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冤家不聚头 五年级的教学楼坐落在学校风景最好的一隅,簇新的楼房前有大片的水塘,夏 天开满了蓬蓬的荷花,红的粉的白的交错,争先恐后地从水面冒出来,像极了一张 张孩儿的脸,团团的笑着、闹着,无忧且无虑。 报名的时候班主任黄老师笑眯眯地点头:“子言是三好生吧?听陶老师介绍过 你,新学期要继续努力哦。” 她睁大眼睛,有点害羞,心里立刻喜欢上了这个和蔼亲切的语文老师。 当黄老师的学生其实是件很容易快乐的事。 她总是轻声细语的对子言讲话;喜欢亲自动手为子言梳理蓬乱的头发;常常把 子言叫到办公室,变戏法一样从抽屉里掏出零食和水果,或者递过来一支红笔,温 和地说,子言帮我改改其他同学的作业好吗? 可是就连这种前所未有的温柔,都要与人分享。 黄老师对林尧的喜欢一样溢于言表:上课经常点他的名;表扬他的字写得好; 批改作业时也常常会叫上他帮忙;最重要的是他依然当着副班长,并且兼任了少先 队的大队长。 她打从心眼里不欢迎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插班生——这个人骄傲自大,目空一切, 总而言之是极端惹人讨厌,其实根本就不适合当班干部。 林尧什么时候也出一次糗就好了,子言托着腮想,如果他出糗的话,也许黄老 师就不会那么喜欢他了。 这个内心深处的声音一直徘徊左右,几乎快要按捺不住的浮出水面。 黄老师又提问了,子言的右手举得几乎有点酸痛,最后站起来的依然是林尧。 如果眼光能够伤人于无形,那么此刻林尧身上应该早已遍体鳞伤。子言冷冷地 瞪向那个人,后者虽然站得笔直,两手却故作深沉的插在裤兜,一边回答问题,一 条腿一边有节奏的随着说话的频率轻轻抖动。 连站起来回答问题都不忘记耍帅,也不知道要耍给谁看!子言恨恨地想。 黄老师显然也发现了林尧的小动作,她的声音温和不失风趣:“问题回答得很 好。林尧同学长得一表人才,风度也很潇洒,不过在课堂上太潇洒了也不好啊。” 女生们全都捂着嘴,红着脸,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只有子言忍俊不禁, 敲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肆无忌惮的笑过了。 班上同学随即也跟着哄笑,有人吹口哨,还有人用力捶着课桌,一时间教室气 氛活跃到了顶点。 在一片喧嚣声中,林尧的表情依然相当镇静,没有半点窘迫,他缓缓坐下来, 坐姿非常端正。子言颇感意外地瞥了他一眼,他似乎感觉到了,慢慢转过头来,一 双眼睛不偏不斜正好与她撞个正着。 他的眼神如秋水一般沉静,两人这样直直对望着,子言忽然害怕起来,忙不迭 地移开视线,脸瞬间就红了,仿佛刚刚受窘的人是自己。 带头嘲笑他,却被人家捉个正着,真是心虚,真是无地自容!子言悻悻的想, 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一定不能再被反将一军。 这个下次,来得很快。 星期六下午最后一堂语文自修课,恰逢子言轮值监管纪律,为了防止学生利用 这段时间写家庭作业,黄老师特地叮嘱子言要把这些违反纪律的学生名字记黑板上。 坐在讲台上的子言有点百无聊赖,这种得罪人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 了,有时其实不必太认真。 快要下课的时候,裴蓓走上讲台低声说:“子言,真有你的!好多在做家庭作 业的你都不记名字,万一有人向黄老师打小报告怎么办?你好歹记一两个应付应付 吧。” “都有谁啊?”子言心不在焉地问,还没从窗外荷叶尖上停的一只红色蜻蜓翅 膀上回过神来。 “好多人啊,……”裴蓓心无城府地点了一长串名字。 子言的睫毛终于一抖,她敏感的听见一个名字。 班上大多数同学都知道,林尧同学课业之外最大的爱好,就是打乒乓球,这次 违反纪律,一定是为了节约课外时间去打乒乓。 绝好的机会,而且理由冠冕堂皇。 她起身拈了一只白色的粉笔,写他名字时忽然手指一颤,粉笔头被捻断了一截, 白色的粉屑纷纷落下来。 这是第一次有机会写他的名字,就是板书不太满意,她正歪着脑袋琢磨着要不 要擦掉重写的功夫,下课电铃已经震耳欲聋的响起来,子言感觉后脑门骤然一凉, 仿佛有谁的眼神像小李飞刀般飕飕地飙过来,将她牢牢钉在了黑板前。 良久良久,子言都没有敢回头看那人一眼。 林尧毫无疑问被请进了黄老师的办公室。 傍晚的天气,吹来的风开始有点凉意,夕阳斜挂在一隅,漫天铺满浓烈的晚霞。 子言站在操场上,青绿的草皮磨在脚下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衣袖的一角被风 吹起,她忘了要伸手去抚平。 第一次没有跟裴蓓一起回家。 没有一丝喜悦与报复得逞的快感,她甚至觉得自己这种行为不够光明正大,简 直有点公报私仇的嫌疑。 呆呆坐在操场的草地上,远处有一群不认识的少年在踢球,跑步声、球飞来飞 去的呼啸声、清脆的哨子声,西边的太阳像个鸭蛋黄,一群鸽子擦着教学楼的屋檐 飞过,发出欢乐的咕咕声,仿佛只有她不快乐。 “嘭”,一只低空飞来的足球准确地击中她的后背,痛得眼泪瞬间就迸涌而出。 藉着这一击的力量,懊悔的泪水终于大颗大颗坠落下来,氲湿得脚跟周围一小 片绿草开始慢慢渗出墨绿的晕圈,直到眼前出现一双雪白的运动鞋。 子言泪眼模糊地抬起头,是林尧。 这个时候来拯救她的落魄,接受她的懊悔的人无疑是天使。子言心里想。 林尧不是天使。至少此刻不是。 一向白皙的面孔染了浅浅的绯红,下嘴唇一排齿印清晰可见,往日平静淡定的 表情不复存在,林尧的胳膊伸得笔直,一只修长的手指直指她的眼睛,那严肃而悲 愤的神色令她不由自主往后瑟缩了一下:“沈子言!” 他一把扯住了她的书包带,试图把软瘫在草地上的沈子言拽起来,“我到底什 么地方得罪了你,让你这样针对我——上课领头嘲笑我;那么多人违反纪律,你只 记我一个人的名字!沈子言,你真不可理喻!你嫉妒我!你就不能允许别人比你优 秀是吗?” 统统被他说中。 她知道自己的辩解是软弱无力的,“不是,不是这样的,对不……” 她是后悔的,她是担心的,她是想道歉的,那么多话涌在喉口,反而堵得她说 不出来,只能本能的抓住书包不放。 脆弱的书包带经不起两人的大力拉扯,断裂得相当干脆,书包里的课本飞出去 几米远,文具盒和作业本撒了一地。 这个场面是谁也没有预见到的,她怔怔看着一地的狼藉,林尧也显得有几分狼 狈,手里还扯着断掉的另一根书包带。 子言一句话也没有说,蹲下来默默收拾散落一地的东西。 “沈子言,把书包给我,明天还给你,保证跟原来一样。”林尧的声音显然恢 复了平静。 这不是道歉。林尧从来就学不会对人道歉。 这件事情是他违反纪律在先,她并没有错,就算真的有错,她也已经懊悔和道 过歉了。可是这个人的态度却这样嚣张,扯坏了她的书包都不肯低一低头来认错! 子言心头被积雪终年覆盖的一面终于如火山喷发般喷薄出来,她缓慢地站起来, 好像很吃力的样子,一双手牢牢抱住书包,仿佛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仔细看清林尧 的模样,一个字一个字说:“不用了。林尧,你听好,我讨厌你,以后再也不会理 你!” 那个夕阳背景中的男孩,铺天盖地的晚霞展开了一副绚烂的油画,把它的宠儿 包容在那炫目的色彩中,光华四射得让人挪不开眼,他怔怔的望着她,猎猎的晚风 吹得他身上的白衬衣鼓起来,真像个没有翅膀的天使。 子言挺直背抱着书包往回走,她的勇气只有这么多,只够用来维持自己最后时 刻的面子与自尊。她根本不敢回头看林尧是什么表情,是不是还杵在原地。 她的狼狈只能自己来舔舐,才不要被仇人看见。 橙黄的光晕中,母亲一针一线给她缝着书包,一边数落她:“又跟哪个男生打 架了?你呀,都大姑娘了,别让妈妈操心了成不成?女孩子就要有个女孩子样……” 母亲的唠叨从来没有像今晚这么贴心。她贴着妈妈的大腿,一动不动,真温暖。 父亲闻声走进房间,看到这温馨的一幕,不由笑了:“这孩子,又调皮了吧?” “是呀,真是我命中的小冤家!”母亲笑骂道。 “不是冤家不聚头嘛!”父亲安慰地摸摸女儿的头。感觉女儿的头在手掌中震 动了一下,随即又回复了平静。低头一看,子言的侧脸贴着母亲,眼睛紧闭着,好 像睡着了。 好像红楼梦里的老祖宗也说宝玉和黛玉是小冤家——呸,想哪儿去了。她觉得 很困,朦朦胧胧中睡着了。 “沈子言,一起走吧?”黄老师一宣布完参加作文竞赛的地点,林尧便主动走 过来招呼她,看起来似乎为昨天的事有点内疚。 子言淡淡看了他一眼,既然说了不理,就是不理,如果他不道歉,那就绝对没 有和解的可能。她匆匆收拾好文具,只丢给对方一个冷淡的背影。 竞赛现场很安静,只听得见笔头在稿纸上写字的沙沙声。子言才刚落笔,就发 现了一件不妙的事情。她的钢笔笔芯似乎出了什么问题,一落笔就有成团的墨汁掉 落下来,子言细心检查了一下,发现笔尖上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痕。 不用说,肯定是昨天摔坏的。 除了发呆,她没有更好的办法。 “老师!”有人举手示意。 一支钢笔递到她手中,她有些困惑,监考老师微笑着指一指她的右后方。 是他! 金属笔身似乎还带了一点余温,心里一动,仿佛窗外荷塘里那只小小蜻蜓,正 伸出一只柔软的触须,在心尖上轻轻一点。 子言的作文竞赛拿了全校第一,黄老师在课堂上宣布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瞟 了一眼左后方的座位。那个人身体微侧,正不疾不徐的鼓着掌,嘴角弯成分明的弧 度,是大方真诚的笑容。 掌声如雷,子言趴在桌上,无声的笑出来。 林尧和她的关系并没有因此有明显改善,但比起前几天的剑拔弩张明显和缓了 不少,只是谁都绷着,不肯先开口说第一句话。 天气渐渐转凉,北风横扫起大片大片梧桐叶,刮在皮肤上凛冽如刀,这种天气 在户外做广播体操,简直就是受虐训练。子言裹得像个圆滚滚的团子,极其懒散的 伸了伸胳膊,顺便往林尧的位置瞟了一眼。 他没有来。 接下里的两天依然不见人影。 第三天,林尧出现在教室,比三天前看起来要瘦削一些,眼神沉静疲惫,看起 来有些憔悴。 子言注意到,他右臂的衣袖上用别针别了一小块黑纱。 第一堂课刚结束,李岩兵就溜到她身边:“林尧的奶奶去世了。他是奶奶带大 的,听说感情很深。” 课堂上林尧回答问题的声音比往日要低沉,嗓子嘶哑疲惫,她只听了一会儿, 便有微酸的感觉从心底溢出来,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同情。 排班时发现,这一天的卫生轮值,恰好是他。 怎么会这样巧,皱了皱眉,她将他的名字划去,想了一想,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帮过她一次,那么她也回报一次,很公平,很正大光明。 冬季的天色阴沉得早,玻璃窗蒙上了白茫茫的雾气,远处的教工楼星星点点亮 起了灯,如散漫的星斗错落着铺陈开来。教室里光线晦暗,白天的桌椅此刻都朦胧 得只能看见大致的影子,她刚想伸手去拉电灯,已经有人抢先了一步。 教室瞬间明亮,墙壁在日光灯下雪白森冷,腰墙下刷的绿漆幽幽反光,如他的 语气一般生硬冰冷,“沈子言,为什么改我的卫生轮值?” “……你家里要是有事就早点回去吧。”她没有过失去亲人的经历,也不知道 怎样安慰人。 两两无语之中,林尧眼底的清冷渐渐渗入暖意,“不用。”他随手拿起一把扫 帚,“你回去吧。”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快。”她是真心诚意想帮忙。 “你放心,沈子言,”他的语气里有戏谑的成分,像认真又像玩笑,“离评三 好生还早呢,你这么积极表现,我肯定会不计前嫌投你一票。” 她的眼睛不受控制的涌起泪水,脸颊瞬间一凉,转身就跑出了教室。 快要到家时忽然下起了一场小雪,绒花般细软的雪絮不断坠落在发梢眼角,凉 凉的,被呼出来的热气一扑,顷刻就化了。 被人误解的委屈,却从心底生根发芽,填满肺腑。 初春的阳光透过新发的嫩青枝叶,在地上投下圆而明亮的光斑。空气中流动着 微醺的和风,灰黄的路面蜿蜒曲折,道路两旁肆无忌惮生长的野草在风中窸窣摇摆 着,有大团大团的黄绿葱绒在春风里延伸起伏。 天蓝水碧,极好的天气,正适合郊游。 子言仰面躺在草地上,微闭着眼睛,感觉柔软的细草在脸颊酥酥刮过,她咯咯 笑起来,“小蓓,别闹了。” “起来,帮我找甜草。”裴蓓冲她吐舌头。 是一种两头分叉的细草,从上往下撕开它一直到根部,稍稍一用力,清甜的汁 水就会流出来,味道很甜。 李岩兵举着一把草风风火火跑过来:“沈子言,这个是不是?” 她仔细一看,还真有点像,噗哧笑了:“不是,你真笨。” “那这是什么?” “不认识。”她确实没见过。 “连小蒜都不认识,真是笨得不行!”一个声音冷不防地在他们背后响起,林 尧意态悠闲的负手而立,嘴角抿了一抿,有点讥嘲的笑意。 “又没人问你,多管闲事。”子言冷淡的冲了他一句。 “小蒜炒饭很香的。”林尧不为所动,手里捏着一只白纸叠的飞机,眯起一只 眼睛,对着前方瞄了瞄。 这家伙脸皮比城墙还厚!子言瞥了他一眼,纸飞机对准的那个方位只有郑苹苹, 她冷冷提醒对方,“别瞄了,这会儿逆风,飞不到郑苹苹那儿的!” 林尧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好像心情很愉快:“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翻了个白眼:“傻子都看得出来!” “难道你是傻子吗?”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这话真是令人费解,子言来不及细想,已经敏锐地嗅出林尧话里行间呛人的硝 烟味,他嘴边淡淡的笑容像是轻蔑,又像是调笑,无论怎样看都没有好意。 打嘴仗一向是子言不擅长的本领,惹不起她躲得起,她回头,一把扯住裴蓓的 衣袖,“走,我们到前边去看看。” 然而过了没多久,班上每个人都开始找野外的小蒜来拔了,因为林尧说“小蒜 炒饭很香。”就连裴蓓也跟风拔了一打,然而转念间就盯着一大捆郁郁葱葱的小蒜 发起了愁,“我怎么把它们带回去呀?” 子言哭笑不得的看了她一眼,解下颈间的红领巾,把小蒜捆成一扎,用领巾打 了一个活扣拎了起来。 裴蓓扑过来将子言一抱,“子言你真聪明!”话音未落,一只纸飞机咻地一声 落在了裴蓓头上,吓得两人像触电般分开。 纸飞机! 子言下意识抬头去找林尧,那个身影已经消失在小山坡后面。 “算了。”裴蓓惊魂未定地说。 “不行!非找他算帐不可!”子言挽了一挽衣袖,冲了过去。 林尧若无其事地坐在一条小溪边,正拿着几个鹅卵石闲闲的打水漂。 子言毫不客气地质问:“姓林的,你到底想干嘛?” 林尧微微一笑,仰头看着天,半晌才丢出一句:“瞄错了。” “这算什么道歉?” “谁跟你道歉了?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他那副样子是真的欠揍,子言恨的牙痒痒,却又说不出一个字来。想起上次好 心却被他误解的委屈,她呼呼喘着气,腮帮子鼓起来,语气也分外严肃,“林尧, 你讨厌我冤枉我,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你要找茬要出气请冲我来,不许你欺负我 朋友!” 林尧的脸色在春天的太阳底下由白转红,瞬息万变,“我欺负谁了?我瞄的目 标本来就是你,和你的朋友有什么关系?你别东扯西拉的!” 这个人真是狂妄,仿佛在提醒她,我可不像你心理阴暗,我是正大光明在太阳 底下报复你的。只不过,准头不太好,手偏了而已。 她恨恨地,无言可对。 “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是因为我瞄错了对象吗?”林尧仔细审视着她的 脸色,一副忽然了悟的表情,嘴角竟然渐渐抿出了一点笑意。 不可理喻,简直是鸡同鸭讲!再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子言背转身就走。 裴蓓一定是刚才受了惊吓还没恢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子言默默握着她的 手,两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好一会儿裴蓓才迟疑地问:“是林尧?” “除了他还有谁干得出这种事!”子言没好气地回答。 裴蓓的眼睛眨了一眨,嘴唇微微嘟起来,露出甜美的微笑,“不是什么大不了 的事儿,走吧,咱们到黄老师那儿去。” 子言的好心情却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恶作剧给破坏殆尽了。 她在心里暗自转着念头,下次也要如法炮制,抢先发难,让他也尝一尝有口难 言的滋味。 学校包场看电影,裴蓓正在发票的时候,李岩兵悄悄提醒子言:“叫班长给我 留张位置好点的票成不成,最好是能跟你们坐一块儿的。” “李岩兵,你二皮脸啊,和我们女生坐一起干嘛?”子言不理解地敲了一下他 的头。 “你傻呀,要是看到恐怖的破案镜头,好歹旁边还坐了个男生可以给你壮胆哪!” 李岩兵一本正经地说。 “有什么企图没有?”子言怀疑地问。 “嘻嘻,有,暂时不告诉你。”李岩兵转身跑了。 子言想了想,还是跟裴蓓说了,把李岩兵的票安排在她们一起。 看电影时去得迟,踏进放映厅时已经熄了灯,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她摸着 黑找了好一会儿座位,才听见裴蓓压得极低的声音:“我在这里,子言,你又迟到!” 子言有些尴尬的坐下来,裴蓓递过来一把瓜子,“吃不吃?”她接过来磕了一 粒,又顺手往右手边一递:“李岩兵,吃瓜子。” 那人一动没动。 子言奇怪地瞟了他一眼,“啊!”身体轻轻一颤,一把瓜子筛糠一样掉了一地。 这个坐在她右手边的人,一双眼睛即使在黑暗的电影院里依然可以熠熠发光, 令她轻易就可以分辨出,这绝对不是李岩兵。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