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 我的运气太差 听到这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天 鸿的反应。他呆坐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盯着杯子里的酒,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在心里怒吼:“难道是我得罪了老天爷,他故意惩罚我?为什么他要把我抛向命 运的谷底?为什么老天爷如此残忍地对待我?!”天鸿给自己倒满,举起酒杯一饮 而尽。他大喝而特喝,一句话也不说,谁也拦不住。黄莺见状,上前夺下杯子: “你疯了!你的伤还没完全好,你不能喝这么多酒。” 天鸿不理睬黄莺,但却不再喝酒。他走向大岛老师,说:“大岛老师,别难过, 我知道你尽力了,但我清楚,学校并没有尽力。可我不计较,是我的运气太差了, 你们帮不了我,谢谢你了。”他说完,步履蹒跚地下了楼。他挡住上来劝阻他的同 学说:“谁也别管我,我出去透透气就回来。” 大街上,依旧是灯火辉煌,今夜依然星光灿烂。可这一切都不属于他,孤苦伶 仃的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就像大阪街头的一个浪人。一种彻底的失败感攫紧 他再也经不起打击的心。面前耀眼的霓虹灯强烈地刺激着他,道顿堀(大阪市中心 一地名)的巨型螃蟹正挥舞着大钳,张牙舞地对着他。站在桥上望着桥下深不可测、 污浊沉寂的死水,他觉得一阵颤栗。如果就这么纵身一跃,他立刻就会被这死水吞 噬。而周围已幸福得麻木不仁的人们会为人流中少了一个异乡人而驻足叹息吗?想 到这,一阵悲哀袭上心头,喉头一紧,眼泪滑落下来,这一夜他哭了。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一个电话亭前,他想给中国上海家里的亲人打个电话,最后 听听他们的声音。越洋电话拨通了,“喂,是天鸿吗,你好吗?”听筒的那一边传 来了母亲亲切而熟悉的声音。 天鸿打算“黑下来” “妈,是我。你和爸爸还有小妹都好吗?家里一切都好吧,我很想念你们……” 天鸿克制着自己的颤音,尽快地结束了电话。 打完电话后,他又渐渐地打消了刚才的念头:我不能死。我死了解脱了自己, 最难过的是父母。老年丧子,他们将如何度过晚年?他们含辛茹苦地把我养大,我 却要弃他们不顾,我对不起他们。这样想着,他又慢慢地走回了宿舍。 不一会儿,大岛老师、黄莺、大廖还有几个同学先后都回来了。黄莺责备着天 鸿:“你去哪儿了?吓死我们了,大岛老师一直陪着我们,我们已经找了你一夜了。”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这不是完整地回来了吗”?大家见天鸿没事,纷 纷都回去休息了。而天鸿度过了彻夜难眠的一夜。 再有一个星期,天鸿原有的签证到最后期限了。就这样“一无所有”地回国, 他心不甘情不愿,也没法向江东父老交待。怎么办?这里已不能久留,只有尽快找 房子搬出去,离开这里是当务之急,不然的话,入管局会来强制他回国的。 几天来,李天鸿被入管局拒签的事在日语学校里传开来。同学们都在私下里议 论着,天鸿是回国还是要“黑下来”(指失去合法身份仍滞留日本)?黄莺将天鸿 不想回国仍想暂时留在日本养伤的打算,告诉了如同好朋友一样的大岛老师,并请 求大岛老师帮忙找个住处。大岛老师考虑了一会儿说:“要不就暂时到我姑妈家去 住一段时间。姑妈一个人住在东京新宿区,她年轻时因开车出了交通事故,一条腿 落下残疾,她和天鸿都是腿受过伤的人,她一定与天鸿有同病相怜的感受。我打个 电话和她商量一下,我想她会同意的。” “太好了!去东京,离开大阪,这样比较安全,入管局也查不到,我们要对外 封锁消息。如果你姑妈同意的话,我们就连夜到东京,对学校就说天鸿已经回国了。” 大岛老师马上给姑妈打了电话。 事不宜迟。第二天晚上,黄莺和大廖两个人拿着大岛老师写好的地址,陪着天 鸿秘密地坐上了开往东京的新干线。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