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门第(10) 因为搬到了江宁路,离湛山市场远了,来去不方便,母亲的炉包摊就搬到了 四方路。四方路紧挨着青岛最繁华的商业街中山路,是个搭着各色棚子的自由市 场。靠中山路这端是卖服装的,往里走个两三百米,就是卖炒货、水果及各种小 吃的摊子。其中天津狗不理包子也在这一带,它的对面是著名的四方路大茅房。 母亲的炉包摊在四方路上,紧挨着狗不理包子店,她常常很得意地在两个儿 子面前卖弄说:" 管它什么高密炉包不高密炉包,反正老娘的炉包技术是一流的。 青岛港哪个卖包子的敢在狗不理门口抢饭吃?老娘就敢!" 自从住在了劈柴院楼上,母亲变了很多,其中最显著的变化就是喜欢自称老 娘。四方路是小商小贩的天下,一个拖着两个半大儿子过活的寡妇如果不敢自称 老娘,就会被人捏死。泼妇不是天生的,都是被逼出来的,在鱼龙混杂的市井坊 间扒饭吃,扮演好泼妇就等于握住了让混混们发憷的武器。 何春生在七中读书,每天都要路过四方路。放学后,他都要到母亲的摊子上 帮一会儿忙。时间长了,就有规律了。每天下午,远远地看见何春生来了,母亲 就会指指大茅房的方向,又指指摊子。何春生会意地点点头。母亲把着腰带,扭 着肥硕的身子,扒拉开逛市场的人,一摇一晃地往大茅房跑去。 何春生转到摊子后面,放下书包,相邻摊子上的女人们就开始逗他,荤话、 素话一起上。他的脸涨得通红,不敢抬头。不一会儿,母亲就来了,她拍打着刚 洗过的手,骂那些戏弄何春生的女人们:" 回家发骚去,别作践我家春生!" 说 完就问春生饿不饿,要不要给他买点儿东西吃。何春生摇摇头,开始帮母亲整理 摊子,把旁边摊子上的女人们羡慕得满嘴胡说八道。每逢这时,母亲的眼里就会 流淌着心满意足或是骄傲的光彩。 何顺生的牛奶和茶蛋总是半个上午的时间就卖完了。他要么回家发呆,要么 不知蹿到哪里猫着,一天见不着个影子,惹得母亲回家就骂,生怕他跑出去惹出 事来。 可何顺生到底还是惹出事来了,在他十六岁的夏天。 有一段时间,对面涮锅店的男人经常找不到自己的老婆。一找不到她,他就 站在劈柴院的街当中扯着嗓子喊:" 温小玉!温小玉!" 一听见他喊这个名字,何春生就想笑,觉得他应该喊温大玉才对。 这一天,太阳暖暖地烘烤着湿润的青石板街面,整个劈柴院氤氲着薄薄的白 色雾气,食客和伙计们穿梭在这乳白色的薄雾中,使得下午三点钟的劈柴院看上 去像无声电影画面,模糊而缓慢,充满了暧昧的祥和。 涮锅店的男人又在喊温小玉。 他喊了半天,温小玉才慢吞吞地从对面院子走出来。她懒洋洋地看着他,不 高兴地说:" 喊什么喊?叫魂啊!" 她男人就笑着说:" 你就是我的魂嘛!你跑丢了,我不叫你不知道回来。" 她瞥了他一眼," 我去对面院子上厕所了。" 说完就趿拉着粉色水晶鞋往店 里走。夏天的阳光扑在她白花花的后背上,她喜欢穿吊带背心,吊带把白嫩嫩的、 软软的肉从腋下挤了出来,很像刚片进碗里还没打卤的豆腐脑。 男人狐疑地站在她身后," 咱店后边不是有厕所吗?" " 里面有人。" 温小玉头也不回。 " 温小玉!" 男人突然叫住了她。她后背上有几朵吻痕,在她白花花一片的 后背上很显眼,是被人吮上去的。 温小玉转过身看着他," 我都在你眼前了,你还叫什么叫?" 她男人一把拽住她," 温小玉,你他妈的要不要我撒泡尿给你当镜子照照! 你看你脊梁上是哪个王八蛋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