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光的车祸(2) 姚娆对焦和平的约会和约会对象一无所知,因为她有她自己的约会和约会对象。 今晚,她在期待与音乐学院的天才学生舒逸文的约会。她坐在二楼卧室的吧椅 上,开着窗。窗外秋风萧瑟,洪波涌起;窗内帐幔飘舞,深夜降临。 为了跟舒逸文约会,她昨天下午就将儿子送到母亲家去了。临别前,她亲了儿 子,哪想到儿子躲开了,径直扑向外婆怀抱,巴不得摆脱她似的。儿子是焦和平在 避孕套上做了手脚孕育的,她是迫不得已才生下的,所以不很喜欢他。作为省芭蕾 舞团的台柱子,她要演就演奥吉塔、吉赛尔和葛培莉娅等角色,实在不想这么早就 从公主变成母亲。 她当然相信丈夫是昨天中午飞日本的,因为他昨晚已打来电话报过平安了。挂 电话之前,他说今晚还将打来。因此,如果她要到舒逸文住的地方去,必须首先接 到焦和平的电话,并设法让他在今晚剩下的时间内不再往家里挂电话。 然而焦和平一直没打电话来,时间则越来越晚了。 昨晚,一挂掉焦和平的电话,她就给舒逸文发短信,说要立刻去他那里。他却 答复说杨老师为了将他变成一架钢琴机器,居然住在他那里了,所以约会只能放在 明晚了,到时候他会打电话的。 他说的明晚就是今晚。而今晚到了深夜,他也还没打来! 所以,她在等两个电话,一个来自焦和平,一个来自舒逸文。 她边等电话,边听广播,听的是“一同迎接太阳”。她爱听这个节目,不仅仅 因为它是都市人情感宣泄的渠道,信息量很大,更主要的是因为主持人忻然善于旁 征博引、循循善诱,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哪怕仅仅当作背景声,都值得一听。 一个女孩正在向忻然诉说不幸爱上轻薄儿的故事。忻然暂时不予评价,耐心地 倾听着。 她一边等,一边听,一边听,一边哭。她哭,是因为想起焦和平表面上对她热 情、实际里对她冷淡的“罪行”,懊悔踏上了一条叫做“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 做商人妇”的险路。她经常跟靠电解铝发财的丈夫吵架,经常冲他骂道:“你这个 人连金属都不如,你的电解铝都比你有热度!” 海面上有巨轮驶过,星星点点的灯光在她看来是反光的女人泪滴。 十点一刻,舒逸文率先打来电话:“杨老师给我劝走了!接连几天下来,他撑 不住啦!你能马上过来吗!” “昨晚焦说今晚还要打来电话的,可他还没打来。” “肯定在东京泡日本小妞了,早把这事给忘啦!别傻等了,过来吧!” “昨晚我想过来,你却没有空!”她任性使气,像女孩一样。 “昨晚老爷子非要住下,免得我早上睡懒觉!要不我来你这里吧,那么一来, 焦再晚来电话你都不怕了,而且你不必开车过来了。” “当我住在孤岛上,四周没街坊吗?” “保证没人看见的!我们开车到一个加油站,我将车停在那里,搭你的车子到 你家,早上如法炮制!” “太冒险了:马上离婚对我不利,我不想饶了他的钱!” “钱钱钱,你就晓得这个!” “对了,你挂吧,改打我的手机,顺便弹首好听的给我听。” “休想!既然你怕跟我的事被他发现,那我永远不跟你来往了!”说毕,他挂 了。 她羞愧了,喃喃地对自己说,焦和平的金钱远没有舒逸文的爱情重要,所以还 是尽快地跟焦和平离婚,将金钱都留给他吧。 这时,焦和平终于打来了,她马上按照预定的计划,故意困倦地对他说:“怎 么才打来,我已睡着了啊。” “抱歉,在忙哪!” “没关系。谈判怎么样了?” “小日本寸步不让,我威胁找德国人都没用!” 她不想听他汇报进口电解铝设备方面的事,打了个哈欠说:“反正你别松口。” “我也这么想。那你好好睡,我不再打来了。” “好吧。” “最后,我想对你说:女人总要生孩子的,晚生不如早要。当然,当时我急了 点,没跟你好好……” “小龙已经钻出来了,说这个还有意思吗?” “我奔五,老了,”对方沉默一会儿说,“你跟小龙是我的两大财富。不说了, 好好睡。” 她挂了座机,抓起手机,想马上告诉舒逸文这就去他那里。可她忽然改变主意 了,决定不通知他就赶过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跟舒逸文交往以来,她从不觉得牺牲的多,获取的少,相反,觉得获得的特别 多,因为叫做舒逸文的阳光一升起,叫做焦和平的阴霾就一扫而空了。 她决定穿一身牛仔装前去。五分钟后,她变得既年轻又窈窕了,跟舒逸文的年 龄差距缩短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 车库今晚只停着她的标致206CC 跑车。焦和平开VOLVO 去省城坐飞机了。因此, 206CC 也很孤独,正在等待她的驾驭。 六年前她就开车了,后来生孩子得了忧郁症,焦和平就卖了她的车。两年前, 她坚决地要求重新开车。焦和平咨询了大夫,大夫说她过于憋在家里反而不好,给 她一辆小汽车就等于给她一个大空间,而大空间对她恢复健康是大有好处的。于是 焦和平带她去了车市。她没有挑选奔驰或宝马跑车,而是要下了一辆用CC两个法语 字母代表敞篷和硬顶特点的海蓝色标致跑车。她喜欢标致这个名称,因为她也是标 致的;她喜欢法国,因为她酷爱的ballet(芭蕾)源于法国;她喜欢海蓝色,因为 她的忧郁如同蔚蓝的大海。 她发动了引擎。她的开车技术相当不错:在她的操控下,海蓝色的标致跑车立 刻变成了一个自由自在的小精灵。她想感受一下夜晚凉爽的空气,于是就在中控台 上轻轻地点了一个按钮。车顶半分钟之内就收缩到后面去了,她的车成为敞篷跑车 了。夜风拂面,犹如舒逸文用修长的手指触摸她优美而骚动的躯体。 然而致命的危险正等着她:有个她不认得的女孩潜伏在“听涛别墅”大门对面 的树丛里,看见她开车出来了,立刻通过手机将这一情况通知给了等在海边公路上 的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