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死 明智友,经过一阵颠簸,我随慢慢地有了知觉,但已经变得傻,变得痴,只觉 得头有点疼。科长边安慰着我,边撕破自己的一个衬衣为我包扎头,擦脸上脖子上 的血,我象一个失去灵魂者呆呆地望着从窗而过的县城的夜晚。县城的夜晚是迷人 的:一座座高大整齐的楼房排列在街道两旁,楼上,赤橙黄绿青蓝紫互相交织一起, 忽明忽暗;街道两旁的路灯一字儿排开,灯下,有骑车的,有漫步的,更少不了那 悠闲的浪漫的一对对恋人。这一切我是熟悉的,可现在……小车驶出县城,驶上了 公路,两盏灯象两盏探照灯扫视着前方,不时照出公路两旁的杨柳树,来往的车辆。 车轮在飞转,伴随着飞转的车轮,我的心也在飞转:我有何脸面回去?我又有何脸 面见父母乡亲村长?不要说对得起党,就是父母的关怀,家乡父老乡亲的殷切期望 都辜负了,就在前二十天,父亲为了使我能买上一部期望已久的《辞海》把一百五 十元钱亲自送到了我的手里,并带来村长给我买的东西和希望我毕业回家乡的信。 就钱而言,那是父母起早贪黑,辛勤耕作,经受了多少风吹日晒,忍受了多少酷暑 雨淋,用今年打下来的胡麻换来的,为的什么?而我,是经过了多少不眠之夜,忘 却了多少美味佳食,耗尽了多少心血才考上的,当录取通知书借着习习的春风,展 着美丽的翅膀,象一只皎洁的燕子落到我手上时,我是多么惊喜,几乎不相信自己 的眼睛,还以为是梦幻或是顷刻的自我陶醉。临走时,父母,村长和乡亲把我送到 村口,村长一直把我送上车,千叮咛万嘱咐,临上车时,村长抚摩着我的头和肩说 :牛子,到学校可要好好学习,咱村的娃娃可都等着你呢!你不知道我的家乡的偏 僻,曾有好些个教师因受不了此地的孤独和寂寞而先后离去了,娃娃迫切需要教师, 你不知道村长的心是多么焦急。每当我偷懒时,村长的话象一口无形的钟在我耳旁 时时响起,他那慈祥而略带笑容的面庞,骨瘦如柴的身体就会浮现在我眼前,尤其 是他那恳求的目光更使我难以忘记,可现在…… 明智友,我当时思前想后,眼前只有一条路——死,只有一死,才能把我那无 法忏悔的一切连同我一起埋葬在这漆黑的夜里。这时,我的头包扎好了,忙碌了一 阵的科长有点疲劳,放松了对我的看管,恰好,小车停在了路边,司机下去小便, 不能再犹豫了,我突然拉开车门而出,朝前方疾驶而来的车迎上去……。 我盼望的是死,我想在这飞驶而来的车轮下痛快死去,谁知就在我扑上车的那 一瞬间我被人抱住了,不用看便知是科长。车停了,他振作了精神,看了我一眼, 我推门下车,没想到他的动作比我还快,到底是军人!我又被拉回车里。司机本身 是个小伙子,竟被我的所作吓愣了,虽然小便完了,但他还捏着那东西呆呆地站着, 直到科长喊了几遍才缓过神来。小车又继续开动了,这时的科长脸色很难看,我虽 没有看他的脸面,但从他责备而带怒的话语中感到了,处长的脸色更难看,同时, 他们对我看管明显严了。车速越快,离家越近,我的心就越沉重。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