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兰斯
飞机即将到达阿拉斯加的时候,遇上了强气流。空姐在广播中不断提醒各位乘
客,系好安全带,在座位上坐好,不要随意走动,并且关闭了卫生间。
桑迪半年多来的疲惫,似乎集中在这个飞行途中爆发。她上了飞机就开始睡觉,
空姐过来发放午餐也没能吵醒她。飞机持续不停的颠簸,潜藏着紧张和不安。
桑迪完全置身度外,在飞机的上下左右颠簸摇晃中睡得沉沉的。
飞机终于在停机坪上降落并且稳稳停下后,客舱内响起了一阵齐刷刷的鼓掌声。
桑迪被这阵掌声吵醒,她茫然四顾,不知道掌声为谁而起,最后在懵懵懂懂中
随着人流下了飞机。
麦金利山静若处子,逶迤无语。
阿拉斯加的冷,是一种彻底的冷,穿透人的心脏和大脑。桑迪站在机场出口处,
倏然跃入眼帘的景象,加上可以荡涤一切的寒冷,让桑迪感到了一种无以伦比的震
惊。从灵魂深处,有一种感动不可遏制的升腾上来,桑迪的眼泪刷刷的流了下来。
她有一种冲动,要撕开胸膛,让那纯白的雪山来销蚀自己的身体。
桑迪拎着一个不大的提包掉在地上。站在机场出口处的玻璃门外,一任冷风肆
虐,她的表情在嘴张得大大的状态下静止。
此时的桑迪不可能注意到,一个十分彪悍的男人正向她走来。他从背后一把抱
起她,飞快转身,重新走回机场大厅。
桑迪想喊,想挣扎,但她的嘴已经不听使唤,确切的说,她根本不知道嘴去了
哪里,全身一丝都不能动弹,甚至也找不到自己的手和脚了。
那大汉把桑迪抱进机场后,并没有放开她。他在一排蓝色的座椅上坐下,像大
人抱婴儿一样,将桑迪的人横斜着抱在怀里,然后脱下身上的皮毛大衣,紧紧裹住
她。
几分钟之后,桑迪明显感觉到一股热流开始在体内循环。嘴巴由于在张开状态
下保持时间太久,腮帮子也感到有些酸疼。她尝试着闭合一下嘴巴,这回嘴竟然很
听话的动弹了,只是节奏比思维要慢半拍。
桑迪全身复苏过来,她感觉到脚底正被什么东西挠着,痒痒的,一直痒到了心
里。桑迪控制不住的笑了,她想忍住,可是那痒痒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以至于躺在
这个陌生男人的怀里大笑了起来。
男人停下正在搓揉桑迪双脚的手,也许是被笑声感染,他也笑了起来。
“我说,喂,都市里的女人都像你一样无知吗?”他看着桑迪的脸认真的问到。
“无知?我很无知吗?”桑迪想从来没有人会用无知来描述一个拥有两个博士
学位的人。
“像你刚才站在机场外的样子,会被冻伤的,冻成一座透明的玻璃雕塑。知道
吗?你也可能会失去一只脚,或者一只手,也许是黑眼珠从眼眶里流出来再也装不
回去了。哎,无知的都市女人!”
“有这么严重?”
“当然,我说,你这穿的是什么?简直是穿了两层纸。”男人一边说着,一边
用左手把桑迪的毛衣和外套的下摆翻了两下。
桑迪挪开那件皮毛大衣,站到地上,拎起地上的手提包,走了。
没走两步,她又停了下来,看见那男人还坐在椅子上没有动的意思。
“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的眼睛没有掉出来。”桑迪说着的时候,用两根手指
把下眼帘往下扒拉着做了一个鬼脸。
陌生男人冲她挥挥手,桑迪继续往外走了几步,那男人又在身后叫她:“喂,
小姐,你回来。”
“喂,我说你这是要去哪里?”
桑迪闻声停下脚步,是啊,去哪里?她没有像一般游客那样,预定好旅游线路
和住宿的饭店,也没有和旅行团一起行动,她还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桑迪犹豫了一下而后转过身,向那个陌生男人走回去,在他的座椅前,一屁股
坐到地上。桑迪冲那陌生男人摇摇头。
“你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男人的一双眼睛闪着好奇的光。
“是的,我不知道要去哪里。”
“大都市的女人都和你一样疯狂吗?”
“我怎么疯狂了?”
“你看,你穿了一件纸衣服到阿拉斯加来,而且不知道要到哪里去,这还不算
疯狂吗?”
“好吧,就算,就算我是大都市的疯狂女人,那么你又是什么地方的人?”
“我啊,我是真正的森林男子汉,我是一个抗拒文明的野人。”
“野人?我怎么没看出来?”桑迪开始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蓄着络腮
胡子,脸上的肤色被浓密的胡子淹没了。不过,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年
轻小伙子,不过二十多岁而已。
“好吧,疯狂女人有个名字,叫桑迪,你呢?野人?”
“我叫兰斯,说真的,你这是到哪里去?”
“说真的,我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你是我这个春天见到的第一个女人。”兰斯若有所思,继续说:“不过,明
天,你就不会是唯一的女人了,我会见到很多和你一样疯狂的都市女人。”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明天才会见到很多女人?”桑迪不解。
“因为只有明天,才是我们的节日,我们森林男人们的盛大节日。”兰斯的眼
睛闪动着兴奋的光。
“对了,你不是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吗?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参加我们的狂欢,
你会和我一样兴奋无比的。”
“我也可以参加?我是女人也可以参加?”
“是啊,因为你是女人才更有意思。”
“那个地方远吗?”
“很远,要翻越两个山岭。”
“那我们怎么去?”
“你确信愿意和我一起去了吗?”兰斯认真的看着桑迪的眼睛问到。
“是的,确信。”为了强调决定是认真的,她说话的时候握紧了右手的拳头。
兰斯把皮毛大衣重新披在桑迪的身上,然后一把将她的身体抡到半空中,落下
来扛到肩上,用命令的口吻说:“听话,不要乱动。”
桑迪感觉自己的身体随着他狂奔的脚步颠簸起伏,随时都有一种倒栽到地上的
危险。她扯着嗓子哇哇大叫着。但是在他肩上的路途似乎很长,地面上无边无垠的
白雪仿佛贴着她的眼皮般溜溜的走着,没有尽头。
桑迪的视线终于能正着身体看见蓝色的天空时,发现自己已经被那森林野人放
到了一架小型飞机的副驾驶座上。桑迪惊诧得睁大双眼:“坐飞机去?你驾驶啊?”
“坐好了,系好安全带,我要起飞了。”
桑迪这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要去的是什么地方,就冲着他大喊:“野人,我们
要去哪里?”
“多津塔那村。”飞机引擎发出巨大的声音,很快将兰斯的回答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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