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晚上,我颓唐地回到宿舍,饭吃不下,唇焦口燥,拼命喝开水。百无聊赖, 我就打开电视,电视上正播放《大宅门》。我很喜欢这部电视剧,心想,今天那 个白董不就是这个颐指气使、飞扬跋扈、刁泼无赖的白景祺吗?两个人都姓白, 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难怪脾气那么相像。那个小香秀,农村来的姑娘, 怎么就能把白景祺伺候得服服帖帖,乖乖听她的?我韩慧也来自农村,我还上了 北外的大专,难道还不如那个小香秀?虽然我当时没有做白景祺小女人的念头, 但我想,香秀在那个男尊女卑、等级森严的封建门阀里能求得一身之地,我在这 个信息年代就不能在一个董事长面前争个体面,求个尊严?哼,白老头,我就不 信我不如一个小香秀,我不信摆不平你,看我小韩慧吧!我暗下决心要制服他, 但我不对大姐说。 过了三天,我又拨通了白董的电话。 “对不起白董,真的很抱歉,上次您反映的问题我向我们领导反映了,我们 领导特意让我向您赔不是,道歉!” 我故意不报家门,让他发懵,引他发话。 “你是谁?” “您忘了?我就是上次给您打电话的经济信息研究交流中心的韩慧。” “韩慧?什么事?” “您不是反映到俄罗斯被骗的事?” “哦,我想起来了,这事也不能怪你,主要是你们领导的责任。” 也许是那天他发泄痛快了,加上我的诚恳,他不忍心伤害我一个小姑娘吧, 他的口气温和多了。其实我没有向领导反映过,这类事经常发生,客户投诉是西 瓜皮擦屁股没完没了,谁也不会当真,更不会有人像傻B 一样去赔偿损失。中心 领导是能赚就赚、能抢就抢,根本没有商业信用。他们个个现在都富得流油,汽 车、别墅、情人、小秘,该有的都有了,不该有的也都有了,就苦了我们这些初 来乍到、老实巴交的业务员。 “领导有责任,我们这些小业务员更有责任,是我们事先没把情况讲清楚。 比如,您说的马戏团票的事,我了解一下,的确存在欺骗,如果我们事先告诉你 们,你们就不会上当了。” 我故意在“上当”上加重口气。 “哎呀呀,这事就别提了,再说那卢布也值不了多少钱。现在我们中国人到 俄罗斯,就像当年刚开放时港商回大陆,那阔绰劲一模一样,哈哈哈……” “白董,真没想到您是这么痛快。” “我不但痛快,而且豪爽。我在你们北京上过学,名校荷塘大学,我还有燕 赵人的风骨呢?” 天哪,“荷塘的汉子北外的妞”,说不定我们还有缘分呢,我想。 “白董,真想认识你。” “这不认识了吗?你叫什么?” “韩慧。” “啊,韩寒的韩,卫慧的慧,是吗?” “白董,你懂得真多呀,连这么年轻的作家你都知道。” “嘿嘿,啊,先这样……” “好,我挂了。” 我估计有人找他,就主动挂了机,免得他烦。我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心想, 这是个好的开头。 说实在,做业务员挨客户骂这是家常便饭。关键是你脸皮够不够厚,能不能 坚持住。那个《沙家浜》里的指导员郭建光说过,最后的胜利往往在于再坚持一 下的努力中。我对其他几个客户软泡死缠,弄得他们没法拒绝,最后都给我派员 参加了漠河论坛。我尝到了坚持的甜头,也想在白董身上试试。白董在我接触的 客户中职位最高,年龄最大,当时不知道他的确切年龄,但听他声音还是很年轻 的,似乎很熟悉。他语气特硬,个性鲜明,不同于一般人,我就多了几个心眼。 几天后我又拨通了白董的电话,三声铃响后,传来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不知怎 的,一听到这声音我以为是我父亲,我好像铁砂被磁石吸住一样屏住气息。 “你好……” 我沉吟着,不知怎么回答,我差点喊出“爸”来。我心跳有点加快。 “谁?请说话。” “白董,我是韩慧,你记得我吗?”我发现我的声音特别娇羞柔和,还带点 妩媚。 “记得。刚才你为什么不说话?”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