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已经淡忘了幼年的成长经历,我是在坚强母亲羽翼的避护下长大的。我的 幼年没有眼泪。童年我拒绝眼泪,拒绝软弱。我已经渐渐的忘却了失口叫出爸爸 那个词语会有怎样的感觉。在此之前,我从未向任何人提及过他,在我的内心深 处藏着一种永远的憎恨,是的,是憎恨,拜他所赐,我得到了不一样的童年,不 一样的亲情,不一样的眼光对视。 在岁月的长河里,摆在我面前的只有坷坎和责任,这样的童年让我迅速的长 大,我像一个由于催化而成熟的桃子,在那个冷冷的季节尤为显眼。我不得不警 告自己已经长大了,可以承担起家的责任,为妈妈分担肩头的那份重担,那看上 去平静的日子为了生活充满了艰辛,每每看到那瘦弱的肩膀我都会有莫名的心痛, 那是我的妈妈,一个苦难而坚强的母亲。于是我心中激起的那层澜浪花在散漫的 气流中逐渐的扩散,并压迫着我的视觉神经,我鼻子酸涩,但却没有眼泪。 “我要自立。”我对自己说。那种强烈的意念在我的头脑里慢慢的生根发芽, 并日趋茁壮…… “自立!”是的,萧寒,你能做到,而且也会做到! 残破的围墙低矮不齐,陈旧的瓦房在寒风中岌岌可危的垂立着,房门被时间 风化成了糟粕的土黄色,院子里的落寞的挺立着几棵矮小的白杨树,在风中轻轻 的,无息的挥动着那光秃秃的手臂,轻摇似的叹息着什么。嗯,是的,这就是我 的家,我生长的地方。那个时节,潮湿的空气中散发出的荒凉,每每夜静时总让 我感到无言的恐惧…… 十年前,那清新的家园已经不再,我的童年的幸福也随着流逝了。 我累了,微微的闭着眼,是的,这是我的家园,它目睹了我十七年的成长和 经历,我的每一个故事都寄存在它的记忆里,我似乎能从她那儿里找到自己那仅 有的娇傲和自豪,我的人生,自有我的结局。天注定,无法抗拒。 我似乎永远不习惯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仿佛我是异类,在充当小丑的角 色。我得到的永远是“同情”和“怜悯”关切,我永远也无法明白为什么仅仅是 爸爸的离开,就能让我受到如此的厚戴?我有自尊,脆弱而坚强。 我无法把视线从伏在窗棂前的的妈妈的身影上移开。落日下,瘦弱的背影清 冷而孤单,长长的发丝有些零乱的被她盘到了头顶,夕阳照在她的鬓角,我的心 被猛烈的刺了一下,那银白的的光刺痛了我的双眼,我鼻酸,却无泪。我突然有 一种想要超脱尘世的欲望,我想要飞,飞入云端,脱离尘世…… 现在,我能如此冷静的面对这样或那样的现实,应该归功于岁月在我身上划 过的痕迹吧,我渐渐的习惯并喜欢那种叶落有痕的记忆,与命运跋涉…… 照例是复杂的一天,说复杂并不是因为事情的繁锁,而是心底盛装的矛盾在 做怪。我冷漠的外表让我丢失失了与别人交流的每一个时机,所以我的朋友很少。 她们说我孤傲冷漠,似坚冰没有能融化我的温度。于是,我成了一个行为上逛傲 而冷漠的人。这种状态曾在某一段独占我的空间。没有人敢打扰我,也没有人能 打扰我。我的世界里,只有孤单的我自己…… 此刻,我正跨过围栏,怀里抱着叠得很高的高中的书本。一路上,我感到了 它的沉重,我累了,没进门,就嚷着噪子对我妈妈大声道:“妈,我回来了。” 听到我的声音,妈妈从堂屋里走了出来,看到我,笑了笑:“回来了?”妈 妈那天穿了一身深灰色的紧身的丝绵小袄,下身是黑色的长裤,脚下是一双银灰 色的棉布底鞋,村妇的她看上去很平常,头发像从前一样利索的被盘到了头顶, 她不漂亮了,已经开始变老了,那大大的眼睛没了昔日的流光,变得灰蒙而空洞。 她是个老师,小学老师。 “嗯”我应了一声,轻轻的笑了笑。我走进屋内把惹我无力的沉重的书本放 到我床头墨绿色的方桌上,靠墙把它放好。我听到了妈妈的脚步起,知道她就站 在我身后,我预感到她要和我说些什么,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的妈妈,也没有人 能在我失去爸爸后更爱我的妈妈。 “寒”她在叫我的名字我应了一声。 “寒”她又叫了一声,她的语声里却有一种欲说不能的痛楚慢慢袭来…… “寒,你毕业了。”很久,她才这样跟我说。 “嗯”我又应了一声,虽然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的妈妈,但我还是想让她把 自己的无奈坦白的告诉我。我在等她告诉我…… “妈妈自私!”妈妈这样开口对我说了一句。随后,短暂的沉默之后,她终 于可以勇敢的说:“寒,你毕业了,妈妈……妈妈……不知道你是否要让你上大 学,没人谁能比你更了解妈妈,我从来没有刻意隐瞒我们生活的困窘,这是妈妈 的自私,妈妈可以让你和越儿生活的更好的,但是妈妈没有做到,妈妈无能。我 听到了她饮泣的抽泣,虽然她极力控制声音的分贝,但是徒劳,我听到了,而且 异常的真切。 “你和越儿都大了,妈妈真的很欣慰。真的!……你和越儿都是懂事的孩子, 这是我最自豪的,没有人能比我的一双儿女更优秀,在妈妈的眼里,你们永远都 是最棒的……” 我还是没有说话,我还在听…… “妈不知道带你们来这个世界上来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但妈妈会永远爱 你们,永远……” 我叹息了一声:“我知道” “妈妈无能,不能供你上学,怨我吧,孩子……”她的在空中飘浮着颤抖着 传送到我的耳膜。那轻微的抽泣声也如钟鼓入到了我的耳中。我转过身面对着妈 妈,那双眼睛充满了愧疚,眼眶像小溪似的诀了扶梯般肆意的向周遭泛滥。感觉 到我的转身,她迅速的拭去了满脸的泪痕,把脸转向别处,而衣角却是一片潮湿。 “你怎么了?”我心被揪的生疼。 “没事,今天眼睛里长出一个一疙瘩,没事的,过两天就会好的。” 那胸口并没有如眼泪似的悄无声息的得到平静的收缩,我语涩了,我开始了 慌乱,我知道我的妈妈一直把她的脆弱藏在背后,只给我和弟弟阳钢的一面…… 但今天,她没有…… 我的语言开始退化,那种殷切而真诚的关怀话语,找不到了地点,移了角落, 我如一个丢失声带的婴儿般,欲说不能,那瞬间的僵愣给我留下了清晰的记忆… …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