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却把花来嗅(四)(2) 有了踏雪公子的先入为主,哪怕花西夫人移情别恋,亦不敢明目张胆地嫁于 他人了。 他以为花西夫人是移情大理储君,所以不愿回踏雪公子身边。然而瓜洲病榻 之上那一席话,那双眼睛如此清明地看着他,声音轻柔得如一只夜精灵娇媚地迷 惑着他的所有感官,兄长是想要一个强大的邻居还是一个因为忙着分家而纷争不 休的邻居呢? 终日里醉卧花堆的他也觉得孔夫子那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甚有道理,她分 明是这个战国时代一个不可多得的战将,其最可怕的兵器正是她太过冷静精明的 脑子,这样的女子绝不是放在屋里终日缠绵的。 这样一个女子,踏雪公子和他背后的原家,如何会听之任之在外漂流。 即便如他,在她笑着以祖训拒绝做他的幕僚时亦心生疑忌,乱世英才,向来 不能用之,宁可毁之。 但是,她看踏雪的眼光明明如此痴迷,踏雪走后她又明明伤心如斯,这些年 来,不断输送供给给大理,扭转南部诸国的战局,助大理灭南诏,又背着他屡次 秘密出资助原家挽回战局,甚至不惜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起了游戏,为何她不回到 踏雪身边,而是选择待在瓜洲,假凤虚凰了这么多年? 这是一个谜,对于张之严最大的谜!他自问是了解女人的,可唯独这个女人, 他却始终猜不透她到底想什么。 按理说,他既已知晓,永业七年她在他背后捅了他一刀,他应该没收她所有 的财产,然后将她押进大牢,狠狠治她的罪,然而看到她那绝望空洞的眼神,那 苍白的小脸,却又鬼使神差地替她治病,还将她带在身边。 然而自迎回太子后,她对他不再欢欣而笑,眼神依然镇定清明,却多了一份 求死的意志,她在怕他什么?怕他利用她来要挟踏雪还是紫月? 如今她竟然为这两个低贱的士兵写家书,巧颜欢笑? 刚刚尝尽姑苏第一美人的张之严,心情却坏如腊月的冰天雪地。 他冷冷地进了帐,果然她的笑容渐收,慢慢站起来,身边那两个士兵早已吓 得跪在地上,拼命求饶。 " 莫问真是好本事啊,连我的士兵也收买了。" 张之严冷笑两声,不等下令, 光复早已将那求写书信的士兵带出去以玩忽职守罪砍头了事,那二人惊声呼救, 君莫问站了起来,微笑道:" 兄长此言差矣,这二位小哥遵命照拂在下,在下代 替这二位军爷写封家书谢过人家罢了,万万罪不及死。" " 莫问是在替人写家书,还是在笼络人心?" 君莫问哈哈一笑,板着脸道:" 莫问多的无非一个钱字,只可惜现在身无分 文,连自由都成了问题,如何谈得上笼络人心呢?" 张之严看她眼中明显的不悦,一脸惨淡,心绪更坏,不由脱口而出:" 不准 你为两个闲人顶撞于我。" 在场之人皆有一诧,唯有心腹忠仆光复,不动声色地遣闲杂人士出去,快到 帐口,张之严却又忽道:" 将那二人暂先押监。" 帐内,君莫问垂下眼睑,对于张之严的发飙不置可否,张之严也一屁股坐在 她对面,望着她一径沉默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烛芯爆了一下,映着君莫问的脸一下子亮了起来,电光火石间又隐在了暗处, 墨瞳望着桌上的羽毛笔深思着,消瘦的脸廓被烛影勾画出一种妖冶沉静的美来, 张之严看得目光有些发直,而君莫问微抬目,看到张之严的目光,却心下焦躁起 来。 她站起来,浅浅一笑:" 天晚了,明天兄长可能还有众多大事要议,还是请 早些安歇吧。" 明显的逐客令! 人未近,香已至,张之严答非所问地忽道:" 你用的是什么香?" 君莫问一愣:" 莫问不爱用香。" 又是沉默,张之严抬首一笑:" 你的闺名是木槿吧?" 君莫问,也是花木槿的心揪了起来,张之严却将她的名字含在嘴里绕口令似 的念叨了几遍,对她笑道:" 你是木槿花开的时候生的吧?" 君莫问感到张之严的目光比刚才更令人困惑地胶着在她身上,心中暗惊,莫 非他决定要将自己交给窦周不成! 当下也不回答,只是更沉默地看着张之严,张之严却看似心情很好,侧头看 着营帐里大土碗盆里唯一的一抹绿色,上面细密地缀着几朵花苞:" 这是什么花, 行军路上竟一路里活过来了?" 君莫问没有波动地答道:" 木槿。" 张之严惊诧地回头,又锁住了她的容颜,却见她凝注着那细小的花朵慢慢道 :" 木槿易活,随便扦插便可,如果能活过今年冬天,明年还会继续开花的。" 那话语中有些伤感萧瑟之意,她分明是想到自己的病躯吧,又许是因为这几 日严禁其外出,把她给闷坏了吧。 张之严的心里一动,站了起来,向她走近一步,柔声道:" 你不必担心,东 吴人才济济,一定有医你病的神医在,而这株木槿……一定也能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