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当她用一双明亮闪光的瞳仁在大厅里转动时,她看到了一个系着红色领带的中 年男子旋转在舞池正中央,他一般个头,不胖不瘦的身体,灵活的身段,灵巧的动 作,优雅的风度,这一切立即把她的视线吸引了。那男士的舞伴是一位披着波浪长 发的美丽女郎,她那迟缓的动作和并不熟练的舞姿显得有点笨头笨脑,但她的神态 十分投入。就在这时,跳舞女郎走到她面前和她招呼:“丽雅!你也来了?” 林丽雅愣愣地望着这位艳妆的时髦女郎,她以为是幻觉。 “你不认识我了?”那女郎说。 “艳芳姐!”丽雅高兴地叫起来,“你这么打扮都让我认不出来了,你今天真 风光!” “都是常先生带的,我正学呢!”艳芳说。 艳芳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林丽雅小姐,这位就是我刚说的舞蹈王子常先 生,刚才在舞池里赢得的掌声都是他的。 “哪里哪里?”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说,同时向丽雅礼貌地伸出手来:“林小 姐你好!” 他们终于互通了姓名,常先生还给了丽雅一张名片:那上面有不少头衔:舞蹈 协会秘书长;作协分会会员;文化协会副会长,等等。他们还讲定了下次舞会的约 定时间:他送舞票给她,她在家里等他……我这人确实“土老帽”,舞厅已兴起于 菲城的很多场合了,我只是常听人说舞厅里如何如何,竟然从不光顾,我在的菲省 宣传部办了一张报纸,老总叫我去舞厅里采访,要求面孔新思想新,我跑到一家舞 厅里转了一圈,与一个派出所的女民警在那里聊天,女民警邀我跳舞,我竟当面拒 绝,还把那人当成公安“卧底”人员,写了篇这方面的报道,被老总数落了一顿。 我真是不敢相信:菲城怎会有这么奢侈的地方?一边是旋转餐厅,一边是豪华 舞厅,它们占据了菲城刚落成不久的最高建筑国贸大厦的最高两层,是所有菲城上 层人物的集聚地,它还是一个人身份的标志,如果见到朋友问你:“去过国贸大厦 没有?”你说“有”还不算为贵人,如果问“去过旋转餐厅吗?”“去过奥力斯舞 厅吗?”你答出一个,就算你是贵人了,属于上流社会行列了。 我庆幸自己终于在这一天成了贵人了。 奥力斯有三重门,刚进厅门有左右玉立的迎宾小姐,两边各四人,加起来共八 人,“八”是目前菲城正在流行起来的数字,就是兆示你发财的意思。这些小姐见 你光临,一齐向你鞠躬,是九十度的,同时用悦耳的声音说“欢迎光临!”这时你 精神为之一振,有“先闻其声”之感;第二重门有两位小姐,各站一边,为你推开 门,人是绝对的美貌,是精挑出来的,她们也恭声喊“欢迎光临”,但鞠躬没有九 十度,只用纤指为你推门;直到你进了第三重门,有两位先生为你掀开门帘,另有 几位先生迎上来为你安排座位,先生也一律二十岁左右,白白净净,文质彬彬,他 们热情地把你引向厅座或包座。大舞池在正中央,灯光不断幻变色彩,荧荧闪闪, 音乐弥漫不绝,如入仙境,如果你有一定身份,大厅经理还会走过来与你握手,她 是个同样美貌的女性,只不过着装不同,是整齐的西装加红色领带,动作也不夸张, 她也同样说声“欢迎光临”,而后说“请便”,便客气地离开;如果你是有相当身 份的人,总经理还会从后面走出来与你握手,据说她更是个年轻美貌的女性,说话 的声音如荡漾的金属波,清亮得让人想入非非。总经理礼节有度,睿智温柔,体态 性感,未言先笑,她会把你引进贵宾室,那里是舞厅最豪华处,通常是用来招待外 宾和上级领导的,当然你如果自己买票,价格就很贵。 这是中国开放后等级制度初步形成后的雏形。 我携丽雅步入舞厅最后一道门后,就见一男一女一道上来迎接我,并连说“欢 迎辛先生!” 我不禁有点纳闷,眼看着迎过来的男人几乎是惊叫了一声——“秦叔阳!” 叔阳便和我痛快地握手,并介绍身边女子说这位就是总经理黄迪静小姐,我打 量一眼这位二十岁左右的黄总果真是风姿不凡,她笑眯眯的,笑起来像一朵荷花绽 放开来,鼻翼两侧的秀壑和嘴巴两侧的酒窝都在笑,她笑起来媚态动人的样子着实 迷人。我原先只知丽雅才是世上最美的人,却不知还有这样的别具一格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