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时刻 京江四周的灯一齐黑了下来,人们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焰火晚会开始。四周更加 静谧了,只听得到风在林间发出的沙沙的响声。楼房前面是层层叠叠的树木,向左 和向右看去,只见在几颗星星的光亮映照下,黑魆魆的层林延绵伸展,仿佛没有尽 头。 芷儿从背包里掏出几张纸来,小心地铺在楼顶,于是我们挨着在纸上坐下。我 感到我们如同坐在一艘行使的船上,向着那深不可测的天空和嵌在空中明亮如珍珠 的星星,向着那无边无际的宇宙缓缓驶去。呵,如今想来,那时候于我、于芷儿都 是多么完美的时刻! 猛然间,只见京江岸边升起一团火光,远看如萤火虫的光亮,来到半空中,突 然爆开,如一朵巨大的黄色的菊花在空中突然绽放,将天空映得亮堂堂的。几乎同 时,我们听到了砰的声响和江边人们潮水般涌来的欢呼声。 那第一朵在空中绽放的菊花,似乎只是一个信号、一个提示。紧接着,江边骤 然响起《卡门序曲》,随着那快节奏的音乐,一排火点一个接一个地竞相往上攀升, 似乎想随着那激昂的曲子极力地飞得更高。当它们攀登到一定的高度后,便一个接 一个地在空中爆开,仿佛一把把颜色各异的火伞在黑色的天幕中撑开。如此反复几 次后,“砰砰砰砰”的礼花接连爆响,无数朵各式各样的火花在空中开放,五颜六 色,照亮了半边天空,那些绽开的礼花似乎离我们特别的近,依次绽开的那一瞬间, 火焰仿佛要落到我们的头顶上来。 一时间目不暇接,那景观让我们都惊住了。 如此大约持续了几分钟左右,音乐忽变,细听原来是《杜鹃圆舞曲》。往上升 腾的火星增加到了四排,天空中的礼花绽放更为密集,红、黄、蓝、绿、紫……各 种纯色的花在空中向着四面八方开放。音乐渐渐变得柔和缓慢,而在那样的乐声中, 我们正为各种颜色的更替着迷时,那些开放的花里又落下无数盏彩灯,坠在小型降 落伞的下面。在温馨的旋律中,千万盏小灯缓缓降落,无数种色彩久久不灭,在风 的吹动下满天飞舞,场面壮观极了。 这样的美景本已难得,而目光随着彩灯下移时,伴着“唰唰”两声,大约数丈 长的两根火柱,分别在江两岸平着江面横扫出来,然后呈扇形不断摇摆,如一个勇 猛的武士在挥舞两把银色宝剑,而那利剑所到之处,砍出无数的火花来。 我侧过头去看芷儿,只见她惊喜中略带忧郁,仿佛想用她全部的力量,挽留这 样的美景,挽留那绝美的瞬间。 如此又持续了几分钟,上空的礼花停止开放了;中空的灯笼全部落了下去;江 岸边的宝剑也不见踪迹。天地之间又恢复了黑暗,由于刚才的焰火过于耀眼,因此 暗下来之后星星发出的光亮便显得格外微弱。 音乐也完全停了下来,四处又一次变得格外沉静。似乎听不到江边上人的声音, 我们也都静静地坐着没有说话,这是一种无声胜有声的境界。 过了一会儿,先是听到小提琴演奏的《查尔达斯匈牙利舞曲》,开始时节奏缓 慢,并不见有礼花绽放,江面上仍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小提琴声响彻两岸。这样的 情形大约持续了一分多钟的样子,小提琴声节奏骤然变得激越快速,随着节奏的变 换,江面上火光四起,原先那升腾的火星由四排变为了十二排,无数火星随着音乐 声竞相冲上天空,凭这架势就知道这次的热闹劲比刚才要更为猛烈得多。 忽一会儿,音乐又换成了《马刀舞曲》。随着强劲有力的鼓声,“砰砰砰砰” 的礼花弹绽放的声音不绝于耳,最后竟响成了一片。与先前不同的是,每个礼花弹 绽开后又分散成四五个小球,同时绽开;小球绽开后又分成无数弯弯曲曲的火线, 如龙如蛇般在空中爬行。白色、红色、黄色、紫色……万千种颜色、无数点火光照 亮了整个天空,天顶宛如白昼。而此时,空中又有了许多与先前一样的彩色灯笼, 仿佛一颗颗移动的星星,好看极了。 而底下江两岸也是奇景迭出:六排冲天的火柱,随着音乐的强弱,如喷泉一般 时高时低,时左时右,如同六个翩翩起舞的美少女;正为那六位美少女舞姿着迷之 际,江边又似先前那般舞出四把银剑,唰唰地砍向江心。剑到之处,江心突然滚出 无数个火球,大约是被那银剑所劈开,“扑扑扑”的一个个爆裂,从内滚出无数个 小火球来;那些火球落在江面上并未熄灭,立即向四面八方游去,如万千只火鸭子 在江中追逐嬉戏。 这是绝美的景象:天顶礼花不绝、亮若白昼;中空龙蛇竞走、彩灯徐飞;底下 银剑乱舞、美女蹁跹;江间火球滚动、火鸭嬉戏……这个时候,无论是天上地下还 是江面,都是奇景迭显,即使每人再生十双眼睛,却还是不够用。最后,在连片响 起的爆炸声中,在万千礼炮绽开的花朵之间,红色的火光组成了“新年快乐”四个 巨大的汉字,就如同高超的书法家用巨椽在空中写成。 整个焰火晚会大约持续了三十分钟左右,那壮美的画面如今仍深深地印在我的 脑海之中。我和芷儿依偎在一起,坐了很久,直到感觉全身都寒冷起来才下了屋顶。 山间没有灯光,只有星星的微弱的光芒,原来老伯烧起的火也熄灭了,大约他已经 早睡了吧。 我们进了老伯为芷儿安排的房间,那里面一切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墙上一 把新吉他格外显眼。于是在那小屋子里,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芷儿弹了吉他。 开始是极其简单的和弦分解,一个音符接着一个音符蹦出来,在小小的房间里游走、 消失。 吉他声简单得令人心碎。接着,我就听到了扣人心弦的的歌声,像深夜里醉酒 的人含糊不清的腔调,像压抑着内心的满腔苦楚—— 你是去斯卡布罗集市吗? 那里有鼠尾草、百里香和无名的花; 请代我向一个姑娘问好吧, 她曾经是我的爱人啊。 旋律和歌词都十分简单,让我想起离开落花县的时候是抱着多么美好的憧憬, 如今却流落到举步艰难的境地。我想如果能永远和芷儿一起,相互温暖,那该多好。 我想,一些美好东西,曾经美好的日子,已经一去再也不可能返回了。 芷儿重复着简单的歌词、简单的旋律,反反复复总是那么几句: 请她为我找一块土地, 哦,那些鼠尾草、百里香和无名的花, 要在那海水和海滩之间, 她就将成为我的爱人啊; 请她用皮做的镰刀收割庄稼, 那些鼠尾草、百里香和无名的花, 再用石南草扎成一堆, 她就将成为我的爱人啊。 曲终之时,芷儿仍然抱着吉他,两眼已含满泪水。我走过去,轻轻地拿走吉他, 轻轻地、自然地把她抱入了怀中。我听到她轻轻的,在我的耳边的喘息,感觉到她 高耸的胸脯紧贴在我的胸膛。 嘴唇在互相寻找,如同干渴时寻找甘露,芷儿紧闭的双眼渗出了泪花。 像一种梦境——在宣传部的会议室里、在落花县的河滩上、在京江大厦的咖啡 厅里……我曾经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人,如今就真真切切地在我的怀里,我激动 地抱着她,就像抱着自己的灵魂,生怕她突然飞走。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在她全身上下摸索,那初次触到的柔软的曲线让我激动万分。 轻轻地去掉她的风衣,脱去紧身毛衣和洁白的胸罩,那白色的饱满的胸脯和深深的 乳沟就完美地呈现在我的眼底。我费了很大的劲,终于解开她的裤子。她没有拒绝, 一点也没有,只是紧闭双眼,一双柔弱的手紧紧抓住我的后背,几乎要抓进肉里去。 两个人赤身裸体地抱在一起,在厚厚的被子下面。然而那时候我格外慌张,浑 身颤栗,软弱无力,怎么样也无法再进一步。坚持了一阵,还是不行,终于丧失了 信心。我满怀愧疚,只好把脸深深地埋进那对乳房里——那对乳房饱满而结实,与 秀秀的小乳房完全不同。 我们就这样相拥着,什么话也不说,最后渐渐进入了梦乡,那时窗外已是星光 灿烂。 半夜里,我听到芷儿在喊:“妈妈!妈妈!”那声音,就像五六岁的稚童,害 怕时发自内心的呼喊,天真亲切,让人怜爱。 我把她紧紧抱住。 “我梦见我的妈妈了。”芷儿醒来后喃喃地说,她依着我的胸,泪水打湿我的 胸膛。 早晨醒来,昨天晚上那个裸体已经消失不见,让我怀疑记忆中的一切是不是梦 境中发生的。当我走出房门的时候,看到老伯伯一个人在大树下打拳,他对我说: “她很早就走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