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脱 1997年10月30日 晴 逃脱? 在辉煌时想逃脱,在窘迫时想逃脱,在心烦意乱时想逃脱,在意乱情迷时想逃 脱,在与人机警地交往时、在人海里跋涉时,我摆脱不了的只是想逃脱本身。这成 了我根深蒂固的一种性格,迷恋于逃脱本身,如同魔术师热衷于一次次从那个黑匣 子里失踪一样。 我总是想方设法摆脱习惯,习惯也千方百计要甩掉我,我们是如此相互憎恶着 对方,想把对方置于死地。我不能主宰我的习惯,我的习惯也不能操纵我,我和我 的习惯坚持不懈地斗争着,斗争着,以至于都要精疲力竭了!很想逃脱这场械斗, 可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刘冬就像我的内衣一样跟随着我,我又怎能不穿内衣呢? 觉得自己真是蠢得可以!总是没完没了地跟自己争斗,没完没了。 总梦想着有一天可以逃到山旮旯里某个原始的村落、某个原始的乡舍。我会有 一道随便是树枝或茅草做的篱笆墙,墙内有一张蠢笨的木桌,而我深卧在一张木椅 里,它在吱吱呀呀地叫唤,抗议我笨得出奇,居然把它打造成这个样子。墙外有菜 畦、有麦田,还有野花和野草间杂其中,但我肯定不会清理它们的。“春风吹又生”, 谁不懂得这个道理呢?是风带来它们的,才带来我,我革谁的命呢?我会在木桌上 画画,树干上写诗,石头上刻字,喝有青蛙的河里的水,吃春天里才有的蕨,睡在 结了蜘蛛网的床上,做关于天堂的梦。重返原始有什么不好呢?在社会被建立之前, 人难道不是一直这样生活的吗?吃饱睡好就可以了,干吗还要尔虞我诈呢?如果一 个人能够快乐地生活,干吗非要痛苦地群居呢?原始?或许是人和神仙都需要的。 看看吧,这年月,每一座拔地而起的楼都高得不得了,“欲与天公试比高”,但居 住在里面的人,却常常连自己的家都找不着,进来的、出去的也不知道是谁的牢。 人几乎是为了生存才开始历史的,也几乎单纯是为了性才开始建立家,现代人 和古代人有什么不同吗?人类至今也没能进化到他们期望的高度,人和猿一样都得 分雌雄。但是猿是遵循着大自然的规律而存在的,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而人类却 贪得无厌,一年成镇,两年成市,三年成国的无限制地占山略地,瓜分了整个地球。 有钢筋混凝土做庇护,有科技做保护,优种的、劣种的统统得以保存,成了地球真 正的祸患。人口膨胀、资源短缺、地域狭窄,战争不可避免地爆发了。而人类生存 的环境日益恶化,地球真正的人的灾难开始了。人类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整天漫无目的地寻找出路令人绝望,不去寻找又觉得心慌,有时候实在是不明 白,人为什么要这么活?究竟人类想走到哪里去呢?是谁说行星要撞地球了?怎么 到现在还没有发生呢?人类研究天文、研究科学也只是为了阻止这一天真的到来罢 了。人类不过是寄居在地球上的一种普通生物,何以永存下去呢?他们存在的目的 又是什么?寻找目的本身或许就是毫无意义的。人只是为了存在而存在着。真的是 这样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也太让人灰心了! 觉得很累,除了为了活着不得不工作,我什么都不想做,也不想说。惟一的乐 趣就是酒吧的那个滑稽的角色,在别人观察我的同时,我也在观察我自己。我发现, 生活原本就是空的,什么恩爱情仇、什么喜怒哀乐,都是苍白的生命慰藉自己玩弄 的一种愉悦自己的把戏罢了,再也不可能是别的什么了。 刘冬几乎把这里当成他自己的家了,我反对,但也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