赏什么叫“本性”。 他话中的奚落令她更加生气,一时间她根本没法细想便直觉回道:“不用你费 心!顶多在手指上切一刀,比起来,我手腕上的伤痕更大上几倍——” “说得可真好!看来你对自己很自豪嘛!”封煦的俊脸霎时罩下冰霜,黯沉了 脸冷冷说道。 当他人费心地想延续她短暂的青春年华时,当事人居然将生命如此轻视?!很 好,任他医术再好也救不了无心人。 “我……”她愣住,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 “需不需要我教你该从腕处几公分下刀,才会正中死处,连急救也不必?” “我……”曦晨看着他冷漠无情的眼神,突然意识过来自己方才的话,已经毫 不负责任地伤了一个想帮助她的人。 “我不是……”一口气哽在喉咙,她不是有心说出这样不负责的话,只是一时 冲动,并不是存心想要气、他呀! 封煦面无表情地凝视她。 吞吞吐吐地,她仍是将心里的感受低诉中来:“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觉得自 己好无用!我一点小事也做不好。”低垂着螓首,洛曦晨一字字地慢慢说道。 眨动眼帘,努力忍下想哭的冲动,独自处在一个陌生环境,佯装的坚强薄而易 碎,其实她好惶恐,只是她惟一仅存的好胜心支持着软弱的身形,告诉自己,她要 勇敢地走下去……不能哭!她倔强地以手背抹掉不小心进出的泪滴。 “你在哭吗?” “不,我没有。”洛曦晨摇头,不愿意让他见到自己的软弱,他必定又要把她 看成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不是,她已经试图要改变了,不能哭! “没有?”封煦抬起她低垂的头,晶莹的泪珠犹挂在她倔强的脸庞,“那,这 又是什么?” 洛曦晨急急地想转身,却让封煦早一步阻止,出其不意地,以右手轻柔地为她 拭去泪痕,一触及她滚烫的湿意,他也对自己的举止感到讶异。 “你……”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反倒让洛曦晨惊讶得几乎忘了哭泣,只是愣愣地 望着他……在那一瞬间,她似乎看见了他眼里淡淡的关心。 是她错看了吗? “不哭了?”封煦又固复原来的轻松调笑。她的一切他看在眼底,当然明白她 脆弱的心思,“你是故意要让张妈看见你被我欺压,好乘机报仇是吗?” “我才没有——”洛曦晨回过神,困窘地正想推开他的手,一道血红自她眼前 掠过,她惊慌地开口:“你受伤了?!” 方才封煦虽然及时拿开她的手,然而刀子掉落时,反倒划了他一条血痕,而她 只顾着自己,却全然没有发现…… “又要哭了吗?”封煦摇头,洛曦晨有可能是水做的,那双眼眸中仿佛有流不 完似的泪水,“受伤的是我,怎么反而你比我还紧张?” “你还说!”洛曦晨心里的愧疚更肆无忌惮地布满她忧心的脸庞,她小心地捧 起他的伤手:“是不是很痛?” “曦晨,冷静点。”封煦好笑地看着她慌乱的笨拙反应,洛曦晨倒是真的很担 心他的伤势哪。“只是点小伤——” “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药呢?我应该先问张妈有没有伤药才对!”她忍住 心里弥漫的恐惧,一向很害怕血汩汩流出的情景,仿佛回到当日她任性地想以自残 放弃生命时,那样决绝地不顾一切。 那是一段穷尽心力想抛弃的过往,她不要再想起了! “曦晨,洛曦晨?”他发现她不寻常的异状,以他的直觉与经验——洛曦晨抖 颤的身子并非只是单纯的害怕。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怔仲的脸庞,慌乱迷惘充斥着那双因失神而丧失光彩的跟 眸。 “血,好多血……我轻轻一划,因为我不要没有希望地拖着病痛……只要勇敢 地往手腕划下,我就可以得到自由……可是……好多血……好痛……” 洛曦晨仿佛回到那时,根生在心底的恐惧使她全身发冷,战栗地抖声道:“我 不要了……让我活下去……我不想……” “洛曦晨!”封煦握紧她薄弱的肩膀,摇晃她迷离几乎焕散的神情,“醒过来! 那些都过去了!” “过去……”她愣愣地重复,“不,它们不会过去的!它们会紧紧地缠住我, 我的心、我的生活,直到——”洛曦晨双手掩面,眼角的泪水不断,已泣不成声。 不忍她单薄的肩膀如风中残絮般颤抖,封煦没有多想地将她拥入怀中。 “不是,那只是一场噩梦,你如果能够醒过来,噩梦就会远离,再也不会干扰 你。” 只要面对它,就能完全根除,也才能有另一个重生的机会。 “是吗?”洛曦晨无法思考,只知道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心底泛起的冷意渐渐 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心的感觉。 “请你……先不要放开,一下下就好……” 她喃喃自语,“只要一下下就好。” 好温暖,好久没有这种感觉……她依恋地汲取久违的宁谧,然后,她放心地合 上眼…… 封煦依言拥住她瘦弱的身子,复杂的眼神不曾离开怀中的人儿,就这样地任时 光逝去。 “任大哥……”洛曦晨梦呓着,那样包容的温暖,印象中只有任大哥才会这样 让她依附,给予她信心与期盼的怀抱。 一双温热的大手在她苍白微凉的颊边熨抚着,舒服得让她几乎忘了一切,只愿 沉醉在和煦的春风之中不想醒来……可是,她好想看看任大哥,他离开台湾好久, 久到她都快要忘记他的模样了。 “任大哥,是你吗?”洛曦晨缓缓地睁开了眼,模模糊糊的人影,教她看不清 楚……她努力地眨了眨眼。 午后的暖阳自窗棂斜照进屋里,晕黄的光亮映在背光而坐的男子身上,令人看 不真实男子的表情。 “你……”他的身影与任大哥的模样不太像,反而更肖似白天、夜里骚扰她思 绪的怪人。 “你醒了。”封煦冷淡地询问着,走近她。 走出光影之外,颀长的身影愈见清晰。 “是你……”洛曦晨愣愣地直觉问出。 封煦懒懒的眼神直勾着床上的人看:“真抱歉不是你的任迅翔,让你失望了。” 在封煦瞬也不瞬的注视下,洛曦晨来不及思索他为何知道任大哥的事情,只手 足无措地想爬起身,却被—双大手快速地压下:“躺着吧!你的状况不适合自讨苦 吃。”他的神情阴郁,嘲讽的口气更胜以往。 洛曦晨看了看他阴沉冷淡的表情,叹息道:“抱歉,是我的错。”她不应该昏 倒,更不该麻烦到他。自己真是个无用的人,她明白,所以不怪他。 洛曦晨难得的温顺,隐含一丝丝自弃的忧郁,无精打采的双眸更如蒙上细尘黯 淡无光。封煦调回视线,无法了解自己为何有了疼惜的情绪。 轻声的叹息逸出洛曦晨的唇畔,她早该觉悟了,不应该再奢求什么改变。也好, 死心也是一种解脱,至少,她无须再勉强自己往前去追寻什么了。 她知道自己是在逃避,因为怕短暂的希望又要落空,虽然就此离去会有些不甘 心,可是面对他,她有太多不知名的情绪在心中翻动,不了解也不想探索,只因她 的生命短暂,没有太多时间去追求“奢望”。 “这世界,有什么值得留恋……”突然的低语,飘荡在室内。 洛曦晨抬起头,他的面容淡漠如常,令人无法探测他真正内心。 “你听说了吧!我的终生残废,换来对人性的真实体认。”悠悠远远的嗓音倾 泻而出,状似无由,可是洛曦晨却明白他的语意。 洛曦展忆起张妈曾经对她说的事。从张妈口中断断续续得知年少的他曾有一位 深爱的女孩,原本是两情相悦、双方家长亦乐观其成的佳偶,老天却在一次车祸中 掠夺了这一切美好,那女孩在医生宣判他将有终生残障的可能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过,几个星期之后,才得知那女孩已经与一集团小开订婚,准备嫁作他人妇。 曦晨轻轻地缓慢坐起身,仿佛看到一个躺卧病床的少年以冷眼环顾周遭窃窃私 语的人们,而那群人却没有他最需要的她,那样的心情——她能感受那股深沉的悲 凉。 “她让你那样心痛,为什么你仍然无法忘记?”不知为何,洛曦晨心中突然泛 起无来由的酸涩。 他轻轻勾起笑纹,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为什么不忘?因为我忘不了那致命 的一击。” 这叫作“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在未遭受巨变之前,他是个优秀的医科生,和一般的学生相同,拥有青春、课 业和爱情,他甚至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直到……那场车祸算是人生的转 折点吧,当他在昏迷数天后醒来,病床周围始终见不到莫靖的人影,不必众人的怜 悯眼神来告诉他,他就已经了然于心。 那一刹那的心情他仍清楚记得——只有平静,他心中没有一点痛楚,他知道在 他未来的人生中,她已选择了退出。 而他,亦透悟出另一番人生。 “这是你成为名医的缘故?你不愿就此认输。”不自觉地,冰凉的小手怯怯地 抚摸他沉郁的脸庞,迟疑着……而后加入抚慰的情感般将他搂紧,“她真傻。” 到现在,曦晨终于明白当张妈以无奈、心疼的口吻陈述这件事时的心情了。桀 骜不驯的他竟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拾起满身的伤痕,努力走出众人同情的目光。他 的骄傲是来自于对自己的自信,不容许一点点的退却,换成是她,能够做到这样的 程度吗?不带一丝软弱,自在地过日子,将生活挥洒得更加精彰。只要一想到,他 轻松调笑的外表也是努力战胜伤痛换来的,她此时的自卑怯懦已显得了无意义,而 她向来的退缩和自弃有如朝阳下的露水,正一点一滴地消散无踪…… 霎时,她明白了。 “这是你的目的吧!”洛曦晨喟叹,“教我对自己的幼稚无地自容。”他真是 个厉害的男子,从未正面说过什么,却总是让他如愿。 她幽然的声音使他一阵怔忡,笑意重回他若有所思的眼瞳:“你懂?” 洛曦晨摇头无言,心里满载莫名情绪,却不想探究原因,只知道这是两人难得 的平和,她得好好体会收藏。 同样的清晨,却有不同的气氛。 先前那样的淡淡情愫早已流逝而被刻意地忽略,此时洛曦晨正在心里暗骂着封 煦。 “我要的是八分熟——这个太老了!”封大怪人的冷嗓在清晨特别犀利。 “又不行!”洛曦晨白眼一瞪。这已经是第三次他挑剔不肯吃了,代表她得重 新下厨准备一份以供他这个“美食家”评断。 可恶!趁着张妈回家省亲就开始折磨她,难怪张妈昨天要走时频频要她多小心, 要把封少爷的喜恶记清楚,否则会很辛苦……当时她还不知道话中涵义,她想,会 温言软语安慰人的男子应该不可能难缠到哪儿去…… 但,她错了!错得离谱!这人根本是双重人格! 一早起来,她得恪守大少爷的吩咐,先为他那片大得可怖的庭园和花圃浇水, 当然这必须在他晨跑之前完成;然后在他运动回来之前,准备一份早餐——忙到这 里,虽然辛苦,但她仍能接受,可是这个怪人,一直对她百般挑剔。 嫌她将庭园弄得太湿也就罢了,连用个早餐也要折磨她,要知道他开出来的工 作单可是一箩筐,以她不纯熟的工作能力而言,必需用尽心力才有办法完成,照他 的标准,难不成想要她整个早晨全耗在做早餐上头了? “怎么了?”封煦随意地阅览报纸上的新闻,边开口,“听不懂吗?” “好!老爷。”洛曦晨咬牙切齿,端回厨房重做。 折腾一番之后好不容易少爷他皱了皱眉,勉强入口了,在她松下一口气时,他 又有话说了: “咖啡冷了,帮我重新煮一杯。” “你——”他明明都已经喝下了三分之一,“你就不会屈就一下吗?把它喝完 再说嘛!” “屈就?”封煦的目光自报上转移到她脸上,似笑非笑地道:“我亲爱的小仆 人要我屈就自己?” 他那眼神仿佛是在说:“那我要仆人作什么?”真令人不舒服。 “封少爷言重了,我只是个弱女子,怎敢有什么僭越的举动?” 哼!亏她那时真的有些感动,现在想起来,那般温柔相待可能是她太累而导致 的梦境。 “是吗?”封煦放下报纸,饶富兴味地说道,“你若不敢,为何死命瞪我?难 不成这是你尊敬主人的方式?” “恕我从不知主人可以如此折磨仆人,毕竟洛家的人都非常体恤下人。”洛曦 晨没好气地说道。 “想强调我的了无人性吗?”封煦笑笑,颇为自得,“我从未说过自己是什么 善类,别一厢情愿地在我身上寻找良心这东西。” 他说话的姿态闲逸带笑,可是却让洛曦晨有种奇异的情绪在翻覆。 早已听说封煦的见死不救、冷血无情,初见面时,她也有此感觉,然而在经过 一段时间的相处后,或许无法摸清他的真性情,但总觉得他并非外界所传般冷血。 毕竟他的确救过她,洛曦晨不自觉地看向他手背上的伤处。 也许……冷漠只是一种掩饰的情绪吧! “你……手上的伤,还会痛吗?”刀正巧划在他的右手背,伤口不深却也不小, 或多或少都会妨碍他做事,听说医生最忌讳手受伤,这样一来不是又造成他的困扰 了? “你认为呢?”封煦反问。 “你要骂就骂吧,是我理亏,我不会回嘴。”洛曦晨闭上眼睛,等着让他责骂。 “你作什么一副慷慨就义的凄惨脸色,我有说过怪你吗?”他手持刀叉,动作 优雅利落,全然没有不顾手的困扰。 “可是我很抱歉。”他正不着痕迹地让她宽心,洛曦晨在松下一口气之时,突 然感觉自己对他的心思似乎摸清了些。 “奇怪了,方才的骄傲女神呢?”他笑中有促狭神色。 “她此时只是你的仆人。”洛曦晨没好气地更正。 “我的小仆人好像不满意她的工作呢?”他手抵下巴故作思索。 “只要她的主人别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封煦笑笑地将冷掉的咖啡一饮两尽,“这样你满意吗?” 洛曦晨心动了一下,别过脸:“幸亏你还有救,良心未泯。” “多谢恭维。”封煦惯常的恶劣笑意又绽开,逗得她连忙收拾好心情来应付。 她太明白在他那过于灿烂的俊美容貌之下的性格有多阴晴不定。 “你又有什么吩咐了?封怪人。” “真是感动啊!我的小仆人还是个读心俏佳人呢!不过,她可能忘了谁才是她 的主人了,言语不敬——原来这是洛家引以为傲的家教规矩。”他揶揄地轻笑嘲弄 她,好像已成他生活中的部分,而他悠闲自得地享受着。 “是!主人。”忍耐!张妈后天就要回来了,咬紧牙关支持过去,他的苛刻折 磨再也不算什么。“想好要命令我做什么事了吗,主人?” “嗯……让我想想。”封煦当真抚着下巴认真思索,“秋天一到,庭园里落叶 不少,这样吧,你就去整理整理,以你的能力大概下午就能做好了。” “下午?那片庭园足足有百坪啊!”洛曦晨头痛地说。 “可能再多一些吧。”他倒是未曾去留意计算过,“别太兴奋了,那对你的心 脏不太好。”他安抚性地摸摸她的头。 嗯,还好,温度正常没有什么异样。 洛曦晨眉一皱:“那也是让你‘治疗’的结果,封医生。”之后又发现两人距 离似乎太过靠近而有点紧张,她退开一步,试图让她的呼吸不会显得那么急促, “太得寸进尺是会有报应的。”她首次感觉自己从小到大所学的骂人的话太少,无 法在言语上占优势。 “要说报应?不就是有个成事不足的小仆人吗?”他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眸里 全是笑意。 “你——” 封煦笑着打断她的话:“忘了告诉你,你做的早餐很‘特别’,你可以自己试 试。”接着,他优雅地踏步走出,扬着笑声离去。 “什么嘛!怪人!”洛曦晨咕哝怨道; 特别?这算什么恭维?她叉起自己盘中的早餐,吃了一口—— “我的天!这是什么?!”洛曦晨难以置信地咀嚼那既甜又酸的怪异味道。 原来——洛曦晨愣愣地看向封煦那方已空的餐盘。 他竟然全部吃下去了……他怎能忍受? 她无言地注视那清朗的身影踏上楼梯,不知怎地,方才入口酸酸甜甜的感觉自 嘴里蔓延至心底,在她心灵悄悄地扎根。 “吁!好累!” 洛曦晨双脚一踏进房间,忍不住低呼。而后她拿着换洗衣物踏进浴室,决定要 泡个澡来消除一天的疲劳。 “好舒服……”洛曦晨满足地将全身浸泡在温暖的热水中,弥漫笼罩在氤氲的 雾气里,她感动地叹息。 已经好久好久她不曾像今天有汗水淋漓的舒爽感觉了,从小她即是被捧在手心 的千金小姐,体质的虚弱,更是让她无法与正常人一般可以尽情挥洒青春,连太过 激烈的情绪也不能有,久而久之她的感觉也渐渐麻痹了,就算有喜怒哀乐,也只能 小心地将它降温,然后淡淡地表现出来。 想起自己今日的劳累成果,她就不得不埋怨那个冷血无情的人。封煦倒克尽他 主人的权利,无时不刻地命令她这个可怜的小仆做牛做马,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因 为他所交代的事,张妈一件也没对她提过。 可是……洛曦晨的眸子里有迷离的困惑。 封煦对她的刁难,的确很明显地表现出来,酸痛的身体便是最好佐证,但她又 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难道他的真正用意,真的只是纯粹的刁难? 若是如此,他又何必勉强自己将那些难以下咽的食物全吃下?早中晚三餐她全 部都自己尝过,连自己都汗颜的成果他却只是皱皱眉,然后把它吃完。 还有下午在她整理庭园时,他也躺卧在吊床上晒了一下午的太阳,她那时还觉 得他是不是有问题?秋天的阳光虽然不像夏日那般灼人,但晒久也会令人受不住啊! 他悠然自得地躺卧其上,每当她感觉到头昏不适时,他都会开口要她进屋为他端送 茶水…… 好奇怪!在她被他指派的工作给累昏头,脑中闪逝的都是暗骂他的字眼,然而 当现在一切归于平静后,仔细地回想,才隐约地感觉到是否有什么地方被她忽略了? 他其实是关心她的……她能这样想吗? 思及此,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他俊美的脸孔,那双漂亮的眼睛总是带着若 有所思的目光,当她有所感地回头时,却总是来不及捕捉到那一闪而逝的光芒。 她平稳的心律突地失了节奏,似乎象征了一种情绪正慢慢地侵入无力抵抗的心。 “老天!”洛曦晨低呼。连忙闭起眼睛想将燥热的感觉驱除脑海之外,她在胡 思乱想什么? 竟然在那一刻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是错觉吧,怎么可能对他有……不可能! 她喜欢的人是任大哥,是她温柔体贴的未婚夫啊。 对呀!她早有一个疼爱她的未婚夫,不可能会对别人动心的……洛曦晨一直在 心底告诉自己……只是,愈想要驱逐脱轨的情绪,反倒使它更加深刻…… 渐渐地,她觉得有点慌了,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心脏沉重得似要跌若谷底, 挣扎不出……喘息着……挣扎着…… 她像是就要踏人黑暗之中抽身不得了……谁来救救她? 昏昏沉沉之中,她听见了急促的敲门声,然而她却回不了声音。 是谁啊……她睁不开眼……四周好像愈来愈冷了,是她泡太久了吗? 由心脏渐渐蔓延到四肢的沉痛,令她捂住胸口,这才意会到自己似乎是发病了 ……真不幸,她寿终正寝于沐浴之时…… 敲门声愈来愈急,而她的意识也愈来愈模糊,在她失去意识之前,似乎听见门 被撞开的声音,一个低沉紧张的声音叫着她,好听的嗓子,不知主人是谁。 可惜的是,下一刻她已再也无法思考地昏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