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徐早早地到办公室,打开饮水机,让每个同事一早就能泡茶,然后开窗开电 风扇,驱除隔宿的陈腐空气,然后扫地抹桌子。老徐让同事们享有每一个窗明几净、 空气清新的早晨,所以老徐年年评先进。刘红英在老徐的盼望中推门而入,脱下外 衣,那一刹那,她沉甸甸的双乳颤颤悠悠。老徐一直在想,刘红英是否使用胸罩? 或是使用那种没有吊带的胸罩?妻子曾买过那种没有吊带的胸罩,只穿了一次就束 之高阁。妻子说,总以为胸罩要掉下来,都不敢快步走路。忙忙碌碌的老徐,满脑 子都是刘红英的胸脯。天再冷,刘红英也穿很单薄的衣服,不排除空调的作用,但 老徐想,女为悦己者容,她为他而性感。刘红英一到就和老徐抢扫帚抹布之类的东 西,两人就难免身体磨擦,让老徐对丰满和白腴的性感有新体验新感受。苟日新, 日日新,这《易经》里的话用在刘红英身上合适。老徐想他有两个围城,家和办公 室。老徐天天进这个围城,出那个围城,但始终在围城里。 办公室只是上午艳丽而柔靡,到了下午,老徐就想回家,电子钟滴答滴答地走, 他会越来越按捺不住;而家的热情在具体的家庭生活中逐渐消淡。生活就是这么个 圆圈。 老徐一直想买房子。男人不买房子,就不是真正的男人,这是城市的现代定律。 一想到儿子要自费留学,买房子的信念就消磨了许多。他看到了自己的捉襟见肘, 四十万是多么的微不足道。现在,老徐日里夜里都在盘算着赚钱,炒股票,买彩票, 开公司,等等等等。 “老徐,想心事想出两个死鱼眼睛了。肯定昨天晚上老婆让罚跪了。”刘红英 密切地关注着老徐,她就是喜欢说老徐惧内,话语里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幸灾乐祸 的情态,好像他老是在妻子的淫威下过着痛苦不堪的生活。老徐突然觉得自己很脆 弱,这时随便哪个在他面前,都会成为他倾诉的对象,更何况刘红英这个红颜知己 了。老徐说:“谈朋友的时候是浪漫主义,把对方看得什么都好;结婚以后就是现 实主义了,所有的弱点都暴露出来了。”这话倒像在揭妻子的短处,刘红英听得津 津有味。老徐扫她一眼,继续说:“以前有句话,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 压倒东风。两个生活习性截然不同的人住到一起去,首先要解决一个谁改造谁的问 题,不能完成改造,那就永无宁日。”老徐情不自禁地伤感了,这是肺腑之言哪! 刘红英说:“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好处。但总归是两个人好。就要看两个人是否合 得来。疙疙瘩瘩地过日子,没劲,就算活个一百年,也只不过三万多天。”刘红英 好像是不经意,其实受了感染,说话时眼睛一闪一闪地绕住他。老徐立即觉得有两 条鞭子轻轻地拍打着他,让他躲闪不及。老徐知道,假如说话再深入一点,他们的 关系就会进入新的天地。于是老徐找事情去做,把黑色的垃圾袋套到塑料桶上,不 抬头地说:“要是再年轻十岁,那我就豁出去了。现在的年龄,只能等死了。”这 话表示着他们的距离。 “你不老,正当时,一朵花……”刘红英还想往深处说,郝经理一脚跨进来, 硕大的牛皮包“嘭”地摔在办公桌上,说:“老徐,我那笔业务,你快去帮忙打理 一下,住宾馆标准高一点,无所谓的。越快越好,我恨不得劈成两半瓣。帮帮忙, 老徐。”郝经理一直很抠门,出差要想住一百元以上的宾馆,报销就犯难了,郝经 理规定每晚的住宿费是四十元,很低,是想让部下突破到五六十元,围着他闹,于 是他宽大为怀地签报。这是领导的乐趣。这笔业务不小,合同金额超过两百万,而 且是乡镇企业加工,质量监督很麻烦,所以老徐有些迟疑。老徐呷口茶,伸出两根 手指拈舌尖上沾着的茶叶。刘红英插话道:“郝经理,老徐的儿子高三了,高考的 事情耽误不得。要不,我去。”郝经理斜眼看她:“你?省省吧,说话不三不四, 听得人肚肠痒。”老徐突然把想说的话打住,嘴巴嘬成个圆圈。老徐想说:“那好, 两个人有照应一点。”这话会引起误解。刘红英的目光是鼓舞的,在老徐的脸上一 跳一跳,却把话掼向郝经理:“什么不三不四?我这人直肠子,说话不打弯。你们 男人为难,我们女人就挺身而出。”郝经理说:“你瞧你,又管不住嘴巴了,什么 男人女人的。老徐,你看呢?”老徐说:“这笔生意不小,郝经理你决定。”郝经 理一跺脚:“好吧,两个人就两个人!”刘红英马上哼歌了:“为什么呀,聚首总 是这么的难,好像一辈子的时光,都在等待一刹那的见面……”老徐不苟言笑地从 郝经理那儿接过一堆资料正襟危坐、目不旁视地一扫十行,心里在骂这女人太傻, 把思想感情都写在脸上。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