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伤口上洒上药粉,重新包扎好,穆廷将手臂套进袖中,拢好内衫的衣襟, 往后靠在床柱上。“我受伤的事别让其他人知道。” 蕥儿心不在焉的低吟,“嗯!” “今晚吓到你了。”大掌覆上她的手背。 她深吸口气,“我不怕。” “可是我很怕,怕你受到我的连累,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受到一丝伤害。”直 到此刻,他才慢慢释放内心的恐惧。“以按说不定还会再碰到,想跟我在一起, 就要有心理准备。” “嗯!”蕥儿腼腆的笑。 穆廷伸臂拥她入怀,张口噙住她的小嘴,轻怜蜜爱的吮着她青涩的唇,舔进 湿热的口腔,独占的用自己的气味作下记号。 “爱我吗?”他抵着她的唇问。 她羞到耳根子都红了。“不爱!” “你敢说不爱我,我现在就把你吃了,看你怎么办!” 蕥儿羞恼的推开他,坐直身子,左顾右盼,怕别人听到,尤其是此时在房内 的“第三者”。 “贝勒爷千万不要乱来……”往常“他们”不敢靠这么近,今晚却跟进屋内 来了,所以害她也跟着紧张起来。 “我很正经,不信的话,我可以马上表现给你看。” “贝勒爷!”她揽眉轻斥,不时看向斜后方,这个诡异的行为引起穆廷的注 意,循着她的视线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你在看什么?” “没、没有。”说出来他也不会信的。“贝勒爷,你受了伤,还是早点休息, 这样明天才有精神。” 他像个喜欢黏着娘亲的孩子抓着蕥儿不放,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那你今 晚留下来,等我睡着再走。” “可是……” 穆廷任性的低喊,庙我不管!我不管!“ “好啦,好啦!”真像小孩子,她无奈的暗付。 “呵,这还差不多。”他乖乖的在榻上躺平了。 她不禁啼笑皆非。“你几岁了,还撒娇?”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跟人撒娇过,你可是第一个,有没有感觉到很荣幸?” 穆廷皮皮的笑问。 我可怜的孩子……呜…… 萝儿浑身一颤,回头看着墙角,受到很大的震撼。 难道她是贝勒爷的…… “你到底在看什么?”他偏着头颅问道。 小嘴张开又闭上。 这教她该怎么说才好? “贝勒爷……呃,你有想过找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吗?”蕥儿试探的问。 他脸色一凛,“想过。” “那、那如果她已经不在人间了……” “我相信她已经死了。”穆廷脸上没有多少悲伤,只有木然。“因为索东珠 那女人绝对不会让她活在这世上,好有朝一日出面揭穿她的谎言。” 蕥儿心中凄然。“贝勒爷……”想不到他心里有这么多的秘密,却只能永远 埋藏着。 “十五岁以前,我一直相信她是我亲生的额娘,从来没有怀疑过……甚至我 这个当儿子的都可以为她死……” 廷儿,额娘好爱你,你爱不爱额娘? 孩儿当然爱额娘了…… 可是额娘好寂寞好空虚,你阿玛有别的女人,不要额娘了…… 孩儿要领娘,孩儿绝对不会喜欢别的女人…… 真的吗?额娘好高兴…… 额娘…… 廷儿,抱抱额娘吧……让额娘来教你……再也没有人比咱们母子更亲近了… … 回想起过去的事,他倏地捂住口,不让自己吐出来。 “贝勒爷,你怎么了?”见他忽然脸色刷白,蕥儿着急的问。 穆廷做了几个深呼吸,忍住呕吐的冲动。“我没事……只足想到一些丑陋肮 脏的事就觉得反胃。”他不能告诉她,怕看到她嫌恶的表情, “我倒杯茶给你暍。” 撑起上身,就着杯沿啜了一口,压下喉间翻滚的异味,重新躺了回去。“不 要走,在这里陪我。” 他的无助和脆弱触动了她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好,你快睡吧!我会在你身 边陪你。”这样的贝勃爷让她好心疼。 “不要离开我。”穆廷阖上眼皮,轻喟着说。 蕥儿不禁一阵鼻酸眼热,轻轻的偎了上去,虽然知道自己力量不够,但她想 保护他。 “你也是对不对?”她瞅向垂泪不语的魂魄无声的问道。 午后的大雷雨让暑气一扫而空,几个在花图里散步的女眷赶紧躲到廊下避雨, 有的奴才忙着打伞,护送正要出门的主子。 “小哑巴!” 蕥儿下意识的回头,见到贵莲快步走来。 “你来得正好,侧福晋突然想吃密云小枣,要你马上出府去帮她买。”将手 上的油纸伞硬塞到她手中,好像那是烫手山芋。“碧春茶楼卖的才行,如果是别 家的,侧福晋可不吃,快去快回。” 她张嘴想说话,又想到不能开口,赶紧将话咽了回去。 “还杵在这儿干啥?快去!”贵莲赶苍蝇似的催促道。 看着油纸伞,她在心中轻叹,只好自己跑一趟了。 踏出敬谨亲王府,雨势没有减弱,还雷声大作,不时夹杂着闪电,蕥儿被吓 了好几次,她连忙躲进一户人家的屋檐下,这时脚上的鞋袜都湿透了。 仰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大雨似乎不会这么快停歇,街上没见到几个路人, 冷冷清清的。稍作歇息,蕥儿再度撑起伞走进雨幕中。 街道另一端,一辆豪华马车由远驶近。 布帘被掀开一角,探出一颗戴着瓜皮帽,长相清秀的头颅。 “雨怎么突然下这么大?真是扫兴……咦?”他极目望去,认出走在约莫几 尺远距离的女子背影,那圆圆润润的身形很好认的。“那个不是蕥儿吗?” 再多看一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裕公子对同车的伙伴,也是这辆马车的主人笑了笑,“看在我的面子上,你 不介意多载个人吧?” 不等对方回答,他又探出头去,使唤起坐在前头驾驶马车的侍卫,好像他是 自家的奴才。 “快一点,快一点!赶到她前面去——”话还没说完,却瞥见有个男子从巷 内钻出来,趁四下无人,一把捂住萝儿的唇鼻,然后将瞬间昏迷的她拖了进去。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当街强掳良家妇女,真是卑鄙!”今天要是他没刚 巧经过,蕥儿不就完蛋了。 说着,裕公子翻身跳下马车,见义勇为的追上去救人。 “不要跑,快把人放下!” 扛着用麻袋装的重物,男子跑得不够快,也没想到会事迹败露,在小巷中钻 来钻去,见对方穷追不舍,只得将到手的东西丢下逃了。 他追得气喘如牛,也淋成了落汤鸡。“有种别跑……可恶!”呼、呼,幸好 把人救回来了。 飞快的解开地上的麻袋,里头的人果然是蕥儿。 “怎么叫不醒?”可能是被下了蒙汗药。“算了,先带回去再说。” 莫名的心悸让穆廷坐立难安。 怎么回事?为什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穆廷搁下书卷,心神不宁的跨出书房外,“蕥儿!萝儿!”连叫了几声都没 有回应。他很快的找遍颐和院的每个角落,也都没见到她。“该不会在隐房吧?” 思及至此,好像有种无形的力量在催促他马上去找人。 “贝勒爷吉祥!” “贝勒爷吉祥……” 他在一个个奴才中搜寻着那张爱慕眷恋的圆脸。“有谁看到萝儿了?” “没有。” “没看到。” “奴才也是。” 没来由的恐慌袭上心头,让他打从心底发寒。 “真的没人看到她?”穆廷声音高亢的质问。 好半晌,贵莲才怯懦的从人群中出来。“奴婢……” “你知道?她在哪里?”他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痛得她脸色都白了。 贵莲哀叫一声,“贝勒爷饶命……” “说!” “是、是侧福晋要蕥儿出府去买、买些东西……下关奴婢的事…i ” 宛如挨了一记闷棍,穆廷俊脸惨白,身躯晃了晃。 “哪个侧福晋?” 她哭哭啼啼,“当然……当然是燕婉阁的……那位侧福晋……”另一位侧福 晋并不爱吃甜食,王府里的下人都知道。 得到证实,他几乎无法站稳,就跟那一次相同,只是出府去买个东西,结果 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穆廷咬紧牙,将她甩开,踉舱的直奔燕婉阁。 不能这样!不可以这样! “砰!”他一脚踹开门扉,目光凛冽的射向坐在椅子上的艳丽贵妇。 “额娘,你把蕥儿藏到哪里去了?” 她撇了一下红唇,“廷儿,你这是对额娘说话的态度吗?就为了个贱丫头, 你跑来兴师问罪,枉费你是额娘的宝贝儿子,额娘真是白疼你了。” 俊脸不怒反笑。“额娘,就为了个贱丫头,你也太大费周章了。” “谁教你对她动了心,你这坏孩子,还说爱额娘,居然被个身分卑贱的丫头 迷得忘了自己是谁。哼!还敢在咱们面前装哑巴,想来就有气……” 穆廷手指上的关节喀啦喀啦作响。“不过,这样反倒有趣,在孩儿玩腻之前, 额娘就先把她还给我。” “不行!”她铁了心拒绝。 他附在她耳胖吹气。“额娘,在孩儿心中,你永远摆在第一位,还是你希望 孩儿早点娶个福晋进门服侍额娘?” 侧福晋在他诱人的男性气息下,显得有些意乱情迷了。 “你这坏孩子,竟威胁超额娘来了……廷儿,不是额娘不帮,而是……” “而是什么?”穆廷帮她按摩肩膀,使出美男计。 她逸出酥媚入骨的娇吟,“而定你舅舅……他对你暗中调查内务府的事不太 高兴,所以……” “这是皇命,孩儿不能不从。”所以才抓走蕥儿好用来逼他就范,至于那只 老狐狸是怎么知道蕥儿的,可见王府里还有其他眼线,还以为那些眼线早被自己 一一铲除,果然他太轻忽了。 “额娘也知道,可是……”恻福晋淫荡的发出娇喘,抓着他的手抚揉着丰满 的胸脯。“你就随便拟个奏招上去交差就行了呗,反正皇上信任你办事的能力, 绝对会相信的……廷儿,不要停……” 穆廷冷冷的抽回手,“既然额娘帮不上忙,那就算了。” “廷儿,你生额娘的气了?” 他横睨一眼,“额娘说呢?” “这样吧!额娘去帮你说几句好话……” “舅舅会听吗?” 侧福晋一窒。 “罢了,忠孝不能两全,孩儿有负皇命,万一皇上怪罪下来,遗得额娘帮孩 儿收尸。”掸了掸袖口上看不见的灰尘。“那孩儿下去了。” 她一脸错愕,“廷、廷儿,等一下……” “额娘还有什么吩咐?”他冷淡的问。 “廷儿,别这样对额娘。”侧福晋万般舍不得和“儿子”决裂,在这座王府 里,她等于是被打入冷宫,要是再失去他的陪伴,这独守空闺的日子怎么熬得下 去。 穆廷诡笑一下,“前阵子皇上还有意赐婚,将科尔沁部的蒙古公主许配给孩 儿,或许孩儿应该考虑……” “真的吗?皇上真的这么说?”她急了。 “反正那丫头只是孩儿闲来无事玩玩的游戏罢了,大不了再找一个,舅舅要 是喜欢,就留着自个儿用吧!”说完便拂袖而去。 跨出门槛,脚步霍地一顿,似乎察觉到什么,唇角勾起了然的笑意,不过并 没有回头,待他走远,一双男人的靴子这才现身。 “嗯……呃……”迷药退去,蕥儿的意识渐渐恢复了。 她揉着太阳穴,本能的想要坐正身子,冷不防的察觉到被褥下的自己居然一 丝不挂,倏地惊白了脸,飞快的拉高掩住赤裸的胸口,那表情仿佛天要塌下来了, 难以置信。 蕥儿环视眼前的陌生环境,慢慢回想起之前的记忆,吃惊的捂住小口,“这 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就在她脑袋一片混乱之际,房门打开了。 “你总算醒了。”裕公子笑容满面的捧着干净的衣服进门来。 乍见到熟人,蕥儿既惊讶又不解。“你……怎么会是你?” 他把她的震惊当作是兴奋。“这是老天爷的安排,要不是我,你早就被恶人 绑走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难道是你……你帮我脱的衣服?”蕥儿颤声的问,在心中向上天祈祷,千 万不要毁了她的梦、她的一切。 裕公子邀功的拍着胸口。“当然是我,你的衣服都湿透了,万一受凉就不好。 来,我帮你带了套衣服,你穿穿看合不合身。” 泪水滴滴答答的直掉下来,心都冷了。 “出去!” 他张口结舌,“嗄?” 蕥儿痛哭失声。“出去!” “你怎么哭了?”裕公子试图上前安慰。 蕥儿搂着被褥往床的内侧缩去,伤心欲绝的抽泣不已。“不要过来,出去! 听到了没有?出去!” “好、好、好,我出去就是了,你不要哭嘛!我把衣服放在这里了。”还以 为会得到感激的笑脸,想不到却哭给他看,害他不晓得自己做错什么了。“我马 上出去。” 听到门关上,蕥儿不禁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她该怎么办才好? “贝勒爷……呜呜……”她的身子让另一个男人见过,清白已经被毁了,再 也没有脸见贝勒爷了。 房间里弥漫着淫秽的气息,不甘寂寞的侧福晋欲望尚未得到餍足,媚眼一挑, 玉臂环住男人黝黑的颈项,娇喘吁吁,等待下一回合,可是身材壮硕的男人却在 这时离开她,跨下床榻。 “你要上哪儿去?” 男人不答,裸身走到桌案前面,倒了杯水,一仰而尽。 “我的口也渴了。”她玉体横陈的嗔道。 他回头一瞟,帮她斟了杆茶水,不动声色的转动手指上的戒指,细白的粉末 洒了下来,旋即无影无踪。 “喝了它!”男人亲自送到她唇边。 侧福晋就着他的手掌喝下,眼波流转,如豹似虎的扑上去。“夜还长得很, 咱们不要虚度了……”男人的慰藉可以让她忘却烦恼,寂寞比死还难受,要是少 了它,她会死的。 “你想要属下怎么做?” 她吞咽一口唾沫,欲火中烧。“随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话还没说完, 倏地神色丕变,两手抓住喉咙,媚眼大睁。“啊……啊……” 男人见毒性发作了,慢条斯理的着装,将衣衫一件件穿回去。 “你……啊……你……你在茶里下毒……”侧福晋瞪凸了眼,用手肘撑起上 身,一手颤巍巍的指着他,喉咙像被烈火烧灼一般。“阿莽泰……你竟敢这样对 我……” 一脚穿上靴子的阿莽泰对她的痛苦冷眼旁观。“这是大人的命令,属下只是 奉命行事罢了。” “不、不可能……”她摇乱了发,面色发青,毒药让五脏六腑都在翻滚,她 就快要被四分五裂了,声音嘶哑破碎。“我不信!我是他、他的亲妹妹……他不 会……他不会这么做,不会……” 阿莽泰冷冷一笑,“只要妨碍到大人的路,就算是亲人也一样。”这次完成 任务,自己也能更上一层楼了。 “不……”侧幅晋从榻上摔下,挣扎的在地上爬行,努力伸长手臂想抓住他。 “我不想死啊……我……我不要死……”她可以尝到鲜血的味道,顺着唇角 涌出来,那种面临死亡的恐惧让她魂飞魄散。 他冷嗤一声,爬窗出去,避开外头看守的婢女。 “救命……快来救我……我不想死……廷儿……快来救额娘……”侧福晋耗 尽最后的力气爬到门口,“救我……来人……” 最后,她叫不出声音了,只能张着嘴发出无声的呐喊。 守在外头的婢女听到微弱的敲门声似乎是从房里传出来的,犹豫了半天才敢 靠近。她们奉命守在外头,不准让人接近半步,里头发生什么事她们一概不知。 “啊?!” 看到口吐鲜血,全身赤条条的昏死在地上的侧福晋,两人吓得魂都飞了。 “怎么办?怎么办?”其中一个问另一个的意见。 六神无王的婢女想了想,“你在这儿看着,我去找贝勒爷……” “好,你快去!” “额娘,你要振作一点!”穆廷忧心如焚的守在床畔,一夜都未阖眼,那副 模样谁见了都会称赞他是个孝子。“大夫,怎么样?这毒可解吗?” 正在把脉的老大夫沉吟半晌,“小的也不确定,只能试试看。” 他脸色一正,“那你就快开药方,务必要把侧福晋救活!” “是、足。I 连忙振笔疾书,开了几昧药,交给身旁的助手。”伙去抓药煎 了让侧福晋喝下。“ 这时,涂总管行色匆匆的来到燕婉阁。“见过贝勒爷。” “什么事?”穆廷坐枉榻旁,眉头深锁。 “王爷有请。” 穆廷淡淡的回眸,“阿玛找我?他不来看额娘吗?” “王爷只命令奴才来请贝勒爷过去,其他的就没有交代了。”涂总管可以体 会他的愤慨,不过,当初王爷迎娶索家的女儿只是政治考量,彼此毫无感情可言, 侧福晋早就失宠了,口头上表示关心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他替自己的额娘抱屈。“一夜夫妻百日恩,阿玛未免太绝情了。” “贝勒爷,王爷正在等苦。”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穆廷彷佛一刻也不想离开病卧在床榻的侧福晋, 那忧心忡仲的模样连旁人都受到感动。 “喳!” 涂总管前脚一走,他也跟着起身。“你们好好的守在这里,要是侧福晋有个 闪失,我唯你们是问。” 婢女们各个噤若寒蝉。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