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天大谎 1995年5月20日 雨 弥天大谎 王昊居然一脸诚恳地对我说,他曾经喜欢过我!男人撒谎怎么从来不脸红呢?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自从他在十七岁那年夏末被那道紫烟击中之后就再也没有清醒 过!难道他忘了?什么时候他又患上失忆症了呢?难道说,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 他买了蛋糕,又送了玫瑰花给我,就可以厚颜无耻地、理所当然地撒谎了?在暖意 融融的烛光中,在甜腻腻的奶油气氛下,撒谎是被允许的?那热烈的深吻迷乱得带 着虚假,他忘了我们从来都不亲吻的吗?他把我当成谁了?他的拥抱带着颤栗,难 道仅仅是酒精的作用吗?他的眼睛像海一样幽深,似乎要把人吞进肚子里,而从那 深海里突然喷发出一缕小火苗,顷刻之间燎原,就像火山爆发,或者泄漏的石油在 海面上不可抑制地燃起。多么令人感动的一幕啊!喃语的唇是那么的性感,吮吸着 我的耳朵,“我爱你。”说得是那么肉麻,搞得人浑身麻酥酥的,顷刻我就要瘫软 了。这时,我听到他叫“紫烟”,把我的身体都快箍碎了!混蛋!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把我当成谁了吗? 我任由他这么抱着,看着他一脸的痴迷,竟有几分怜悯他了。八年抗战都打完 了,他怎么还是没有一丁点儿改变呢?难道他不知道爱情都死绝了吗?自从机械革 命以来,中国古代圣人所倡导的爱人的精神,以及古希伯莱先知所倡导的信仰的精 神,一并从这个时代被剔除掉了。爱情的功利性落到了实处,爱情所倡导的精神遭 到了势在必然的致命的打击,再也没有生育能力了! 他还是把那些东西搬到新居来了,还以为我不知道呢!一沓她写给他的信,还 有那条破手帕。有什么可宝贝的?却像是和氏璧,值得为此献身似的。藏得还挺严 密,压在床垫下面。知不知道紫烟是我铁哥们啊!那手帕上的竹,有几片叶子还是 我绣上去的呢!那不过是紫烟临时抓差,顺手做了一回生日礼物罢了。至于那些信 件,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内容,任意打开一封都足以让你再死一次了!简直是个白 痴!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后遗症吗? 按理说,他是我丈夫,他爱别人我应该恨他,但我根本不恨他。那么,也就是 说,我还是不爱他。突然间很妒嫉紫烟,能和相爱的男人结婚,还有这么一个痴情 的傻瓜暗恋她!冰雪聪颖的紫烟不用人说,什么也都是知道的,由于这个原因她才 不来参加我们这个徒有其表的婚礼的吧?如果那天她真的来了,情况会是什么样子 呢?王昊会不会临阵脱逃?那可真是有好戏看了!妒嫉归妒嫉,还不至于嫉恨,紫 烟本来就是值得妒嫉的女人。除了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美貌,博古通今的才学之 外,那不偏不倚的人品更是绝无仅有的。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如果我也说不知道 就实在说不过去了。不仅仅因为我是她惟一的朋友,还因为我们的确臭味相投,卿 卿我我了八年,直到王昊介入为止。唉!紫烟太敏感太谨慎,怕伤害这个,又怕伤 害那个,以至于总是疲于躲避是非,但谁的流言蜚语也没她多。太漂亮的女人即使 自己不找是非,是非也会源源不断来找她的,躲都没得躲,可怜啊!我想我不是那 种重色轻友的人,但为了大家的和平安乐,我也只好顺天应人了。 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没心没肺的,可原先我是有的,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 把它们给弄丢了,以后就再也没找回来了。就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不止我一个, 满大街都是,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也不算多。就这样吧!反正大家都习惯了。 王昊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浓眉、宽额、高鼻梁,像玉雕似的小脸好看地静止 在那里。其实,他睡着比醒着幸福,梦里如果有痛,相信也不会伤到他的筋骨,而 一睁开眼,残酷的现实就摆在面前了。他认定是“他的紫烟”躺在别的男人怀里。 嘿嘿,一时半会儿,或者永远,他都摆脱不了这样的处境了!这不是我的错,也根 本怪不到我头上。如果命运是这样安排的,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害他落魄的人不是 我,能救赎他的人也不是我,那么,我何罪之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