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漫绿,你的过去... 陆方淮垂了眼,看着很是委屈,那可怜的小样,就差把嘴也撅起来了。“干什 么的都等回家去。”话一出口吧,绿绿就觉得口误了。再瞧见陆方淮瞬间精神奕奕 的面孔,悔得肠子都青了。 单尹垂着脑袋,绿绿有些不忍,她知道这个小鬼头现在或是很难过:“要不要 送送你?”陆方淮立刻露出了这怎么行的表情,被绿绿踢了一脚。 “不用了。”单尹轻笑,腼腆依旧,却出其不意地凑近绿绿,“好好休息。” 眼睛从绿绿的手窝处一扫而过,绿绿不知他这样细心,未及回答,他已经走出几步。 陆方淮看着这小鬼这样的光明正大,气得牙痒,赶紧拉了绿绿:“走走走,我 们回家。”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事,笑得龇牙咧嘴。绿绿一眯眼又是一脚。顺手极 自然地将背包塞给他,颇有范儿的率先离开。 “绿绿,”陆方淮瞧她走得很快,追上去拉住了绿绿的手窝,绿绿疼得叫起来。 陆方淮吓了一跳:“我抓疼你了?” “你…吓到我了。”她扯出一记笑,很虚很难看。陆方淮眼角似乎瞄到了手窝 处有一点…红?他也不再追问,手爬上她的腰间,拥着她大摇大摆地离开。 陆方淮隐隐约约知道她同沈家关系并不是太好,却一句也没有问起她回家的事, 绿绿心里也害怕他问,刚一进门就寻了借口去洗澡。 陆方淮坐在沙发上,掏出烟,又忆起了绿绿明令禁止在家里抽烟,随手丢尽了 垃圾桶里,仰头看了看楼上,安安静静,连水声都听不到。刚才他看得分明,绿绿 不是惊吓的表情,而是…疼痛。 绿绿穿了严严实实规规矩矩的长袖长裤的睡衣,大浴巾还蒙在头上,赤着脚小 跑下楼,她似乎闻到了香味,而她现下正好很饿。 “把鞋子穿起来。”陆方淮突然将她抱起来放在沙发上,吓得绿绿尖叫。弯腰 将绿绿那双草色的拖鞋一只只地套到她脚上。 “吃点东西,换我去洗澡。”陆方淮出其不意地咬了咬绿绿的嘴唇,心情大好 地上了楼。绿绿看了看桌上的炒河粉,她最喜欢的宋记,好吧,原谅他的偷袭。 陆方淮拐进了绿绿的房间,浴室里还有未散的袅袅水汽,一侧的架子上放着换 下的衣服,白色的棉衬衣,陆方淮翻出左手的手窝处,浅浅晕开的一点血迹,不是 太明显。 陆方淮心被抓了一下,手指揪着衣袖,一瞬间便上了火气,绿绿回家,到底是 什么事?孟璟澜那里有大把的资料,他却想要听绿绿亲口告诉他。 绿绿因着很饿,又奔波了一整天,在陆方淮洗完澡之前就洗洗睡了。有人说过, 哭是一件很耗体力的事情,绿绿觉得真有道理,一沾枕头,就直奔梦乡。 陆方淮蹲在绿绿的床头,拉过她夹着被子的左手,将宽松的袖子晚上手肘,动 作很轻很柔,似乎怕惊动了她。 昏黄的台灯下,手肘处淤青一片。看得刺目,握着她手腕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 道,绿绿眯着眼,睡眼惺忪地看着蹲着的陆方淮,目光呆滞。 缓了缓空白一片的脑子,才恍然地抽回手,跳坐起来:“你怎么在这里?”见 他目光落在她手上,有些心虚地摸上手窝,却发现衣袖被卷起来。 “绿绿,你回家,到底是为了什么?”陆方淮往时圆溜溜的眼睛有些垂下,像 是眯起,神色特别认真。 “身体…检查。”绿绿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她真是服了自己,这样的借口都 能说得出来。“绿绿。”陆方淮凑近身,逼得绿绿往后挪了挪,他单膝撑在床沿上, 手往她身边一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想听真话。”不像绿绿想象中的严刑 逼供,更似软语相求。 “真的没什么事。”绿绿说着说着小脸慢慢垂下,似乎是为了逃避。陆方淮捧 起她的脑袋,直视她的眼睛:“绿绿,看着我的眼睛。” 床头灯照进陆方淮的眼睛里,一闪一闪的,有些诱人,绿绿想要撇开眼,陆方 淮却不让:“你蛊惑我!”这厮,莫不是又想要出卖色相?! “绿绿,告诉我好不好?”陆方淮那表情,哀求的味道浓郁,他总觉得绿绿有 太多的秘密,不愿意让他靠得更近。 绿绿心软了,有那么一瞬间的为难,她突然意识到,或许陆方淮是现下最纵容 她的那个人,她往时缺失的亲情,竟然需要用爱情来补齐。 “先起来!”她意识到两人现下的动作多么的不纯洁!绿绿拍拍他的肩头,陆 方淮依依不舍从绿绿身体上方直起身。 “就抽了点血。”绿绿一出口,很轻松的语气,手窝的地方如此大片的淤青, 陆方淮将信将疑。 犹记得大二那年,她们一寝室跑去献血,过了十五分钟,其他三人400cc 都献 好了,而她那架一摇一摆的秤上分明只有180cc 的血量,最后竟然也不出血了。医 务人员一面业务熟练地将那么粗的针头转了一圈,惊得绿绿起了一身冷汗,一面告 诉绿绿,她的血管很细。第二天,她们三人不过是比小拇指指甲略大一些的青红, 她似乎才发现,原来不是每个人抽血都像她这样会淤青一大片的。 “你生病了?”陆方淮听着不太对劲。“我健康得很,有病的…是沈妙青。” 绿绿顿了顿,“沈妙青…是先天性的…白血病。” “血癌?”陆方淮吃惊,眸子里顿时升起一股担心,“那你…”“我健康得很!” 绿绿撇撇嘴。 “她有病,你验血?”陆方淮放了心,转而又问。“这病可以治的。”绿绿提 醒。陆方淮恍悟,“让你去配型?”陆方淮声音徒然抬高,似乎很不满。 “配型…”绿绿垂了眸,“我们本就是匹配的。”陆方淮看着绿绿这样的表情, 心疼起来,觉得有些窒息。“她的病是先天的,出生没多久就检查出来了。” “她竟然能活这么久?”陆方淮惊奇,沈妙青怎么说都该有个二十好几了,除 了看着略显单薄,看着一点都不像是有病的人。 “沈妙青虽然是个女人,意志却强过很多五大三粗的男人,从小吃药跟吃饭似 的,她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虽然两人积怨颇深,可是就事论事,沈妙青坚强这 一点,绿绿倒不吝夸奖。不过转念一想,沈妙青活着…大概就是为了折磨她。 “我是沈妙青的妈妈柳萌…花钱请人生的。”绿绿咬了唇,这样荒谬的身世。 坐在陆方淮对面,想起这些事,只觉得心凉,伸手抓过陆方淮温暖的大手。 陆方淮这一刻,被绿绿的话震得目瞪口呆,眼里面上皆是不可思议的神色。握 住绿绿的手一用力,将她拉进怀里。 “柳萌身体不好,生出沈妙青以后就不能生了。可是沈妙青是这样的病。不是 都说,父母或者亲姐妹兄弟配成的概率高么。可是沈妙青父母亲验了之后都不行, 甚至她旁系亲属也都配了型,都不行。”绿绿徐徐地说,陆方淮安静地听。 “柳萌就这样一个女儿,怎么舍得眼睁睁地看着她死掉,就…找人和她丈夫… 生下了我。”“可是只有父亲一边的基因,配型成功的概率也很小啊。”陆方淮蹙 眉。 “柳萌当时找了不止一个女人,生下来的孩子也不止我一个,只是,我正好配 型成功,才能见得了光。”绿绿根本无法理解柳萌的想法,让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 人生不止一个孩子来救自己的孩子。这是母爱么?总之,她只觉得癫狂。 陆方淮瞪大了眼,越发觉得悚人:“你父亲他…”同样作为男人,而且是一个 骨灰级的花心鬼,似乎都不能随随便便寻个女人上床生孩子。 “哼,他花心得很。”绿绿冷笑她永远忘不了幼时,躲在角落里看见一本正经 极为严肃的父亲对阿姨动手动脚,母亲却冤枉阿姨勾引姐夫,狠狠地被扇了两个耳 光。 “他们把你叫回去是想要做手术?”陆方淮看着绿绿冷漠的表情,尴尬地转移 了话题。“恩。”绿绿手心已被陆方淮染得极暖。 “下次不许回去了。”陆方淮抿了嘴,一脸的不快,他的绿绿凭什么被沈家人 呼来喝去的,想着那么细的针戳入骨间抽取骨髓他都心惊。 “不行,这是…我欠沈妙青的。”绿绿总是认为,即使沈妙青千般刁难万般折 磨,可到底是因为她,才会有了自己,她欠着她,一条命。还了,才算两清,往后 便是老死不相往来。 “我可不舍得,得多疼啊!”陆方淮手拥得紧了紧。“到时候会打麻药,不疼。” 绿绿翻了个白眼,这人真没常识。 “打麻药还疼呢,那尖细尖细的针头,又疼又痒。”陆方淮往时躺在急诊室里 就因着一针麻药吼得鬼哭狼嚎,比伤得最重的孟璟澜叫得还要大声,着实丢人。 “她需要,我一定会给。往时一年抽几次血,早就习惯了。”绿绿才不理会他, 她就怕沈妙青一直拖着,这才是她最大的折磨。 “下次一定要告诉我,”陆方淮稍退一步,算是妥协,眸子里溢着温柔,抬手 抚上绿绿的面孔,“我要陪着你。” 那时的绿绿是如何一个人对着冰冷的针头一次次几乎是刻意捉弄般地被逼着抽 血的,一想到这里,心下就难受。 “唉,这么大一片。”陆方淮抬起绿绿的手臂,越看越心疼,他试着用手指按 了按,小心翼翼的,“疼吗?”绿绿吸了口凉气;“哎呦,你说呢!”这人怎么这 样欠揍。陆方淮赶紧收回手,顺势将绿绿按倒:“睡觉吧。” “你怎么又赖在这里了?”绿绿反应过来,推了推架在她脖子上的陆方淮白嫩 嫩的手臂。“我冷。”陆方淮恬不知耻地瞎扯淡。 “得寸进尺了啊!”绿绿气恼,他这个夜不归宿——他自己房间的习惯都是被 她纵容出来的,失策真失策! “顺手牵羊…不是不是,顺藤摸瓜…不是不是…”陆方淮是太激动…绿绿将脑 袋埋进枕头底下,避开陆方淮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不是本城红极一时的文科状元 么?吹牛! 待绿绿睡熟,陆方淮靠在床头,一只手穿过她的脖子,掏出手机:“孟老大, 我改变主意了,绿绿的资料不要,沈家的…我要。” 孟璟澜摸摸额头:“我都一把年纪了,你们一个两个就别挑着深更半夜给我打 电话了!”陆方淮先发制人,在孟璟澜完全发飙,自己变成陪练之前,挂了电话, 扭头看了一眼绿绿的睡眼,眉眼舒展,很安然的模样。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