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第四章人皮面具(1) 第四章人皮面具 小雨纤纤风细细,杨柳青烟里一抹身影隐隐绰绰。那人身材修长,撑着一把 伞站在那儿,眉眼秀雅俊逸,有着说不出的安静沉稳。 芳华最近行踪古怪,神色也很可疑…… 平日里他都是待在宅子里摆弄药草,调制些稀奇古怪的丹药,半个月才出门 去集市上买些米粮或是拎来一两只鸡鸭,一并扔进庭院里,让它们自生自灭,偶 尔他也会撒一把米。 对此,我很欣慰…… 毕竟,他还记得这些小畜生的饮食习惯与他的不一样,没有撒花瓣给它们吃。 有时候我想,若是我小时候没有被他收养,他兴许就不会出宅子,整日就这 么守着花花草草逍遥地过一辈子,不会与凡人搭腔,更别说是像今日一般去集市 里与菜贩讨价还价了。 我记得刚来那会儿,他很少言。半年内,我与他所说的话加起来也没有超过 十句,他就像是个不理人间俗事,身在红尘之外的世外高人。 不过话说回来,这地方人烟罕至,方圆几百里都没有人家。这座宅子加这片 竹林,清幽静雅,也着实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以前,我还在想……我与他在破庙的一次相遇,或许只是个巧合。那时的芳 华碰到了落魄可怜、无依无靠的我,而他也正想收养一个孩子,仅此而已。 可如今,我却不那么认为了…… 芳华生性淡泊又好静,每一次下山定会有他的目的。 那一次的相见是巧遇还是刻意为之,我已经无力分辨了。小时候的一场大病, 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他又为何知晓我的生辰与实际年龄?真是太古怪了。这 一会儿想了太多,我的脑子着实纷乱,眼皮挺沉的,整个人都昏昏欲睡。我趴在 石桌上,打了个呵欠,歪着头盯着紧闭的门发呆。 芳华这几日总是往外头跑,一天到晚都很少见到他,真叫人费解……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拍门的声音。我一激灵,站起身子,立马清醒了大半。一 个身影出现在门口处,浅绛色的袍子上沾了些灰尘,他的面容也有些疲倦,但总 归是让人移不开眼。他望了我一眼,有些愣怔:" 勺儿,怎么还待在这儿,不去 泡药澡?" 我想问他去了哪儿,一时间竟开不了口,只好低声说:" 水都烧开了,却又 忘了要加什么药草……" 他一笑:" 要添加的药草虽说是复杂了一点儿,我却也说了许多遍,瞧你这 记性。" 其实,我的记性很好。这几年耳濡目染,各类药材的分量与药性都能说个大 概。可就是记性太好了……我才知道那些药材搭配起来对我压根儿就没什么用。 我低着头,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没精打采地打来热水,往水桶里一泼。他撩 起袖子,捏了几钱草药,一寸一寸地斟酌着往那热水里添。 我瘪瘪嘴,神情多少有些不屑。 他放的都是一些调气养神的药材,并没有解毒的功效,还有一两味药草比较 陌生,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在世上很难寻。前段日子我还摘取了一株两 片叶儿偷尝了一下,味道也有些腥涩,舌尖都麻了,一股儿气在体内乱冲。可是 我泡了这么久,无论多珍贵的药材都没什么效果,发黑的皮肤依旧没有变化。我 偷斜一眼芳华,他正认真地执着袖子,探手试水温。 " 你比一般男子的身子弱,下猛药是不行的,这毒存在身上这么多年了,也 不是一时半会儿用药擦擦身子就能好的,还得靠自己调和,你一点儿内力也没有, 自己调和怕是不行的。这些日子得多泡这种药,等你有了真气,身子骨好了些, 我再给你换另一种方子,才能把毒排出来。" 等等……他说什么来着?这一桶子药水,是用来提升内力的? " 许多武林中人想求都求不来,泡一天足以抵五年。" 他依然轻描淡写地说 着。 我要疯了…… 不早说,我就奇怪了,为什么这几日一合眼,就觉得身子里有一股气在乱闯 乱撞……原来是内力啊。 我发达了…… 我立马低头解带子,刚掀开了袍子的一角,却又硬生生地停住了,捂紧。 我愣了一下,乜斜一眼:" 师父,您怎么还不走?" " 我帮你擦背。" " 不用了。" 我好说歹说把他送出了房门,一个时辰后我顶着一头热气,出了大院。 芳华正坐在石桌旁喝茶,他笑了一下,朝我招了招手。 我轻飘飘地走了过去,站定,死命地甩着头发的水,他一颤,水珠溅了他一 身。 " 调皮,你是去泡澡还是洗头的……都不知道把头发擦干,小心着凉。" 我傻乐,想着又添了五年内力,嘴都快笑抽筋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也不知道从哪儿抽来了一块巾帛,盖在我头上, 温柔地擦了起来。 舒服……舒服啊…… " 师父,您说勺儿十五岁生辰的时候有礼物给勺儿的哦。" 我往后一歪,倒 在他的怀里,把半干不湿的头发朝他衣袍上蹭去,又抓住他的袖子,死皮赖脸地 说," 礼物,勺儿的礼物呢?"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手在袖子里掏了一下,把一根凉凉的物件轻轻地放在我 手中。 一根簪子?它非木非玉,通体血红,被精心雕琢得简单却不失雅致,用手细 细抚摸,一缕熟悉的香味便环绕在我的指尖,却又让我想不起来是什么香味。 " 喜欢吗?" " 嗯。" 簪子的样式挺古朴的,像是手工制作的。 " 你也快成年了,别总披头散发的,平日里把发束起来,人也会精神许多。 " " 它是什么木头做的?" 红木?不像…… 竹子?当我是白痴啊,更不可能。 怪了,这味儿好熟悉啊,我一定在哪里闻过。 " 这个……以后再告诉你吧,别瞎嗅。" 芳华从后面拥着我,手在身上擦了 一下,一把拉过我的头,手指绕着乌发摆弄了两三下便弄好了。他迟疑了一下, 从我手里抽走了簪子,轻问:" 勺儿与师父一起待了这么多年,一定寂寞了吧。 " 我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头皮一痛,我摸了摸头……头发都没干,他 就给我绾上了。靠!天气很闷热,这长发半干不湿的,会长虱子的。 十五岁之前,我以为会与师父就这么在这宅子里住一辈子,直到他出现,我 才知道我错了。 在芳华赠我簪子的第二天,他不紧不慢地跟在芳华的身后走来,遥遥地望着 我,笑得温柔清澈。他看起来比我年长一些,穿一身淡青色的长袍,身材修长笔 直,显得七分秀美、三分英气,举手投足间优雅高贵。 他说:勺嬅,我知道你。 他说:勺嬅,我、芳华和你将一起住在这里。 从没有人唤过我的全名,可是我只顾盯着某一处——他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 地挽住芳华的手,十指紧扣,芳华只是轻笑不语。 细雨霏微,烟波万里,几度斜阳。 一丝柳,一寸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