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鸡很大 一次十分偶然的机会让我再次见到了“白靴子”。 那天,邵德正和两个编辑闲聊,说到最近突发性事件很少,报纸没有看点时, 邵德眉头紧皱说: “真是一点有趣的事都没有!既没有痴心女跳楼殉情,也没有顾客从饭菜里吃 出刀片来,连杀人绑架的事都没有!哪怕是出一两次车祸,死伤三五个人也好…… 可是,也没有!” 两个编辑于是笑起来,说:“是的,总要有‘料’报纸才能弄出看头来!” 正在这时候,有人打电话到报社,说是时代路幼儿园孩子喝了一批牛奶后集体 中毒,二十多名幼儿正躺在医院接受治疗! 邵德高兴起来,笑呵呵地说:“嗯,真是非常及时的中毒!”他立即带了我, 叫了报社的新闻采访车愉快地赶到了医院。一名二十岁上下年纪的女孩正被家长围 在中心,她不停地解释,但是家长们仍然义愤填膺,你一言我一语轮番把她骂了个 狗血淋头。 我觉得这个女孩在什么地方见过,想了一会儿没有想起来,后来我看到她穿着 一双长筒的白靴子时,才想起三个月前曾在人才市场见过。她一听说记者来了,像 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眼圈一下子红了。 “……幼儿园没有牛奶了,我到早上才发现,于是在隔壁的爱心超市买了三十 瓶,没想到孩子们喝了后都呕吐……我马上打了医院的电话,可是救护车很久都不 来……”“白靴子”说得很快、很激动,怕邵德听不懂,就不断地辅以手势,当她 说到“三”的时候,就把大拇指和食指圈起来,伸出其他三个指头;当她说到“电 话”的时候,就把大拇指和小拇指伸出来,放到耳朵旁边,像打电话的样子。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很无辜的样子,泪水都流了出来。漂亮的女孩子流泪,总 是要令男人心动的!后来我想,邵德对“白靴子”起邪念也许正是这个时候吧! 超市的老板闻讯也赶了过来,他一脸无奈地解释说:“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 的事。牛奶是经开区放心奶品公司生产的,他们销路不好,就经常把过期的牛奶回 收,再重新打上新的生产日期投放市场。我们本不想销他们的牛奶,可是市里领导 和工商局都打了招呼,说要支持本地企业,所以多少总得卖一点,而且利润也可观 ……” 随后家长们又补充说了一些情况,事情的真相基本上清楚了。 时近中午,又有几家媒体记者闻讯赶来。在我们准备回报社发稿时,经开区来 了几位工作人员,请媒体记者全部到医院对面的金都大酒店吃饭,说经开区主任和 宣传部胡副部长请大家过去有事商议。 听说宣传部的领导来了,想必有重要指示,于是报纸、电视、电台的记者都过 去了。坐在首座的是体态臃肿的经开区主任,旁边是宣传部副部长,两位领导看到 媒体记者们来了,满脸笑容显得特别和气。经开区主任的另一侧坐着放心奶品公司 的总经理,也微笑着。 “记者们辛苦了!”经开区主任举杯敬了第一杯酒。随后大家互相敬酒,气氛 热烈。总经理来自广东,是个黑瘦的汉子,当饭局中传来小孩子全部脱离生命危险 的消息时,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挨个儿给大家敬酒。经开区的领导推辞说:“敬 部长吧,部长对经开区和经开区的企业一直都格外支持哩!” 而副部长则推辞说:“该敬经开区的领导,小孩脱离危险全是托主任的福呢! 他们对企业的支持最大!” 总经理一边恭敬地敬酒,一边感谢地说:“都要敬、都要敬,领导们的支持都 很大!” 这本来是很平常的客气话,可是总经理浓厚的广东腔把“支持”说成了“鸡鸡”, 变成了“领导们的鸡鸡都很大”,于是一桌子人都“嘿嘿嘿”地窃笑起来,因为在 京江和很多地区的方言里,“鸡鸡”是男性某个部位的特称。 我与邵德虽然紧坐在一起,但在餐桌上的表现完全不同。我是惟一一个不喝酒 的人,既不敬酒,言语也少;而邵德则频频举杯敬主任和副部长,说一些“万分崇 敬”之类的句子,又丢出几个黄色笑话来让大家捧腹大乐,使得饭桌上气氛颇格外 活跃,就连主任和副部长都连声夸赞说:“这个小伙子真不错!” 吃饱喝足,胡副部长作了简短的讲话,他说:“放心奶品公司是市经开区新引 进的大企业,将来税收很可观,所以各新闻单位都要统一思想,大力维护其良好形 象;就今天的事而言,公司要妥善处理,新闻单位对中毒事件不准作报道,要宣传 的话可作正面引导。” 随后经开区主任和副部长驱车离去,总经理叫了高挑妖艳的女秘书进来挨个给 记者们发“辛苦费”,他非常感激地说: “记者们的鸡鸡也都很大!” 次日,各媒体的消息大同小异,都是说放心奶品公司视质量为生命,发现了不 合格奶品迅速追回并全部销毁云云,有的电视台还播了公司现场销毁牛奶的情形。 “这一次的报道,总体上来说大家都很满意!”邵德得意地对我说,“副部长 和经开区主任维护了企业形象,家长和幼儿们得到了赔偿,奶品公司获得了正面的 宣传……” 我想,是不是还得加一条:记者们拿到了“辛苦费”呢? “就连幼儿园和那个幼师也都很满意,”邵德坏笑着说,“对我十分感激呢!” 邵德此后经常打一些很肉麻的电话,一张口就是“宝贝”啊、“美女”啊之类, 有一次还说到了“血液”,他说:“你就是我的血液,我每一秒钟都需要你……” 邵德打这些电话时总是躲到一边去,惟独不避开我。几天后,他拉我外出吃饭,我 担心是陪别人喝酒,就推辞。当他说一起吃饭的只有那个幼师时,我才明白最近和 他打电话的就是“白靴子”,难怪他还在电话里讲起“幼儿园”和“小孩”之类的 话。 “我会搞定她的!”邵德一脸的贼笑。 在饭桌上我提起初次与“白靴子”见面的事:“我见过你的,在京江市人才市 场举办的一次招聘会上……” “白靴子”不大记得当时的情景,只是发出了“工作真难找”的感慨:“那些 手持着大专、本科文凭的人都找不到工作,更何况我这样的高中毕业生呢?很偶然 在幼儿园门口看到一则招聘启事,就成了幼师;现在天天和孩子们在一起,也觉得 开心快乐,问题是工资很低,而且也不是长久的办法……” 我突然有感而发:“现在的社会是,有学识有才能的人没有用武之地,老实善 良的人吃大亏;而那些一无所长却卑鄙无耻和擅长瞒天过海者,却往往成为暴发户 和人上人!” 邵德也赞同我的看法,他便讲了一个“破产专业户”的例子:“他原来是个一 文不名的穷光蛋,有一天突然说要搞软件园项目——嘿,什么软件园呀,他连电脑 打字都不会——他装成外地客商,讲一口蹩足的普通话,结果就骗得了地方政府的 信任,低价划了一块地给他。他于是拿这块地作抵押在银行贷了款,把款子都转移 后立即宣布破产……就这样,他破过几次产后,却成了大老板,手头有了很多的项 目和用不完的钞票!” 谈到这里,邵德有些心怀不平,却又发表看法说:“我认为这都是现实的需要。 在我看来,吹牛、拍马、请客、送礼、欺诈,这些都是社会的需要,也是个人能力 的体现。我们改变不了世界,最好的办法就是去适应社会!” 我觉得邵德说的也很有道理。 然而“白靴子”由于社会经验还十分缺少的缘故,显然难以理解我们所讲,插 不上话,于是她又说到另外一方面去了:“我并不觉得暴发户怎样了不起,也不认 为有什么‘人上人’,但是我打心眼里敬佩你们这些记者!你们有一支笔,关键时 候能够挺身而出,为老百姓说话!——真是了不起的职业。” “白靴子”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邵德,脸上带着羞涩和崇敬之情。 我听了这样的话脸上一热,回头去看邵德时,他正若无其事地微微笑着。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