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月光 前郭这两年发展很迅猛,尤其是城市基础设施建设,前些年城镇的最高建筑巴 特尔商场,已经淹没在一片现代化高层建筑中,曾经宽阔的乌兰大街,也在日益繁 华的街道中显得越来越狭窄。 记得初中时,到县里照相馆来照相,那时我十五岁,我蹲在前郭的马路牙子上, 托着下巴思索:我何时能成为这儿的人,在这里生活呢?约二十年后的今天,我躺 在前郭民主街的一间屋子里,闭着眼睛想:我何时能离开这个城市,到更广阔的地 方生活。时光啊,不仅改变着我们的境遇,而且也改变着我们的心态。 在省会学习的时候,我曾产生类似十五岁照相那年的想法,想成为长春的人, 可是几天后,我仍然不得不回到前郭,我无力改变自己的现状朝美好的方向发展, 我只能在特殊的时间段里放纵自己,用近乎不可思议的方式麻醉自己。我时常想: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是否已经无药可救? 还是谈谈我的妻儿老小吧。从长春回到家,女儿看到我在沃尔玛买回的一堆东 西高兴得不得了,连声对我说“谢谢爸爸谢谢爸爸。”我也连忙表示:“不客气不 客气。”女儿一头扎进大大小小的方便袋,挨着样地摆弄那些好东西。我从兜里掏 出给林艳买的发夹递给她。她惊讶地看着我,许久没有出声。“都老夫老妻了,买 这些东西干啥!”好半天她才说出一句话。 晚上临睡前,她伏在我的胸脯上,抚摸着我的脸,温柔地说:“你出差这么多 回,还是头一次给我买东西。” 我一向不喜欢形式上的东西,我侧重于注重内容,当然这是指生活上的,而非 艺术上的。我讨厌花哨的语言,讨厌伪装的笑容,我喜欢实实在在地做。每年情人 节的时候,我从未给林艳买过花之类的礼品。无可非议,那绝对是浪漫的事,但是 我认为那代替不了真正的感情,那只是激情,不是足已保持天长日久的东西。我们 需要的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呵护和关爱,而不是只是那一天的表达,当然,最主 要的是我不喜欢跟在人家的屁股后赶潮流。以前,每次出差回来,我不买任何物品 给她,我觉得我心里时刻有她,默默地为她付出着,不需要搞那些形式主义。 我知道反对我的人一定很多,一些妇女同志会纷纷批评我不会浪漫,不懂女人 的心思,于是我这次学习回来给她买了个发夹,我也想让已经归于平淡的婚姻生活 增添一些浪漫的色彩。她一向喜欢发夹,所以她心里很高兴。也许,要适当表达你 的爱,不要把爱藏在心里,爱要让对方看见,爱要让对方听见,这并不需要太多的 金钱,简单得只需要一句话,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小小的礼品。 我不否认,买发夹给她与我在长春的放纵有关,这种情形类似于一个孩子做错 了事后,会表现得很乖很听话,会找机会弥补过错。每次在外面和别的女人鬼混后, 我都会格外地对她好一些。记得我第一次在出轨之后,对她毕恭毕敬、言听计从了 她几个月。所以说,做妻子的一定要保持必要的清醒,当你的丈夫突然变得对你好 的时候,你要考虑:他是有什么事求你?还是在外面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了?说到这 里,我感觉我好像在出卖男人,呵呵。 这些事还影响了我与女儿萌萌的关系。以前我对女儿的要求非常严厉,经常对 她斥骂,包括她才三、四岁的时候。林艳常指着我的鼻子说:“你演后爹都不用伪 装,总是对孩子那么凶,好像孩子不是你的。”其实,我之所以对萌萌严厉,是因 为我对萌萌寄予了非常大的希望,渴望她成为出类拔萃的人,所以她有一点淘气或 不听话的时候我就大发脾气,对她凶巴巴的。从内心上讲我是爱她的,正因为爱才 严加管教。 “她还是个孩子,不是大人,你不能对她要求那么高。”林艳总这样批评我。 这两天萌萌很淘气,打碎了一个水杯,还把一盘菜弄翻在地上,我没有对她凶, 而是和蔼地摸着她的头说:“萌萌以后要小心些,伤到自己就不好了。”林艳有点 惊奇:“你最近变了,对我们娘俩特别好,尤其是对孩子。”我胸怀宽广地说:'' 你我皆凡人,谁还不犯个错误啥的,何况一个小孩子啦!“这是我不断地犯错误后 悟出的道理,也应用到了实际工作生活当中,我认为这是我的一大进步。 我也悟出过其他道理,有不少没应用到实际,例如要想往上爬就得和领导处好 关系这个道理,我就一直拒绝贯彻执行。 史明去世后,科里的副科长的职位一直空着,林艳对我说:“你给领导送点钱 吧,好弄个一官半职的。”我胸有成竹地说:“不用,凭你老公我业务这么强,人 缘这么好,早晚会出人投地的。”她说:“夜长梦多,万一副科长的位子成了别人 的,我看你怎么办,整天说你你也不开窍。”“论资历论水平,那个职位就应该是 我的。”“啥应该是你的呀,你太幼稚了,老婆都有可能成为别人的呢。”“反正 我讨厌送礼这套事,我相信这世间自有公正,再说我们任局长是正派人,做事还是 比较公道的。”最后,她一副恨铁不成钢样子,无奈地说:“这是个送礼的年月, 你不信就会吃亏!”其实也我知道这个道理,不过我对现实仍然抱有一丝幻想。 “你就等着天上掉馅饼吧!”林艳能看出我的心思,总是给我泼凉水。 后来,残酷的事实证明,林艳是对的,副科长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而那个人 偏偏不是旁人,正是我的对桌闫宇。 学习回来后的第一天上班,洪江便乐颠颠地跑到我屋里,开门便喊:“省城一 游,感觉挺爽吧!”他到我跟前,我们按照习惯熟练地一击掌。我说:“当然爽, 省城美女如云,个个细皮嫩肉的。”他说:“看来你挥汗如雨了?”我摇着头右手 做捋胡须状笑着说:“知我者洪江兄也!”他撇着嘴说:“切,就你那样,泡妞能 力还不如我呢!”这时,闫宇说走进来,大声说道:“你俩不吹牛逼能死啊!” 洪江是我的好哥们,他在相邻的科室,与我同岁,略长我一个月。他的性格略 显内向,遇到女同志话就少,比女的还腼腆。他自我解释说沉默是金,我回应他说 沉默是铁。他有一口参差不齐的牙,经常用手指弹牙齿,弹出曲调来,以此推理, 他唱歌也不错。如今,他把牙齿做了修复,趋于整齐,归于洁白,不过,从此无法 再弹奏。他还有一双铁拳,没事的时候,你就能听到他办公室发出敲墙的声响,那 是他在用着手打墙,咚咚直响。因此,他杵人一拳,甚是疼痛,拳击效果可以与 “四大名捕”之铁手相媲美。他没事的时候便关上办公室的门,在屋里玩魔兽或者 聊天。他对人友善,是我们局口碑比较好的人之一,同时,他和我被列入局“四大 正经人”。 闫宇曾经和我一个办公室,同在3328. 他相貌俊朗,但因他身材略短小,因此 充其量算半个帅哥。他出身贫农,参加工作时在深井子镇政府,处过很多对象,因 挑选过于严格,单身多年。某局长去深井子镇检查工作,中午在镇政府吃饭时,相 中了陪酒的闫宇,席间不断夸赞他是个人才。半年后,闫宇成了这位局长的乘龙快 婿。一年后,闫宇从乡下调入城里,和我坐对桌。二月份局里调整人员时,突然提 拔,把我这个副科长的热门人选挤掉,成为我们单位的副科长。 闫宇这个人电话非常多,手机总是响个不停,属于拇指一族。他很少在单位老 老实实地呆着,总是开着他的旧红旗车东跑西颠的,工作之外的业务极忙。 实事求是地说,闫宇的业务能力很一般,甚至是不怎么着。这一点可以从他写 的字上看出一二,他的字写得很难看,歪歪扭扭地甚至不如一个小学生写得工整, 而且经常是错字连篇。不过,闫宇有一个强项,使他在全局闻名遐迩,那便是他裤 裆里的家伙事儿粗而长,异于常人,雄冠于全局,令全局上下叹为观止自愧不如。 有人第一次在洗手间目睹他生殖器的风采时,一时间目瞪口呆,被他的大棒打晕。 过后此人逢人便悄悄耳语道:“闫宇的家伙事儿悠荡地到膝盖了。”惹得与闫宇同 厕的人都争先恐后斜眼观瞧,气得闫宇小便都跑到隔间去。 因为此事,有不少人请闫宇吃饭喝酒,向他讨教其中原委。你有什么秘诀啊? 你吃啥药了?听到这样的问话,闫宇多半辩称,小时候家里穷,穿不起裤衩,自然 下垂。不过有一次他又自称小时候经常用手抻,拔屌助长。还有一次他说得更离谱, 竟然说自己整天在那话儿上面拴个螺丝疙瘩。后来有嫉妒的人到处宣扬,说闫宇的 那玩意儿是死机,勃起后一点也不大我和洪江唠得正欢时,闫宇夹着包走了。临出 门时,他说:“我走了,李维,晚上等我电话,给你接接风。”我回答说:“接什 么风,再说,今晚我有事。”走廊里传来他的话:“那就改天再说。”自从他被提 拔为副科长后,我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差。 洪江在我屋里呆了近一个小时,东拉西扯地说了好多话。我对他说:“你俯耳 过来,我告诉你个事儿。”他说:“用得着吗,国家机密啊?”我神神秘秘地说: “我在长春泡到个漂亮妞儿。”洪江说:“拉倒吧,我还不知道你,有贼心不贼胆 的人。”我很认真地说:“真地。”洪江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我信,行了吧。” 说完转身离开,我招呼他别走。“没功夫听你瞎编乱造,我回屋玩游戏去喽!”他 说。 我去张科长的3326室,简单汇报一下长春一行的学习情况。张科长说:“你这 几天好好准备一下,过几天局里要进行专门培训,你要把课讲好啊。”我胸有成竹 地说:“没问题。”接着张科长又交待给我一项艰巨的任务,让我给主管副局长耿 义同志写一份调研文章。我欣然领命告退。 天下文章一大抄!我不觉得自己写材料如何好,我只承认自己抄得好。在此还 要感谢互联网,感谢李彦宏,搜索一下就可以轻松找到原材料,再经我妙手一回春, 拼装成一篇具有本地特色的新文章。下午下班前,我把完成的文章交给科长。张科 长简单浏览了一遍,冲我点点头,赞许道:“真不愧为著名笔杆子。” 说心里话,我最讨厌写这种材料,扩大了讲,我讨厌行政机关。一年四季文山 会海,只知道写稿子念材料听报告,搞形式主义,实事办不了几件。在这里工作的 人做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有什么差错弄毁了自己的政治前程。工作也死板,没有 自由的气息,没有展示个性的平台。在这样的氛围中度过生命中的大部分光阴,真 是郁闷。 我曾经做过几次挣扎,以期离开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到更广阔的天地中去。 开始是想通过写作达到改变现状的目的,就像余华不喜欢做牙医而通过写作进入文 化馆一样。我写了四年小说,只写了一部长篇,邮到北京一个出版社,石沉大海, 那时我才如梦方醒,我无法做到余华那样,我缺少讲故事的才能。然后我突发奇想, 决定考英语四级,然后报考东北师大的中文研究生,我考了两次,已经十分接近及 格分数了,可惜国家出台政策,不允许社会考生报考英语四六级,残酷地浇灭了我 学习英语的热情。05年冬天,我终于树立起一个更符合实际的目标:考取律师资格 证,到经济发达的地区当律师去。我到长春去买回一堆资料,回来后在家和单位猛 劲学习。 然而,正当我开足马力向前冲的时候,身边发生了一系列的事,影响了我的思 想和生活。曾几何时,我一遍遍哼唱:谁能告诉我,谁能告诉我,是我们改变了世 界,还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而如今,我不会再对此感到困惑。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