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门第(64) 他张望了一下四周,看见了柳如意的脸,像一张画一样扁扁地贴在病房与走 廊之间的玻璃上。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又疲惫地垂下了眼皮,没有任何表情。 他想起了金子,那个用散漫眼神看着他的金子。他打她电话,她接了,只说 了一句话:" 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老公回来了。" 连个回话的余地都不给他, 就挂了电话。 再打过去,就关机了。他打她家座机,接电话的是个男人。他挂了电话,又 发短信给她。半个小时后,她回了,很简短的一句话:" 我说过了,请你不要再 找我了,我要回到正常的生活中。" 那条短信让他愣了一会儿。那么她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在她看来是不正 常的?可是他觉得他们在一起时,她看上去是那么自然而熨帖,像鱼之于水。 他又发了一条短信:" 金子,我是爱你的。" 她没回短信。 再也没回。 他就去她家附近等她。他像个颓废的老人,蜷缩在车子里,望着街边熙熙攘 攘的人群,悲凉地想,金子对他,是早有提防的。在一起这么久,他只知道她就 住在登州路青岛啤酒厂一带,却不知她住什么路、几号楼。每次送她,到啤酒厂 门口,她就停住了,温柔而坚决地拒绝他继续跟来,理由是不想让孩子或是邻居 看见。因为爱她,他的顺从是无条件的。他立在黑夜里,温柔地看着他的金子拐 进小区。在他的内心深处,因为有金子,这片小区就成了美好的天堂,他的天使 就睡在这里,每个清晨,被穿窗而过的阳光抚摩着脸庞醒来,睁开懒散的双眼。 等了十几天,他终于等到了她,她挽着一个男人从街边一家便利店出来,有 说有笑,状态亲昵。男人和穿着高跟鞋的金子差不多高,头发几乎要秃了,五官 像一个烧糊的肉丸子上被近距离地掐了几个窟窿,嘴唇紧紧地抿着,看上去像个 胖老太太。他无法忍受金子为了一个这样的男人弃自己于不顾。 他下了车,按捺着内心的痛苦,没上前去招呼她,只是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在他们快要拐过一个街角时,他终于低低而深情地唤了一声:" 金子。" 金子行走中的背影愣了一下,但是没有停下来,只是愣了一下而已。他们继 续往前走。他又唤了一声:" 金子!" 声音高了许多。 这时,他看见男人停了下来,歪头对金子说了句什么,金子才不情愿地转过 身,淡漠地看着他说:" 哦。" 他往前迈了一步,又叫了一声金子,这一声里就有了悲怆的味道。他眼里慢 慢有了液体的痕迹。 金子依然淡漠地看着他,对旁边的男人说:" 是罗先生,' 迷迭香' 的投资 人。" 听口气,她好像曾不止一次地对这个男人说起罗锦程。然后,她又对罗锦 程说:" 罗先生,对不起,我不能继续在' 迷迭香' 做经理了,因为我要移民了, 最近要跑移民手续。" " 你的辞职,我不批准。" 罗锦程不动声色。 男人" 哦" 了一声,看他的眼神就有了些玩味的鄙薄。而罗锦程对男人的目 光视而不见,仿佛他是不存在的空气,只是一味迷茫地望着金子," 金子,我想 和你说几句话。" 金子看了看身边的男人," 说吧,我听着呢。" " 我想单独和你说。" 金子微微笑了一下," 就在这里说吧。" 她的眼神很笃定,仿佛他们不过是 多年未见的邻居,相互之间只有熟稔,没有过密的交际往来,也就没什么可避讳 的。 悲愤像轻盈飘零的雪花,一片一片地落在罗锦程的心上,那么凉,那么冷。 他又往前迈了一步," 我不想在他面前和你说话。" 男人的脸上已有了些不悦,扯了金子的手臂说:" 走吧,回家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