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的后果(3) 因为发现萨野很可能在跟踪自己,于是就有两种力量从相反方向拉扯姚媛了。 一种是来自忻然的诊断结果:不论是她自己还是焦和平,确实都没杀亲人。另 一种就是来自与萨野的“巧遇”:如果萨野确实是刑警,而且确实在尾随她,那只 能说明姐姐死得有问题,难怪连刑警都出动了。 也就是说,她看忻然门诊所获得的好心情在刚走出诊所大门的时候,就给与萨 野的所谓巧遇撞飞了。 刚打消的怀疑一旦深入一步,就愈加压得她透不过气来了。 她竭力告诫自己,忻然的理智分析要比自己的疯狂怀疑要更合乎逻辑。然而 “巧遇”萨野所获得的信息又深深地折磨着她。 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在离开萨野半个钟头后,她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再次 要求他说老实话。萨野的口气非常强硬,只承认是交警,不承认是刑警。这还是打 消不了她的怀疑:在昨天已见过萨野的情况下,今天怎么会巧遇萨野呢?她终止通 话,并且关了机。 半个钟头后,她忽然感到很不安全了:如果萨野从今天早上到刚才确实一直在 跟踪她的话,那他肯定会向忻然打听她看门诊的情况的。于是她按照忻然给的名片 上的手机号,给他打了过去,一是让他保证如果有人向他打听她就诊的情况,请他 务必不要说,二是问他最后的分析是不是非常有科学依据的。 忻然的回答非常干脆:替患者保密是他最起码的职责之一;他的分析是非常具 有科学依据的,是通过现象看本质得出的结论。 她略微放心了,知道忻然是不会出卖她的。然而对于他的最后分析是不是对的, 她还是拿不准。 于是,一个冒险的念头产生了。 她本来是要提前回省城的,可因为这个念头,临时决定回听涛别墅去。她决定 好好与姐夫谈一谈,如有必要,甚至不惜违反刚确立的原则,最后用一下她的身体 :或许,在她主动承认确实盼望姐姐车祸而死的前提下,他会以同谋犯的口吻说: “我承认,是我叫人干的,我是受了你的暗示那么干的!” 她到了,按响了门铃。是小龙开的门,扑上来叫她老妈,怪她这么晚才回家。 她抱起他。说在外头有事,所以晚回来了。她将孩子抱进客厅,看见姐夫和母亲都 站起来笑了。 “你姐夫估计你要回来吃饭,”母亲说,“还真给他说准了。” 吃了饭,老太太要小龙背诗词。 小龙就双手后剪,流利地背诵道:“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 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这首情诗姚媛小时候也背过,早已理解它的妙处了。她怀疑母亲叫小龙背这首 诗别有用心,目的既在鼓励焦和平吹响新的爱情冲锋号,又在呼吁她抛弃羞涩,早 日与焦和平确立关系。 后来,母亲抱小龙去楼上了,说老爸老妈是大人,要谈工作方面的事。 “妈妈跟我睡!”孩子说。 “姥姥跟你睡!”姥姥道。 老太太的关门声有些响,好像在对下头的人说:“小龙不会再打搅你们了,放 心,谈出个好结果来。” 姚媛尴尬吗?有点,更多的是决心。 她用遥控器频繁选台,哪个频道都不停留过多时间。 焦和平尴尬吗?也有点,更多的是欲望。 他站不是,坐也不是,取出一支烟,很快就抽去三之二了。 “困了吧?”他掐灭烟蒂说。 她温顺地点了头:“嗯。” 他看着她:“你气色不大好。” “是吗?” “你也离开我的话,我就更……” “你以为我舍得离开你?” 他的眼里滚动着泪水:“别说了,去睡吧。你姐专门给你留着一间屋子,谁也 不准进。她老觉得你要来住一段日子的。” 她起身上楼了:“那你也早点休息。你瘦多了。” “我不要紧。你一定要化悲痛为力量,一举通过选拔赛!” “我会的。” 姐姐给妹妹准备的屋子布置得简洁明了,宜家家具依旧簇新,一点没变陈旧, 而姐姐嫁到这里已有六年了。 姚媛扑在满是长毛绒玩具的大床上,哭着说姐姐姐姐我想你,我恨你毫无道理, 我不来这里看你毫无人味之类的自责话。 后来,她哭累了,便脱去衣裳,钻入被子中。她倾听屋外的动静。稍后,她听 见焦和平经过外面的脚步声毫不犹豫,根本没有别有用心地在屋外停一下。这么一 来,她又觉得忻然说得有道理了:他没有必要冒险杀太太。 然而怀疑跟着又来了:萨野怎么会碰巧在忻然诊所外面走过呢? 所以,她决定按计行事,一定要试出焦和平的真伪与虚实来!” 她穿上姐姐给她备下的睡衣去敲姐夫的门了。 焦和平应该一直在等她,要不然不会应声打开门的。 他一关上门就搂着她亲嘴,边亲嘴边流泪。 她被融化了,恍惚中,回到跟他热恋的岁月了。 结果,她没有跟往日一样抵达高潮,因为情境不同了,她有重大的任务要完成。 或许因为这个缘故,高潮给抑制住了。 焦和平则浑身大汗,想达到的境界达到了。 跟以往一样,这个时候,她在他的怀里躺着;不同于以往的是,她没有感受到 巨大的幸福感。她始终在想是现在问好,还是稍后问好。她最终决定等到他略微睡 着的时候忽然问他,因为那时他的防御能力最弱。她了解他的这个特点。 终于,他睡着了。这之前,他喃喃说着的都是如何思念她,如何害怕失去她。 她忽然轻声对他说:“姐车祸死了,我没想到这是真的。我只是说说而已,可 你照着做了。你是为了我才那么做的吧?不管怎么说,我……理解你。” “你说什么呀!”他忽然睁开眼睛,很诧异地看着她,“不是说梦话吧!” “无论你做了什么,只要是为了我好,只要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将来好,我都理 解你。”她搂着他说,为的是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真实表情,“我说她要是出车祸就 好了,确实是在暗示你。我觉得我说你做,我们就能永远……” “要我说真话吗?”他问。 “当……当然!”她的心里非常害怕。 他清楚地知道她在试探自己,用的是退一步进两步的办法,于是就说:“我知 道当时你是随便说说的,主要是舍不得跟我分开。可你真的想错了,我怎么可能杀 我的太太,你的姐姐呢?我跟你一样,至多在思想上犯一下罪,偶尔幻想她出车祸 而已。真的,你姐生下小龙后一直很抑郁,夜里经常外出飙车,车祸百分之百是她 自己酿成的。” “不!不不!”她沉不住气了,“你是不放心我才这么说的!你就是不肯对我 说真话!” 他“痛苦”地说:“不,是你不放心我才这么说的。看着我,媛媛!” 她看着他了。 “我像凶手吗,你觉得!” 她没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他是不是凶手来。 她失败了,承认她的身体敌不过他的意志,于是就起身穿上衣裳,去姐姐的卫 生间将自己洗了又洗,一直洗到彻底清除掉他的味道还不肯罢手! 她不顾他的挽留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决定天不亮就返回基地去,跟谁都不打一 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