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从燥热的大街走进茶艺居,似乎走进了一个清凉的世界。舒适的冷气,令周身 的每个细胞都感到惬意。 画屏宫灯文竹幽兰名家墨宝现代饰画将这品茗休闲的所在,装点得高雅不俗, 透出浓浓的文化气息。更有身着墨绿色旗袍的茶艺小姐,轻语浅笑,步履款款,进 出在包厢雅座,斟茶递水,身临其境,的确怡人。 然而,林郁已没了喝茶的闲情,只将目光四处搜寻着,却未见其父亲的影子。 “请问,刚才一起进来的四个男的坐在哪里?”林郁走到吧台询问。 “在6 号包厢,你有事吗?”吧台小姐指着东面的一排包厢说。 “我想找一下我老爸。”林郁说。 “客人如果开始玩了,是不能叫的。你有急事吗?”吧台小姐见我们是两个半 大的孩子,并无戒心,依然很客气的说。 开始玩了,玩什么。林郁和我交换了一下狐疑的眼神,嘴里忙不迭的应着: “是有急事,请你帮忙叫一下。” 正说着,只见一个小姐手托茶盘,从6 号包厢里出来,走至吧台,伸手对吧台 小姐道:“快,骰子少一个,快点找一个出来,包厢的客人等急了。” 毋庸置疑,他父亲是在包厢里赌博。林郁转身欲随拿了骰子复去6 号包厢的小 姐进去。愤怒已令他的脸扭曲了。 “冷静点!”我赶紧抓住他的手小声道。 “让我进去看看!林郁高声说,并使劲甩掉我的手。 此时,吧台小姐方知不妙,惊慌地跑出来:“小弟,你老爸是哪一位?我帮你 去叫。”说着用身体挡住,不让他往前走。 “走开!”林郁一声怒喝,伸手推开小姐,大厅里许多人的目光都扫过来。 此时一经理模样身材高大的男人,更是紧张的闊步而至:“什么事?不准吵闹!” 林郁回头看了一眼,方恼怒地一跺脚,转身冲出茶艺居。 “对不起!对不起!”我对吧台小姐与经理模样的男人点点头,抱歉道,亦冲 出茶艺居。 外面的夜,依然燥热而喧嚣,路灯将过往行人的脸,照的灰白不堪。林郁气咻 咻的往前赶,我趋步紧跟。 “喂!现在去哪?”我问。 “回家,告诉我妈,不能再对这种人存有幻想了。还是当他死了最好。都怪我!” 林郁的自责,,令我的心中徒然生出一丝不安。我默然随之前行。猛一抬头才 发现走错方向了:“哎,去你家,应该往对面那一头走啊!” 林郁驻足,双眼茫然地望着马路对面,抬手使劲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道: 差点把我气晕了! 林郁母亲依然未归,搬出两张折叠的躺椅,放在门口那棵芒果树下,林郁说声 我去买可乐,就向附近的小卖部走去。一会儿,拧着两大瓶冰镇可乐回来。 “喝吧。”他递给我一瓶。 我和他都迫不急待的打开瓶盖。当那暗红色的液体流进喉咙,沁人心脾的甜爽, 令燥热的身体冷静了许多。没有风,躺在斑驳的树影里,望着一天的繁星,彼此的 心中依然被悲哀填充的满满的。 一会儿,我就昏昏欲睡了。是那种身心交疲的感觉。 远处,一个男人的嚎啕声,时起时伏,若隐若现,很可怖地撞进我昏沉的脑袋 里。 “谁在哭!”我惊恐地倏地坐直了身子,竖起耳朵听着,却什么又没听到。心 口撞鹿般的跳起来。 林郁一手遮住眼帘,一手垂在椅下,一动不动的躺着。 “喂!你说话呀,是谁在哭呢?”我拉下他盖在眼帘上的手,大声道。 林郁依然闭目,一声不吭。 “喂!睡着啦?”我伸手拍他的脸颊,方觉他脸颊湿漉漉的。 “你……你哭啦,又为你爸?”我俯身借着树隙漏下的微明,欲看清他的脸。 林郁推开我的脸,双手一撑坐起来道:“不!是为那个死去儿子的父亲。刚才 你听见的哭声,就是那个父亲。前天,他十岁的儿子,让高压电打死了。当时他老 婆立马就昏死过去了,现在还在医院里。他已经疯了,从前天到现在都没停止过哭。” 林郁说着双掌掩面,似乎害怕眼前出现那悲惨的一幕。 我感觉心在痉挛,双手紧紧地揪住心口,双眸紧盯着那神秘而迷人的夜空,我 不知道那里是否住着神仙,为何能忍心看着人间上演如此悲剧!我虽然没见过那疯 父亲,可一头枯草似的乱发,一双干涸绝望的眼睛,却赫然眼前,挥之不去。 “儿啊……”又一声凄厉的哀嚎,穿过这并未宁静的夜,隐隐的传过来,我打 了个寒噤,颓然躺下。 咕噜咕噜林郁抓起放在地上的可乐,狠劲地灌了几口,打了个响嗝重重地躺下 道:“天下的父亲都视子如命,谁能承受丧子之痛!而我们怎么这么倒霉,今生会 摊上那么没人性的父亲,怎么会不爱我们呢!如果是我死了,我敢肯定,我父亲他 是不会哭的! 我无语,闭目想着我那个同样没人性的父亲。 “你相信命运吗?我老妈说我老爸是我们母子前世的冤孽,今生是来索债的。” 林郁说着用胳膊肘撞了下我:别睡着了! “嗯,相信。我……我又遇见我爸了。” “什么?你遇见他啦!”林郁忽的又坐起来,俯视着我,躺椅在他的身子底下, 发出难听的嘎嘎声。 “是的,上星期三我在洪山桥遇到他。”我伸手将他的身子推开,有气无力的 说。 “这么说,上次在酒楼碰到的的确是他?” “没错,是他。” “你们相认啦?” “没有。”我不无失望地摇摇头。于是,将星期三晚所发生一切又复述一遍。 林郁始终无法安静地听我说,他不时的躺下又坐起,当听到我父亲说是我邻居 时,他气恼的将手中刚喝完的可乐瓶,甩出老远,嘴里囔囔着:真不是人! “你跟你妈说了吗?”林郁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后问。 “没有。不过我现在依稀记起了我的家,以前是在我外婆家附近。我爸妈离婚 后,我和我妈就一直住在我外婆家。” “你现在找过了吗?” “前几年那条街就被改造的面目全非了。” “你爸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好像还有个生病的奶奶和姑姑。” …… 一阵风掠过,带来一丝的凉意,夜渐深了,我想回家,可此时我已困顿不堪。 远处,疯父亲的哀嚎声更加凄厉。 “星期三会去找他吗?”林郁亦昏昏欲睡,声音越来越低。 “不会的,我找他还有何意义,我……不会……去……找……他的。”我翻了 个身,蜷曲起身子,将背对着林郁,我好想睡觉。 “是的,别找他了,就当他死了!没父亲又怎么样,父亲有什么了不起……” 林郁梦呓般嗫噜着。 是的,父亲算什么!没有父亲我和林郁不是照样长大吗!我脑海里浮荡着两个 幽灵似的身影。我从未感觉如此疲惫过,终于昏沉沉地坠入无边的黑暗中。 那晚直到凌晨1 点多,林郁的母亲回来叫醒我,我方一路狂奔回家,夜不归宿, 母亲是绝对不允许的。 星期三。 整个白天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当那西沉的太阳,终于慢吞吞地消失在远处山峦 的的后面,我和陈剑的棋局也接近尾声了。我越来越无心恋战了:“不下了,算我 输了!晚上我请夜宵。”说着我弄乱棋盘。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呢!”唯有今天可望取胜的陈剑,不满地大声叫起来。 我置之不理,径直走到走廊外,凭栏远眺,心乱如麻。 几天来,为了摆脱掉父亲带给我的烦恼,自林郁休学后,几乎是独往独来的我, 每天放学后,就回到宿舍与陈剑刘涛玩。和他们一起唱歌,一起下棋。我发现这一 次父亲真的离我越来越远了。我已经不是很想他了,也许是我真的长大了,有无父 爱已无所谓了。我和陈剑他们玩在一起,他们根本也不在乎我是否是单亲家庭的孩 子。而我颇为高超的棋艺,却令他们佩服不已。陈剑更是为棋逢敌手,而大呼相见 恨晚!天天缠着我与之对垒,杀的黑天昏地。当然,我也赚了不少夜宵吃。 早上,晨炼的哨子一响,我一骨碌就下了床,可胖子刘涛,无论外面的哨子怎 么吹,他都醒不来,直到陈剑在他的屁股上狠狠地拍了两下,他才醒过来咕噜道: “今天不是星期六吗,叫什么呢,说着翻了个身又想睡。 “今天才星期三,就想星期六啦?”陈剑又拍了一下他的头,对着他的耳朵吼 起来。此时,生管老师吹着口哨走进来,刘涛方清醒过来,揉着惺忪的睡眼下了床。 我和他们一起跑下楼,跑向清晨寂冷的街头。 可是,星期三却让我很无奈地想起了父亲,这几天,我总以为自己完全有毅力 忘掉这个家伙了,可此时方知,忘掉是不容易的!我一整天都在心不甘情不愿地想 着父亲,最该死的是,我居然很急切地盼望着夜的来临。虽然,我并不知道,夜来 临之时,我会做出什么决定。 下星期一就放假了,今晚不去父亲那里,也许要等两个月,我今晚得去找他; 既然你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父爱对你已不重要了,今晚没必要去找他; 我无需自做多情,他如果想我,现在他完全能找的到我,不能去找他去; 他不是后来已经告诉我,他不是我的邻居了吗,也许他正在盼望,正在翘首以 待我的来临,将一切告诉我,我似乎已感应到他的那份期待,否则,我今天不至于 如此心乱如麻,我还是应该得去找他…… 我有一千个要去的理由,也有一千个不去的理由。只是,所有的理由,都锁不 住我的心,那颗扑腾乱跳的心,如长了翅膀似的,飞出我的胸腔,飞向父亲!是的, 我不想再欺骗自己了,忘掉父亲是不可能的,只因为我拥有太多太多关于父亲的梦! 当夜又撩开它那神秘而迷人的面纱,伴着我越来越来急切的心情来临时,我已 站在那幢酷似教学楼的楼房前。 三层的走廊上亮着灯光,不知谁家的音响开的很大,是张惠妹那沙哑而奔放的 歌声。 我转到楼房的后面,抬头见父亲家的窗口亮着灯光,我的心跳有点加速,放慢 脚步,向楼梯口走去。 橘黄色的灯光,从吸顶灯那满月似的灯泡里撒下,照彻楼道。我不用像上次那 样摸黑走楼梯了,可我依然手抓着扶手走的很艰难。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女孩,嘴 里哼着歌,跳跃着下楼,经过我身边时,目光怪异的盯着我,我毫不客气地回她一 个白眼。 当我蹭到三楼的走廊时,我一眼瞥见父亲家的房门开着,门口一个女人的身影, 一闪就进去了。 肯定是父亲的女人!才想,他怎么可能是独身呢?我不觉放宽了脚步。 “请问……”探首门里,不知如何称呼父亲,我对着那个女人的背影大声道。 “你……你是灵灵?”她正在抹桌子,,听见我的声音,她把手中的抹布往桌 上一撂。转身向我走来,惊喜地细声问。 这是一张极标致的脸,只是透着倦意。 “嗯。”我点点头。 “进来,进来。”她忙不迭的说,引我在转角沙发上坐下。 此时,我方看见北墙上挂着我画的那张父亲的素描头像,他已被嵌在一个很精 致的相框里。 “他他他不在?”见不到父亲,我的心中有点窝火。难道他忘了。是他约我星 期三晚上来的。我拧着双眉,注视着眼前这个娇小的女人。 “他出车祸了,双腿都摔断了,现在还在医院里。”她也在沙发上坐下,伸手 将茶几上早已沏好的茶倒了一杯,递到我的面前,神情悲哀的说。 “车祸!什么时候?”我惊愕地睁大眼睛,缩回欲拿茶杯的手。 “上周末的傍晚,他骑摩托车与一辆部队的大卡车相撞了,还好救的及时,否 则,连命都没了。她的双眸已有了滢滢的泪光,声音哽咽。 “上周末,在洪山桥附近?”我想起了那个又等车又塞车又车祸的周末。 “是的,快到家了,是祸躲不过啊。”她垂首,双掌掩面,蓬松的黑发散落下 来,掩住她那玉笋似的尖尖十指。 也许,正是眼前这个女人,让我和母亲失去了很多欢乐。然而,从见到她的那 一刻开始,我就没生出敌意。是因她那美丽的脸庞怯弱的身姿?还是她那眉宇间流 露出的淡淡的哀愁?而此时,她那悲痛欲绝的模样,更令我生出些许怜悯,看得出 他是深爱父亲的。 “他整整两天才醒过来。醒过来就问我是星期几,他说要回去,星期三你会来, 你肯定记得他,不会把他忘掉的。直到今天,医生严厉拒绝了他的请求,傍晚方让 我回去等你。”她端起茶杯递给我,泪水已滑下她的面颊。 我轻呷了一口茶后立起道:“请你带我去看他好吗?”我对父亲的那一腔怨恨, 已跑得无影无踪了。我只想立马见到他!难道我与父亲真的是相克的命?我觉得父 亲的车祸与我们的相逢有关。天啦,这该怎么办!我心里恐惧极了。 “不行的!他叫我不要把你带到医院来,他说他好了会去找你。他原先还不想 让你知道他出车祸之事,又恐你误解他的失约。” “不,我想见他!”我任性的叫起来, “坐下,灵灵。你听我说。”她使劲拉我坐下道:“我明天进去征求一下他的 意见,否则,他生起气来,对他的治疗不利。” 我无奈的很,既然这样,我就该走了。 看了一眼墙上的画像,我欲告辞。忽的记起上星期三来,我曾留意过父亲的房 间的一切:“我……我上次来怎么没见到您?” “噢,我叫柳娜,我住在二楼。” “你住二楼?你们二楼还有房子?” “不,是我住二楼!”她加重语气道。 此时,我真是一头雾水。难道她不是父亲的女人!不知怎的,我宁可她是父亲 的女人!那她是谁?是父亲的邻居同事亲戚抑或是朋友?我错愕地看着她,脑子里 胡乱猜想着。 …… “我们离婚很久了。”她将额前蓬松的头发用力捋到脑后,露出了她那插入鬓 角的长眉,轻声道。 “离婚?”我如雷贯耳。 她不再言语,神情忧戚地盯着面前的茶盅。 直觉告诉我,她不是个坏女人,见她如此忧伤,我的眼前竞掠过了小时候见母 亲因忧伤而病倒的身影。 “柳姨。”我轻轻地叫了一声,想跟她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觉得挺 尴尬的。就再次欠起身告辞:“我走了”。 “灵灵,再坐一会儿好吗?她抬起目光,热切地盯着我,嘴角那一抹轻浅的笑 意,让感觉到她的诚意。 我点点头,离开的念头已被抛开。其实,我也很想再知道点什么。听她这么一 说,甚至还有点迫不急待。 “是他又不爱你了吗?”我问。看的出她是非常爱父亲的,难道父亲后来又变 心了。 她有些羞怯地抿嘴一笑,扭头望着树影摇曳的窗口,又许久不作答。 我脑门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我为自己的唐突感到羞愧。 “对不起!我不该问你这个问题是吗?”我从茶几上的纸巾盒中,拉出一截纸 巾,拭着脸上的汗说。 “不不没有的事。”她把头仰靠再沙发背上,目光转向墙上父亲的头像,刚才 挂在嘴角的那一抹笑意已消失,脸上有着我初见她时的淡淡的哀愁。 “他爱我,我也爱他,可我们的生活的并不快乐。”她那美丽的脑袋,在靠背 上轻轻的摇了摇,闭上眼睛说。 我提起茶壶为她斟茶。 “我来,我来。”她倏地睁开眼睛,接过茶壶,亦为我斟满我面前的茶盅。 “柳……柳姨,你们相爱为何不快乐呢?” “不快乐,我们的生活笼罩着阴影。” “阴影?” “是的。他经常无端的生闷气,话越来越少,后来就开始酗酒。他从不在家里 喝酒,总是一个人跑到外面喝,喝的酩酊大醉时,回来就胡言乱语,说自己将来会 遭报应的…… 喝了一口茶,她继续道:“我无法忍受他喝醉酒时看我的眼神。那眼神,让我 感觉自己像个罪人。日复一日,昔日的快乐,已荡然无存。我曾无数次伤心的离开 他,躲到朋友处,他就像疯子似的到处找我,只有带着”失而复得“的我回家时, 我们才能过上几天正常的日子,过后他又旧态复萌。他很累,我觉得更累。别无选 择,唯有分开。 “离婚后,你就住在二楼?” “不,是他租了三楼的房子。我们约好,离婚后也不准离开彼此的视线。尤其, 他常喝酒,身边又没有其他亲人,我不放心。” “你们小孩呢?” “我们没有小孩。”她神情愈加黯然。 如此相爱,却要离婚!这是怎样的情感世界,我不得而知。难道离婚后他们就 能重拾旧日的快乐吗?我茫然地望着他,笨拙的嘴,不知如何将话题继续下去。我 连喝了两杯茶后,我想我真的该走了。 “哦……我走了,改天你带我去看他好吗?” “再坐一会儿吧。” “不,不坐了。” 她把我送到楼下,拉着我的手说:“灵灵,见到你我很高兴。最让我高兴的是, 你母亲没教你恨我。” “我走了,再见!” “灵灵,你一定要再来,他爱你!”她在我的身后高声叫着。 我回头,向她挥挥手,匆匆离去。 回到宿舍,我就被“恭候”我多时的陈剑拉走,请他吃宵夜,当然也少不了胖 子刘涛。 那晚,我梦见父亲坐在轮椅上,独自待在江边,蜿蜒的沙滩上,留下一溜很深 的车辙。见到父亲,正在桥头写生的我,丢掉画板,向父亲飞奔过去。当我看到他 膝盖以下的裤管空落落的,我心碎了。我哭嚎着你的腿呢!你的腿呢!可他却好无 表情地默对着奔涌的江流。我绝望地跪卧在沙滩上,对着天边的残阳,撕心裂肺地 叫着:“老天为何如此对我!”我起来想推他回家,我告诉他,今后我就是他的腿, 我会和你在一起的。却见他转过头,冷冷的对我说:“你我无缘!”遂扑进江里。 “爸!”我急忙扑过去,可一切都来不及了。湍急的江水,打着漩涡,已将他卷进 桥洞。当我醒来时,还清晰的记得这恶梦。四围黑漆漆的,离天亮还有很长的时间。 我周身汗湿,赶紧起来撒尿,嘴里念叨着:孬眠孬梦快冲走!外婆说,这样恶梦就 不会成真。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