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了未了 1997年6月26日 晴 终了未了 办离婚比办结婚麻烦很多,本着“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的原则,能拖则 拖,能合则合,办事人员也算费尽了心机,阻挠,撮合。说实话,我觉得在这里工 作的人挺让人敬佩的,这需要多大的毅力、耐力、智力和体力啊!看穿了婚姻之后 他们又将怎样面对自己的未来呢? 我跟王昊今天已是第三次来这里了,但还没完,还得继续来。这样的办事效率 已经算是高的了,我们家旁边那座五层小楼拆了半年还没拆完呢!要快也可以,上 法院去呀!只有那些爱得痛彻肺腑的人才有可能去那里吧!至于我们,有的是时间 跟他们耗,我们不争朝夕,虽然我们也想尽快走出这尴尬之地。 自从王昊打电话说同意离婚,我们就开始办理,已经快一个月了,仍旧像电脑 屏幕上出现的那行字体“正在处理中……”,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好像已经过了一 个世纪。在这一个世纪里,我们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等待,一直等待。在等待 中时间被拉伸至无穷,思绪被拉扯得像一团丝,找不到状态。生命却毫不耽搁地在 消耗,就像割断了静脉,血正一滴一滴滴落进那个水盆,声音清脆悦耳。 以前是我小看了爱情,虽然我认为爱情是人类真正的血液,当爱情不再,生着 的人和死人没有什么区别。但,我还是小看了爱情。爱情是一个人的命脉,或有周 转,或有岔流,却不可中断,稍有中断,什么事儿都是有可能会发生的。重则丧命, 轻则废人。就像武侠小说里说的,身体七经八脉被震断之后的那种情况,或者就像 在练一种武功,走火入魔之后的情形,血流逆转也是常有的事儿。紫烟轻而易举粉 碎了王昊自欺欺人的梦幻现实,也轻而易举粉碎了我不能自拔的爱情。从一定程度 上来讲,同学们说得对,紫烟是一个魔女,她总是轻而易举就颠倒了别人的乾坤。 或许这并不是她的错,或许她的确是一番好意的。原本我和她一样认为爱情是来自 于自己内心、与他人无关的,然而并不是这样。一阵风吹过,爱情就有可能会变了 质,就像大卫·科波菲尔的魔术。爱情的天平倾斜了,也就是说生命找不到平衡点 了,所谓的人生观也就与以前截然不同了,甚至是完全相悖的。我就是这样。突然 间顿悟了,再也不相信爱情、不相信婚姻、不相信任何人了,甚至我怀疑过去是否 发生过,而未来是不是会发生呢?就是这样,一切都改变了,不留任何余地地改变 了。 自从那晚紫烟逼我打了那个电话,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我想王昊一定见过, 从他梦幻一般的脸上我能感觉到他的魂不守舍。或许他也没再见过她了,否则他不 会魂不守舍,充其量应该是痛苦。我想我比王昊了解紫烟更多一点,紫烟最出名的 格言是“万事不求人”,但还有一句,常常被人忽略了,却是她性格的写照,那就 是“好马不吃回头草”。从她嘴里你永远别想听到“我后悔”这个词,用她的话来 说,就是,“错都错了,后悔有什么用呢?况且,当初既然选择了错,那错就是应 该的,必然的,如果是我成长所需要的,那就是必须的。”就像娇艳的玫瑰,即使 生长在温室里,她也生满了刺。我像什么花呢?如果女人如花的话,我该隶属于什 么品种呢?我想我应该是山杜鹃,生在山崖上那种,花开一季而已,还开得很孤寂, 或许永远没有人看到我的绚丽。 关于财产分配问题,王昊执意把车还给我,我说,我根本开不了车,既然送了, 哪儿有收回的道理?至于房子,我说,我已经买了一套,这里原本就是他的,我也 没道理住。反正,以前的都过去了,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分来分去的,一 日夫妻还百日恩呢,何必非要扯破脸皮呢?到此为止吧,别再推来让去的了。 刘冬在那一晚就明白了我们的事儿,老是问、老是问的,我却始终没说什么, 只是让公司预支了我两个月工资。我买了一套小音响、一架望远镜和一套功夫茶具、 一套咖啡用具。就这样,我还是睡在地板上,不过有了一床被褥。每天晚上,我穿 着一条白纱裙,光着脚从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间,月光是我惟一的情侣。我喜欢趴 在窗台上写字,可以看见城墙里万家灯火和商铺的霓虹灯闪烁,这时候我总是会摁 灭手边的小台灯,静静地看着,看着,只是看着。那人情冷暖或世态炎凉好像都是 与我无干的,另一个世界的,我只是一个找不到回天空的路的天使,不得已哀伤地 停顿在半空不知所措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希望能够从王昊脸上看出一点留恋,抑或悲凄。似乎这 样才能证明点儿什么。证明什么呢?证明这婚姻曾经像蛇一样爬过我们的皮肤,吸 干了我们的汁液,然后它走了,而我们干枯了? 冥冥之中,究竟是谁在主宰着一切?不要跟我说是我自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难道我能主宰我的爱情吗?难道它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根本不在乎我的想法 吗?我能主宰什么?我还能主宰什么? 爱情究竟是什么?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呢?这世界真的还有爱情吗?可能会有 吗?我怎么看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