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乌鲁木齐 第二天在去机场的路上,我还受到前一天晚上思绪的困扰,情绪有些低落。 而天气似乎为了配合情绪似的,落起了雨,雨水落在车窗上,窗外的景致很快便 模糊了。我徒劳地,想透过白茫茫地雨雾看清车外的世界。 手机短促地响了两声。我打开来看,是林晖的短信。 “把航班号告诉我,我去接你。乌市比上海温度低,穿件厚外套。” 在一万米的飞行高空,我心思纯净,只是想念,想念我将要去的那个城市里 的那个人。喜欢一个城市,可能,只是因为这个城市里有你喜欢的人。和林晖认 识以来,我开始关注有关乌鲁木齐的消息。报纸上,新闻里凡是看到、听到乌鲁 木齐几个字,我的心便会随之一动。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这是一个让我思念的 城市。然而,我心里明白,这个城市,不是我最终的归宿,我,不过一个访客, 来去匆匆,改变不了什么,也带不走什么。但是,我真的好希望有一个阿拉伯神 话里的牛皮袋子,满满地,装着一些快乐的记忆,带回上海,让我在以后的日子 里,在某个午后,细细回味。 “飞机二十分钟就要降落在乌鲁木齐柴窝堡机场。。。。”扩音器里温柔的 声音提醒我,二十分钟后,我就可以见到林晖了。我的心忽然有些慌乱,拿出小 镜子,看到镜子里泛红的脸,竟有些陌生,我下意识地理了理头发,指尖划过脸 庞,有一丝冰凉。 “你好。”我微笑着看着林晖,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你好。路上顺利吗?还挺准时的。噢,对了,介绍一下,这是我们一个经 销商天达的陈经理。” 我和陈经理握了握手,寒喧了几句,便一同向停车场走去。 林晖帮我拉着行李箱,走在我身边,小声说:“今天借他的车来接你。” 我笑着点点头,看看林晖,表示理解。林晖,还是我记忆里的那个林晖,只 是,见了面,我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 “百合小姐是第一次来新疆吗?”陈经理一边开着车一边问我。 “是啊,第一次。”窗外阳光灿烂,连日来阴郁的心情,似乎也渐渐明朗起 来。 “哦,这次来准备待多久啊。我听小林说,是来审核,是吧?” 我看了眼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林晖,说:“嗯,审核是三天,我准备待十天 左右吧。不过,也不一定,看好不好玩了。” “咳,新疆好玩的地方可多了,十天根本不够。是吧,小林?” “嗯,不去南疆那边。在附近玩玩也差不多。”林晖转过头,对陈经理说。 看着近在咫尺的林晖,我突然觉得好满足。我想,去哪里玩都不重要,重要 的是,他就在我身边,抬起眼,我能看到他。无论如何,我有十天的时间,这十 天,对我来说,已经太奢侈。 “我们这边和你们那里有两个小时时差,这会儿三点多,你们那可能都快下 班了吧?我们才上班。”陈经理兀自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对了,小林,你下午 还回公司吗?” “回呀,把她送到酒店我就得回公司。”林晖叹口气,无奈地说,“本来我 都安排好了。可是上午王总说晚上和他一起去陪一个客户吃饭。”林晖说这些话 的时候,始终没有转过头看我。 我的心里一沉。来乌市的第一个晚上,我就要独自度过吗?那我又何必专门 选在周五来这里呢? 到了酒店门口,陈经理先走了。走的时候,他对我和林晖说:“把握机会啊。” 我一愣,不知他的话里,是否有特别的含义。看看林晖,他笑着冲陈经理摆摆手, 没说什么。 林晖帮我订的酒店,严格上来讲不是酒店,是电信的招待所。 “不好意思啊,你给的价格标准,只能找到这里了,你将就一下啊。” “哪里,挺好的,谢谢你啊。”我打量着房间,房间在一楼,光线不是很好。 里面有一张单人床,两张小沙发,一个茶几,一个电视柜。房间看起来还算干净。 林晖放下行李,先把窗户打开,说透透气,然后去卫生间转了转,试了试热 水,接着,又试了试空调,最后,他把房间电话号码存在了手机里,方才坐下, 说:“热水是二十四小时的,我刚试了下,水挺大的。要是冷的话,就开空调。 这里早晚温差比较大。” “嗯,好,我知道了。”我笑望着林晖做这一切,这感觉真好。 “你——等会儿还要去公司?”我小心地问林晖。 “是啊,王总喝酒不行,我晚上得去陪酒。” “哦,那不正好,你又有酒喝了。”我强作欢颜开玩笑地说。 “谁没事了愿意喝酒啊。”林晖叹口气,笑着说。 我没有接话,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我之所以选在周末来,是因为我和林晖 商量好利用这个周末他陪我去天山和吐鲁番,但是,为何他却绝口不提呢? “对了,你是怎么安排的?”林晖问我。 我一愣,“怎么安排?看你了,你怎么安排呢?”隐隐地,我有种不好的感 觉。 “呵呵,我怎么安排。”林晖干笑两声,重复我的话。 “明天不是说好陪我去天山吗?”我忍不住问道。 “是啊。可是,今天晚上一喝酒,我怕我明天起不来。你也知道,我一喝酒, 第二天,就要睡到下午去了。” “那你什么意思呢?” “要不,你看这样行不,明天,你先在乌市逛逛,后天,后天我陪你去吐鲁 番,好不好?”林晖跟我商量道。 我勉强笑了笑,言不由衷地说:“行啊,你忙你的吧。” “那好,就这么定了,嗯,我现在得回公司去了,王总还在等我呢。”不知 是不是我心理作怪,我觉得林晖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临出门时,他又叮嘱我说:“晚上把门从里面关好。” “行,我知道了。”我心里踌躇着,想说些什么拖延时间,我希望他不要这 么快就离开,但是,最终,我什么也没说,除了一声:“再见。” 林晖走后,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上,无所事事。刚刚明朗的心情,似乎又 有了阴霾。我试图想摆脱这种情绪,便对自己说,他也没办法,他不是说了吗, 本来他都安排好了。没关系,后天,后天我可以和他一起去吐鲁番。 我看看表,还不到五点,这样一个漫长的晚上,我将如何度过?原本想象着 和他一起吃晚饭,散步在乌市的街头,可如今,却只剩下我一个人,坐在陌生的 房间里。不行,我不能坐在这里胡思乱想,我要出去走走。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东张西望着,眼睛,脚步,都找不到一个停留地所在。 我是一个没有方向感的人,因此,我只沿着一条路走到头,然后,再到路的另一 边,原路返回。我就这样,不知道走过几条路之后,觉得有些累,也有些饿了。 看看表,我差不多走了两个小时。西天已露出薄薄的暮色。 路边一些小摊已经支了起来,烤肉的香味飘浮在空气里,我决定坐下来吃点 东西。刚刚坐定,手机便响了,是晖的短信。 “猫猫,你在哪?” “在外面。” “别乱跑,小心走丢了。” “知道。你干嘛呢?” “唉,马不停蹄,马上要去吃饭。你自己小心点。” 我撇了撇嘴,心有不甘地想,真担心我干嘛不陪我? 老板把烤肉送上来的时候,我指指很多人都在吃的一种食物问:“老板,他 们吃的那是什么?” “面肺子。” 面肺子,好奇怪的名字。“里面都有什么呀?” “羊肉汤,里面煮的羊肺,羊肠子,羊血。”老板耐心地给我解释着,并且 指了指摊位上那一口热气腾腾的煮着汤的大铁锅。 “好吃吗?” “好吃地很。”老板笑着说。 “好,来一碗。” “小姐是外地人吧?”老板并没有急于离开,竟和我聊起天来。 “是啊,你怎么看出来的?”我笑着问。 “小姐说话不象我们这里人,很好听。”他说这话时,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呵呵,谢谢。” “我们这里的酸奶,很好喝,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要不要尝一尝?” “好啊。”我欣然应道。 老板便拿过一个白色的塑料桶,从里面倒出一碗浓稠的酸奶,然后,又撒了 点芝麻。“尝尝吧,自己家里做的,很好吃。” 我舀起一勺,送入口中,一股浓浓地奶香味便在齿颊间荡开了。果然和平时 喝的酸奶不同。我点点头,对老板说:“不错,真好喝。” 老板嘿嘿笑了两声,很高兴的样子。 喝了一碗酸奶,吃了两串烤肉,半碗面肺子,我觉得胃都要被撑破了。而我 的心情,也因为美食变得好起来。 我想,就应该这个样子,好不容易来了,就要开开心心的,不要被一些小事 破坏了心情,我只有十天,我一定快快乐乐地度过这十天。 回到招待所,我顺便定了第二天去天山的团,我想,与其留在房里胡思乱想, 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做,时间也可以过得快一些。 晚上十点多,房间里电话响了,我知道,一定是林晖。 “喂,你回来了?” “是啊。” “哦,我还怕你走丢了,打个电话看你回来没。” “哼,真走丢了,这会儿打电话也晚了。”我故意说道,心里,却是忍不住 开心,“你们吃完饭了?” “没有呢,还在吃呢,我不放心,溜出来给你打个电话。” 我想我脸上的笑意一定更深了,“噢。” “你吃饭了吗?”林晖问我。 “没有。”我骗他。 “为什么不吃饭?”林晖粗着声音,故意呵斥我。 “呵呵,骗你的,吃过了。还吃了不少呢。” “哼,敢骗我!” 我笑而不答。 “好了,我不和你说了,得进去了。你早点睡觉,记得把门锁好。”林晖说 完,便匆匆挂了电话。 躺在床上,我又回想着刚刚打过的电话,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深夜,我被短信的声音吵醒:“换个场子,继续喝,唉。” 我看看时间,已是凌晨一点了。 “少喝点酒吧,对身体不好。”这话,我已经是第N 次说了。 一直到我睡着,手机没有再响起。 第二天早上,一睁开眼,已经七点了。旅行团的车是八点出发。洗漱过后, 我便匆匆出了门。 这个季节不是新疆的旅游旺季。广场上零零散散停了几辆旅游公司的车。我 按车号,找到了车,里面人已经坐得七七八八了。第一排有个单人的位子空着, 我便坐下了。 “你一个人吗?”一个圆脸的女孩子笑着问我,她笑起来,眼睛弯弯地,很 甜。说话带点西部口音。 “对,一个人。”我猜她大概是导游。 “你穿得太少啦,天山上很冷的。”她好心地提醒我。 我低头看看自己,白色的长袖体恤,外面只套了一件蓝色的ELLE棉质外套, 一条牛仔裤。我冲她笑笑,说:“没关系。” “真的,天山很冷,到了那里租件外套吧。” 我不想再和她讨论这个问题,于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明知道不会有什么,但是,我还是拿出手机来看了看,果然,没有任何动静。 这个时候,林晖应该还在睡觉吧。昨天,我有意没有告诉他我今天的安排,当然, 他也并没有问。 “对了,今天我们几点钟回来?”我问那个女孩子。 “呵呵,还没去呢,怎么就想着回来了。嗯,今天六点就可以回到市区了。” 女孩善意地笑我。 六点,那个时候,林晖应该早就起来了吧。他一定会打电话到房间的吧,如 果没人接,他会不会有一些着急呢?哼,就是要让他着急一下,谁他让扔下我不 闻不问呢。我自顾想着,竟然没有听到导游叫我的名字。 “百合?来了吗?” “哦,来了。”回过神来,我慌忙应到。那个女孩果然是导游。她自我介绍 说姓李,让我们叫她小李。 小李说,到了新疆,一定要学会坐车,因为,随便去一个景点,便是几百公 里。没有一定的坐功是不行的。我却在想,如果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再长的路, 又有何惧?打了个转儿,我的思路便又回到了林晖身上。我想我真是不可救药了。 我竭力想将林晖的影子暂时挥去,奈何他却如附了身一般,如影随形。 沿途的风景,其实也算不得风景,只是一个大背景罢了,如一幅只打了土黄 底色的画布。走十里,再走十里,基本上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颜色深深浅浅罢 了,我们的车行在高速上,如一叶小舟漂行海上,四周漫漫黄沙,延伸,再延伸, 纵是千年一越,也越不过这一道黄沙。 记得读大学时,一位老师向我们描述天池时是这样说的:“当我登上顶,看 到天池的时候,我都傻了,说不出话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真的,太美了。” 从此,天山天池便成了我心中遥远而美丽的梦想。 如今,天池,如一轴年久的画卷,缓缓地,从梦想深处展开,真真实实地呈 现在我眼前,我也傻了,原来想象太美好,注定,是要失望。呈然,天池是美丽 的,远远的,有博格达雪峰,一侧,是长年郁郁葱葱地雪里云杉,这美丽,因为 几分熟悉,所以,变得普通。遥望着雪峰,我不禁想,我所想象的美丽的天池, 是不是,藏在了雪山的深处? 导游说着程式话的导游辞,我置若罔闻,心里,只是淡淡地失望。 “这种植物叫骆驼刺,不小心扎到的话,会很疼的,大家要注意了。”小李 指着山坡上一丛丛低矮的植物嘱咐我们。 我低头看着这些不起眼的植物,这实在算不得植物的。枯黄的茎,枯黄地针 状叶,整个地,一丛枯黄,没有一点生气。我不知道,它是否曾经也有过舒展的 绿色的枝叶,只是,一场场地风雪,一年年的风沙,最终,使它蜷缩成了现在的 模样,不再嫩绿,但是,变得坚强,这大概就是生生不息的生命吧。也许有一天, 感情在一次次地磨砺之后,也会变成一丛骆驼刺,不再柔软,但是,也不会再受 伤,没有人会知道,这令人疼痛冰冷地背后,曾经的柔软。 吃过简单的午饭之后,我便不停地看手机,可它始终没有响。林晖这个时候 还没有起来吗?导游说下午二点返回乌市,大约六点就可以到了。手机快没电了, 我有些着急,怕林晖醒来找不到我。 手机终于响了一声之后,陷入了黑暗。不过,还好,导游说再有一个小时就 到市区了。快六点了,这个时候,林晖应该醒了吧?现在他会不会给我打电话? 房间没人,手机打不通,他该着急了吧?我自娱自乐地想着,竟笑了。 一回到房间,我便冲到床头拿出电池换上,理想中的情形是手机开通的一刹 那便疯了似的响起,可是,它并没有,它只是很安静地躺在我的手心里,似乎在 嘲笑我的自作多情。我颓然地坐下,不知如何是好,来到乌市已经二十七个小时 了,可是,我竟还没有单独和他吃顿饭。 我决定出去走走。无论如何,我不能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第二次一个人走在乌市的街头,但情绪却和昨日不同。虽然,昨天也是一个 人,也有失望,但是,那失望只是初春的小雨,虽然打湿了树上的叶子,但是并 无关系,因为,这雨反而会让叶子成长地更好。如同那小小的失望,只是催生出 对于未来更多的希望。然而,此刻地失望,却有了几分萧瑟的秋意。 路过一家花店,路边一个塑料花筒里插着开得正好的百合,是我喜欢的那种 白色的百合。我挑了一枝百合,一朵半开,还有两朵花苞。我小心地拿着百合折 返,无端地,心里又生出一些希望——美丽的东西,总是让人心生快乐,因为快 乐,便相信,希望总还有。我没有去想,花事凋零的那一天,是不是,所有的希 望也都随花落去,零落成泥。 将百合插在清水里,修长地枝斜斜地倚着,在昏黄的房间里,像一个望断高 楼的美人,幽幽的香气,散发着寂寞的气息。我知道,这香气,会在以后的几天 里,愈来愈浓,渗入我的心,并在某一个角落里郁结成一段如烟的往事。以后, 无论在哪里,什么时候,再闻到百合的香味,我会觉得,似曾相识。 电话的铃声打断了我的凝望。我知道是林晖,他终于想起了我。 “喂,你在干嘛呢?”电话里来传来林晖几分慵懒的声音。 “没干什么。” “噢。今天去哪里玩了?” “天池。” “你去天池了?你一个人啊?” “不然几个人呢?” “噢。晚上一起吃饭吧?” 我沉默了,我的委屈,我的失望让我此刻想任性地说不,但是,我却无法说 不,因为,舍不得这来之不易的见面,还剩下九天,我不想因为我的任性而浪费 哪怕一分钟和他共处的机会。爱,让我沉沦,也让我卑微,我眼睁睁看着自己沦 陷,却无能为力。 “好吧。”我终于说出口,但却因为心有不甘而沉重。 “好,我等会打车去接你,你在房间等我。” 等待,等待,不知何时起,等待,成为我生活的主题,等待一个爱人,等待 一份感情,等待他想我,等待他跟我说话,等待和他相伴,我究竟用了多少时间 在等待,我算不清,也不想算清,算清的时候,可能,也就是结束的时候,如果, 没有能力去面对结束,我宁可等待。 本以为是两个人的晚餐,到了,才发现,是一群人的晚餐。林晖一一做了介 绍,名字我一个也没记住,只知道,都是林晖的朋友。于我而言,他们的意义, 只是林晖的朋友。如果没有林晖,他们,只是路人甲。 “这是我同事,从西安来的。”林晖这样介绍我,我的心,不经意地被刺痛。 表面上,我依然笑意盈然,和他们推杯换盏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酒真是个好东西。几杯之后,胸腔里暖暖地,之前的不快似乎随着酒精渐渐 蒸发。林晖坐在我身边,很少说话。 他的手机响了,林晖拿起来看了看,起身离开去接电话。身边的座位空了, 仿佛缺了一颗牙齿,好久,他才回到座位上。我听到他跟旁边的朋友小声说了句 :“呵呵,给我妈告状呢。” 我的心里一动,猜测着打电话的人。直觉告诉我,一定是一个和林晖关系亲 密的女孩。我有些心不在焉,这样的猜测让我如鲠在喉,恨不能问个究竟。 吃完饭,林晖说一起去唱卡拉OK。 “你不需要请假吗?”我语气酸酸地问,折磨我半天的心事终于找到了一个 发泄的出口。 林晖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说:“呵呵,请过假了。刚才我老妹还给我妈告我 状呢。” 我有些意外,有些郝然,更多的,则是开心,仿佛迷雾散去。 我们分乘两辆车去卡拉拉。在车上,林晖的一个朋友突然问我,有没有想过 到乌市来?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我不知他为什么会这样问,难道,林晖对他 说什么了? “来这里找不到工作啊。”我开玩笑地回答。 “让林晖给你找啊,你不知道林晖多能干。” 我笑笑,没说什么。这样的话,从林晖的朋友口中说出,也许只是随便说说 而已,但带给我的却是毫无道理的满足和快乐。 点歌的时候,我有意点了许多对唱,并执意和林晖一起唱。也许这么做太旁 若无人,但我却顾不了许多,我只想紧紧抓住时间的沙漏。我只想在这短短的几 天里,留下尽可能多的关于林晖的记忆,他的笑,他的歌声,他的眼神。我知道, 这些和他共同唱过的歌,将会如那百合的香气一般,成为记忆的标签,在以后的 日子里,不经意的碰触到,便会开启一只只盛装记忆的玻璃瓶,那是岁月,酿的 美酒。 我想到林晖答应我陪我去吐鲁番的事,虽然他一直没有提,但我对自己说, 他不会忘记的,我等他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桌上的酒瓶越来越多,林晖一直没有提及吐鲁番。希 望像是陷入了沼泽地,一点一点地下沉,环顾四周,除了茫茫的沼泽还是沼泽, 没有可以救命的树枝,我快要窒息,于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杯酒渐浓,心事 愈冷。 走出卡拉拉的时候,我已步履不稳,但是,头脑却出奇地清醒。我肆无忌弹 地让眼神追随林晖,一刻不停,然而我却始终看不到他的眼睛。快乐,不知在什 么时候,如超脱的灵魂一般离我而去,只留下一个空空地躯壳,麻木而空洞。 我们又一起去吃宵夜,其他的人不约而同地坐在了另一张桌子上。终于,我 们有了暂时地独处。林晖,坐在我对面,却仿佛在云的一端,遥不可及。毫无准 备地,我哭了,眼泪汹涌地从眼里渗出,仿佛和心事无关,与情感无关,只是一 项工作,专注而执着地流淌。而我,只是一个道具,眼泪的道具。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泪雨滂沱。周围的一切,连同林晖,都变得模糊,我仿 佛孤身一人,在大雨如注的夜里,四周,除了雨,便是黑夜,雨淋湿了我的希望, 也模糊了我的眼。朦胧间,好像有人坐在我的身边,好像有人拍拍我的肩对我说 什么,可他们面对的,只是我的躯壳,我的灵魂,在那漫漫的雨夜里游离,寻找 着一个依靠。不知过了多久,好像雨声渐稀,四周的一切开始还原,灯光,人影, 还有坐在对面的林晖。我好像一个还了阳世的人,重新回到活生生的世界,开始 有了知觉,痛楚,清晰地,在心里蔓延。 “对不起。”我一开口便说出这句话,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抱歉。 林晖始终没有看我,他给我碗里夹着菜,用低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吃 点东西吧。” 我看着林晖,说:“明天,你还陪我去吐鲁番吗?”虽然我知道已是不可能, 但我依然不死心。 “我,我尽量。”林晖抬头看着我笑,我才发现,他也醉了,“我能起得来, 我一定能起得来的。” 林晖的话好像黑夜里点燃的一根火柴棒,微弱而无力,虽然,它无法照亮整 个黑夜,但无论如何,它也是一点火光。 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了。离天亮还有五个小时。 一直到林晖离去,他都没有再提去吐鲁番的事。那一点火光,终于,一闪之 后,湮没在黑暗中。也许比起陪我去吐鲁番来说,睡眠对他更重要吧。我翻了个 身,将身体蜷缩成一团,试图让自己觉得温暖。 清晨,一缕没有多少温度的阳光将我唤醒。我睁开眼,只觉得头痛欲裂,喉 咙干痛。我试图回忆昨晚发生的事,却如梦境一般,凌乱不堪,清晰地,只有悲 伤的感觉。看看表,快八点了。手机无声地躺在那里,明知道它不会响起,我还 是不死心地将它握在手中。我不知道何去何从。林晖,他此刻在做什么呢?如果 可以,让我化作他的梦境吧。我只想和他在一起,我不想孤单地,在他的梦境之 外徘徊。 八点了,手机一直没有响起。要么象个傻子一样在房间里等着林晖睡醒后给 我打电话,要么,我一个人去吐鲁番。几乎在这种想法出现的同时,我坐了起来, 我决定去吐鲁番。虽然,之前,去吐鲁番的全部意义其实只是能够和林晖在一起, 但现在,它成了拯救我的方式,也许,它可以帮助我驱逐心里让人绝望的纠缠。 然而,当我坐在了旅游巴士上,我才发现我错了,我已经无可救药。飞蛾选 择了火,是因为,那是它今生的宿命,也许,只有在焚烧之后,才可以涅磐。 车轮在高速上飞奔,对林晖的想念,如丝线一般在车轮上一圈圈缠绕,车愈 行愈远,思念越来越长,茫茫戈壁上,我走过长长的,思念铺成的路。 车箱里的欢声笑语成为我凄凉的背景。我转过头,不忍看,不忍听。我独自 坐在车的最后一排,对着窗外绵延的黑色戈壁,泪流满面。林晖,为什么,你不 在我身边?我从未奢求永远,但为什么,连短暂的拥有也这般地难? 思念没有止境,路却有尽头。车终于在长长的行驶之后停了下来,到了第一 站,高昌故城。 两千年前的城池,如今,只是一堆堆耸立的黄土。寂寞,注定是繁华的终结。 当年的市井喧哗,金戈铁马,现在,都在这方圆几里,错落而立的黄土里。一城 之顷,尚需千年风霜。而爱情呢,十日,也许足够。只是,这千年的城池,有黄 土为证,爱情若是走了,又会留下些什么呢?大约只有那些触摸不到的,悲伤或 快乐的记忆,如影随形。 人们纷纷拍照留影,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站在一边,看着远处赤红燥热的火 焰山。同行的人看到我一个人没有带相机,好心地要帮我拍照,我一一委婉地拒 绝了,因为,拍出的照片,终是少了一个人,我不要这种残缺的记忆,在今后的 日子里,提醒我曾经的孤单。 站在这些废墟之上,我突然有种强烈地念头,想要回到乌市,虽然不能够和 他在一起,其码距离,不再遥远。这样的念头,一直伴着我,到火焰山,到葡萄 沟,到回程的路上。 天渐渐黑了,我归心似箭。我怕错过了白天,又错过了夜晚。 我给林晖发短信,告诉他,我去了吐鲁番,现在在回去的路上。我希望他跟 我说,等我一起吃晚饭。我想,我一定不再喝酒,我一定不让他为难,我只要开 心地,和他一起吃晚饭。 短信的提示音响了,我突然心跳地厉害,仿佛迷底揭晓前的一刻。 “老妈逼着我喝汤呢。” 我呆呆地看着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所有的想法,成了 此刻对我最大的讽刺。我开始怀疑我来乌市的意义。 回到乌市,天色已完全黑了。走在陌生的街头,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多余的 人。这是别人的城市,别人的家,我只是一个来去匆匆的访客,注定,无法停留。 司机走错了路,把我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茫然地环顾四周,恐惧 向我袭来。我的第一个反应是给林晖打电话,然而,手机里传来的,是令人绝望 的声音,无人接听。我一遍遍地拨着,始终无人接听,“我迷路了”,万般无奈, 我发了短信给他。 还好,司机终于找到了方向,我回到房间,已经十二点了。手机突然响了, 是林晖。我没有接听。他也该着急一下了。我心里恨恨地想。手机一遍遍地响起, 我始终没有接。手机不响了,房间里的电话又铃声大作。此起彼伏,像一场闹剧, 我则如同一个居心叵测的女巫,在这焦急的铃声里,病态地寻求满足。 终于,所有的铃声都停了,我感到无可名状地空虚。我这是在折磨谁呢?拿 起电话,我想回拨,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正当我左思右想之际,门铃突然响了。是林晖吗?我突然很紧张。 “百合。” 是林晖。 我急忙打开门,门外,是满脸焦急的林晖。看到林晖的那一刻,所有不满的 情绪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深深地歉意,为我的任性。 “怎么不接电话啊?” “我——我刚才在洗澡。”我嗫嗫地说。 “看到你的短信,吓我一跳。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好出去了,没带电话。” 我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头听着大人的数落,无话可说。 “行了,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那明天——” “明天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去公司。” “嗯,好吧。” “对了,晚上锁好门啊。”临走时,林晖嘱咐我。 林晖的到来,让我满足。一再地失望,使得我的期望变得微乎其微,只需要 一点点,我便会满足。 第二天早晨起来,拉开窗帘,阳光“唰”地涌了进来,我眯着眼睛,看着窗 外。天空很蓝,很干净,阳光很明媚,照在身上,有着薄薄的暖意。在这样一个 清晨,我突然对这个城市有深深地依恋。我渴望留下来,我渴望在每天早晨醒来, 看到这样的阳光,我更渴望,能够和林晖一起迎接每一天的太阳。也许,这样的 渴望离我太遥远,但是,这样的渴望,却让我的心情在这一刻变得明亮。 林晖很准时地来接我。 “早上好。”我笑容可掬地和林晖打招呼,似乎前两天的不快都已忘记。 “早上好。”林晖打着呵欠跟我打招呼,“平时我这么早可起不来。” 我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早上的好心情让我一个上午都很快乐。工作也展开的很顺利。林晖始终尽职 尽责地不离左右,抬起头,我就能看到他,如果可以,我希望一直这样。 吃午饭的时候,工程部的许经理提议一起在楼下餐厅吃午饭,林晖说他准备 带我去吃抓饭。 我略有些意外地看看林晖,早上我随口提了句还没有尝过这里的抓饭,他竟 记住了。 林晖带我去了当地最有名的吃抓饭的餐馆,是半自助式的。 “你去那边找位子坐下,我去买吃的。”林晖对我说。 我坐在位子上,安心地等着林晖去拿食物,这种感觉很幸福。 “哇,这么大碗的酸奶。”看到最喜欢的酸奶,我开心地说。 “是啊,知道你喜欢,特意拿大份的。”林晖笑着说。 我舀一勺酸奶送入口中,浓浓地奶香便散发开来,“嗯,真好喝。” “好啦,不要喝了。”林晖制止我。 “为什么?” “先吃饭,不然,你喝饱了就不吃饭了。”林晖的语气像是教导小孩子乖乖 吃饭。 “那好吧。”我颇不情愿地放下勺子,心里却在享受着林晖语气中的关心。 林晖看我放下勺子,笑了,哄小孩似地说:“好了,先吃这个,空着肚子喝 酸奶对胃不好。” 他放了一盘抓饭在我面前。 “这么多肉啊。我在减肥。” “减什么肥啊,你又不胖。你尝尝,这羊肉可好吃了。” “不行不行,我不能吃这么多肉。”我摇头说,“要不,你帮我吃掉吧,扔 了怪可惜的。” “你先吃吧。” “不行,你帮我吃吧。” “唉,拿你没办法,好吧。”林晖叹口气,笑了。 我满足地看着林晖吃着我拨给他的饭,偷偷地笑了。 “坏笑什么?”林晖一抬头正看见我在笑。 “什么坏笑啊。就是看你吃地怪香的。” “给你说好吃嘛。要不要尝尝?”林晖叉起一块肉在我眼前晃。 “尝尝就尝尝,谁怕谁啊。”说完,我拿起叉子,从林晖盘里叉起一块羊肉 送入口中。 “没骗你吧,是不是好吃。” “嗯,是挺好吃的。”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就多吃点。”林晖把他盘中的肉一一帮我挑出来,放在一边。 我看了,噗哧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我笑这感觉,好像——”一边笑着,一边摇头没有说下去。 “好像在喂猫。”林晖接着我的话说了下去。 “你怎么知道?”我惊奇地问道,难道,这就是所谓地心有灵犀吗? “呵呵,你是就是只小馋猫吗。”林晖得意地笑了。 我们就这样毫不避讳地吃着彼此盘中的饭,互相开着玩笑,仿佛一对恋爱中 的男女,这感觉,让我迷恋。同时,我心里有个微弱的声音提醒我,不要被这样 的感觉所蒙蔽,但是,这声音实在太小,我像是一个吸毒的人,只贪图着眼前的 快乐。 下午,我坐在林晖的座位上写报告,他坐在一边,不时地给我空了的杯子里 加满水。 “唉,没有五笔就是不方便。”我一边敲着健盘一边抱怨。 “好,那我给你下载一个五笔。” “啊?太麻烦了吧?而且,我也就用一次。” “用一次也是用啊,你觉得方便那就值了。” 我无言地看着林晖忙碌,有一种被宠爱的感觉。 “哎,你们这条不符合啊,给你们个‘不合格’。”我指着报告,对林晖说。 “啊?不合格,改成‘整改项’吧。”林晖跟我讨价还价。 “不行。”我故意语气严厉,其实大家都明白,这种内部审核根本就是个形 式而已,我只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故意逗林晖。 “那我自己改。” “不行。” 两只手同时去抢鼠标,我占了先机,林晖的手覆在了我的手上,我的心怦然 一动。林晖就站在我的身后,他的手还停留在我的手上,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鼻 息,我盯着电脑屏,一动未动,脑子里乱哄哄的,我不敢转头,我看不到林晖的 眼睛。时间好似在那一刹那间凝固了一般,也许只是几秒钟,我试图挣脱我的手, 林晖却更紧地握住我的手,我更慌乱了。 “好了,我说不能改就不能改。”我勉强笑着说。 “改了吧,猫猫,乖。”林晖的声音轻柔地在我头顶盘旋。 我们两个人的手仿佛长在了一起,滑动着鼠标,虚弱地争抢。有人向这边走 来,林晖放开了手。我依然不敢正视他,觉得脸烧地厉害。 林晖被同事叫走了。我一个人呆呆地坐着,思维无法集中。我轻轻地抚摸着 林晖刚刚触摸过的手背,感受着,那一点余温,那是他手心里的温度。 晚上,我,林晖,还有他的朋友张西元一起在小吃街上吃烤肉。 “我想喝矿泉水。”我对林晖说。他们点了啤酒。 “好,你等着,我去买。” 张西元歪着头看着林晖的背影,然后转过头,笑着对我说:“我还从没见过 阿晖这样子对女生呢。” 我听了很得意,但表面上却故作平静,说:“是吗?” 吃东西的时候,林晖不时地给我盘子里放着食物,我则一心一意享受着被照 顾的感觉。 吃完饭,我们三个人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我一个劲嚷嚷吃了太多东西。 “我带你去红山公园吧。”林晖突然很兴奋地对我说。 “什么?现在?没搞错吧?”我还没来得及表达意见,一边的张西元已经叫 了起来。 “怎么了,红山公园很远吗?”我奇怪地看着张西元。 “远倒不远,可是,这么晚了——”张西元小声嘟哝着。 “才九点嘛,而且红山晚上又不闭园的。”林晖对张西元说。 “那你们俩去吧,我不去了,我可没劲半夜去爬山,吃饱了撑的。”张西元 看着我们俩,好像看两个怪物。 “可不是吃饱了撑的吗。”我笑着说。 “走吧,一起去吧。她不是没来过嘛,想带她去玩。”林晖继续游说张西元。 最终张西元万般无奈随着我们上了出租车。一路上,他都在嘟哝,说不晓得 为什么要跟我们一起发疯。其实,劝张西元和我们同去,我并不由衷,我更希望, 只有我和林晖两个人,对我来说,去哪里一点都不重要,我只要能和他在一起。 但林晖去执意要张西元同去,这让我感到一丝淡淡地失落。 红山公园其实很普通。但是,因为林晖的存在,它在我眼中也变得美丽。我 一路上兴致都很高,叽叽喳喳地像只快乐的麻雀,和我正相反,张西元则一直在 唉声叹气,感叹遇人不淑,交友不慎。红山并不高,半个小时,我们就已经来到 山顶。说是山顶,其实,只是个小山包。林晖说,这是乌市的最高点,可以俯瞰 全市。我们席地而坐,看着乌市的夜景,远处,灯火闪烁,在夜色里,这些灯光 总会让人想到家。在那一刻,我真心地希望,可以在这个城市,点燃一盏灯火, 一盏属于我和林晖的灯火。 “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眼前的景致让我想起了郭沫若 那首《天上的街市》 “天上的明星现了,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林晖接着念道。 我们相视,不禁莞尔。不需要更多的语言。他的眼里,有我,我的眼里,是 他。我们彼此,星眸闪动,那是心的悸动吗? 要下山了,我还沉浸在这美好的夜色里,依依不舍。 “我们不要乘车了,我们走回去吧。”我提议道。和林晖在一起的时间实在 过得太快了,我希望可以无限期地延长。 “不是吧,大姐!阿姨!”张西元如丧拷妣一般发出一阵哀号,“你饶了我 吧。” “哎呀,今晚吃了那么多肉,要消化一下嘛。” “大姐,你都消化了几个小时了。”张西元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见我没有反应,张西元又转而向林晖求救,“你别告诉我你准备走回去,有 多远你知道不?” “其实——也不是很远吧。”林晖眨眨眼,笑着对张西元说。 张西元翻翻白眼,恨恨地说:“疯了,你们两个都疯了。” “好了,别生气了,乖乖地,阿姨给你买糖吃。”我也笑着和张西元打趣道。 “不行,阿姨要给我买水,我渴了。”张西元一脸气愤状。 我一愣,继而,我们三个同时哈哈大笑。 回去的路上,我们斗嘴取乐,笑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只有我们的笑声,还有被灯光拉地斜长的影子,不离左右。 在走过一条小巷时,林晖对我,这里是乌市的酒吧一条街。 “明天晚上带你去泡吧,怎么样?”林晖对我说。 “好啊。”我快乐地应着。 “别叫我啊,先声明,谁叫我我跟谁急。”张西元急忙说道。 哈哈哈,又是一阵笑声。这个晚上,怎么有如此多的快乐,我感觉好像做梦 一般。 快回到住处的时候,突然我的手机响了一声。有一条信息。是林晖。 我奇怪地回头看看在我身后的林晖,他正和张西元说话,没事人一般。我愈 发奇怪了。 “老婆,乖乖睡个好觉,明天带你去泡吧。”我一时呆住,仿佛看天方夜谭 一般。再看看林晖,依然是一脸地平静。 我被这条短信搅得心绪不宁,不知道他是不是发错了短信,真想问个究竟。 到了宾馆外,我对他们说:“进去歇会儿吧。”他们二人都没有拒绝,看来, 真是累了。一进房间,张西元便瘫倒在椅子上,夸张地声称长这么大第一次走这 么多路。 “哎呀,糟了,刚才进来时忘了在路口小店买水了。”我突然想起来忘了买 水。这里的水有股味道,因此我一直买矿泉水喝。 “那我现在去给你买。”林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看着张西元,“你去不?” 张西元两眼圆瞪,惊奇地仿佛看到一头怪兽:“你还有劲啊?你今天怎么了, 吃菠菜了?” “怎么那么多废话。你去不去啊。” “不去!打死也不去!”张西元斩钉截铁地说。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那好吧,那我去吧,你们在这儿等着。” “别,你也别去了。”我有些于心不忍,“今天不买了。” “那你晚上喝什么?”林晖说。 “没关系,就一晚上,喝不了多少,实在渴了,就喝暖水瓶里的水吧。” “我还是去给你买吧,反正也不远。” “真的不用了。” “没事,很快,你等一会儿。”林晖不由分说,向门口走去。 “那你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我一面转头跟张西元说,“你等我们一下 啊。” “去吧,去吧,两个疯子。”张西元有气无力地向我们挥挥手。 终于,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希望脚下的路,永远都 走不完。 “对了,你——你刚才是不是发了短信?”我突然想起了刚才那条短信。 “短信?”林晖疑惑地看着我。 “就是——就是给你老婆的短信,怎么发到我这儿了?发错了吧?”我换成 了调侃的语气,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哦,那个呀,呵呵,发给贺伟的,发错了。”林晖呵呵笑了。 贺伟是林晖另一个要好的朋友,那晚一起吃饭时我们见过。“怎么,你叫他 ‘老婆’?”我有些不相信。 “是啊,我们平时都这么开玩笑,我叫他‘老婆’,他叫我‘老婆’的。” 我听了笑笑,没说什么。 “明天就审完了。”我自言自语地说。只有审核的时候,我才可以这样近距 离地和林晖在一起,真不希望这么快结束,这一天,我实在太快乐了。 “是啊。审完了,剩下几天,你准备做什么?”林晖问我。 “我想去喀那斯。”我侧过脸看着林晖,咽下了后半句,我想他能和我一起 去。但我害怕听他说不。 “哦,喀那斯是值得一去。去喀那斯要五六天呢。” “四天,我问我过导游了。” “哦,是吗。”林晖应了一声,似乎没有和我一起去的想法。 “你——你不是答应好的,陪我去的,不许说话不算数。”我终于鼓起勇气 问道。 “唉,是啊,可是,我这周末要上课啊,不知能不能请到假。”我知道林晖 在读在职硕士,周末要上课。 “不能请假吗?你以前不是说你经常睡过了就不去上课吗?”我依然不死心。 “嗯,明天试试看吧,问问小丁,她和我们老师关系好,看她能不能帮我请 个假。”小丁是和林晖一起上课的同事,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又有了一丝希望。 这一晚,我睡得格外香甜。 然而,第二天,当我到了公司,林晖一脸无奈地对我说,请不到假。 我感到无比失望。 “真的不行吗?你不是以前也常请假吗?”我还是不死心。 “真的,我刚问了小丁。”林晖歉疚地说,“要不,找个近点的地方,南山, 我陪你去南山好不好?” “可是,我想去喀那斯。”我固执地说。其实,对我来说,去哪里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可以多一点时间和他在一起,只有我们两个,可以暂时地什么也不想, 只是我们两人在一起开心就好。十天,我只有十天的时间,人这一辈子有许多个 十天,可是,这一个十天,对我来说,一生只一次,我不理解,为什么林晖不可 以牺牲一点,多一点时间陪我。 我的情绪因此而变得低落,但表面上看起来,我只是专心地工作而已。当然, 这种假象可以骗得过别人,但是,林晖洞悉一切。他甚至有些刻意讨好我似的, 可我始终淡淡的。林晖坐在我旁边,给我倒水,故意找出许多话题想引我说话, 可我只是盯着电脑,并不看他。 “要不,你自己去喀那斯好不好?我帮你订团,我认识旅行社的人。” “我自己一个人我不去。”我想我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不过,来了新疆不去喀那斯真的会遗憾的。” 我想,如果没有林晖相伴,纵是人间仙境,于我,都是遗憾。然而,我并未 说出口,我只是坚持不去。同时,我有些气恼,难道他不了解我的心事? “可是,如果不去喀那斯那你后面还有五六天做什么呢?” “你帮我订机票吧。”我赌气说。 “机票?去哪里?” “上海。” “这么早就订吗?” “早吗,我订明天的。” “明天?为什么?你不是有假吗?”林晖吃惊地问我。 “有假又怎么样,你又不能陪我去喀那斯。” “唉,我真的请不到假啊,要不我陪你去南山好吗?”林晖为难地说。 “去南山你就有时间了?”我挑衅地问。 “我可以和公司请两天假,南山两天就够了。” 我沉默了,说要走,只是赌气,去南山,我心有不甘,可是,即使只有两天, 也是好的。我对自己说,不要浪费时间在争吵和赌气上。心底里,我妥协了,但 表面上我却还硬撑着不表态。 “好不好?猫猫?”林晖压低了声音哄我,我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猫猫,说话呀。”林晖有些急了。看他着急的样子,我心里暗自高兴起来。 “到时候再说吧。”我面无表情地说。 “南山也很好玩的,真的。”林晖还是一味地说服我,似乎很怕我第二天真 的拎着行李去机场。我想,也该你着急一次了。 “晚上你干嘛?”我问林晖。 “你想做什么?带你去泡吧,好不好?” 我点点头,笑了。 “唉,你总算笑了。”林晖夸张地做着擦汗的手势。 可是,下班的时候,我们正准备要离开,一个经销商突然来了,说要晚上和 林晖一起吃饭谈个项目。林晖为难地看了看我,转头答应了经销商。 “那你。。。。。” “我回酒店。”我很快地说。 “唉,真不巧。那你就先回酒店吧。回头我再给你打电话。” 我心情郁闷地坐在出租车里,恨恨地想着这个经销商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 这个时候来。正想着,手机响了,是林晖的短信:“晚上一定要吃饭啊。” 我笑了,回复道:“不吃,减肥。” “你那么瘦了,还减,乖乖吃饭啊。” “你吃完饭和我联系,无论多晚。”最后,我发短信给林晖。我不甘心这一 天就这样结束,没有当面和他道过晚安,这一天不算结束。 回到酒店房间,看看表,七点还不到,林晖他们吃饭谈事喝酒,估计十二点 之前是不会结束了。于是,打开电视,拿着摇控器不停地NEXT,画面在眼前轮换, 却都没有看进眼里,好不容易到了下班时间,可以有几个小时的独处,却偏偏有 事,我郁闷的想。看看表,才过了十分钟,突然觉得,等待的时间是如此的漫长。 到时间吃饭了,却没有什么胃口。出去转了圈,想给自己找点吃的,最终, 只是拎了一杯泡面回去。面泡好了,依然没有想吃的欲望,看看手机,平静的仿 佛时间不曾走过。对着泡面,我心里却在想着,林晖此刻在做什么呢?如果发短 信给他,会不会打扰到他呢?一边想着,一边就拿起了手机,可是想了想,还是 作罢。刚把手机放下,手机却突然响了起了,心跳在骤然间加速,可是林晖?拿 起来一看,却是王斌。 “百合吗?是我,王斌。”王斌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哦,是你。”我却显得有些不自然,我几乎将他遗忘。 “怎么样,新疆好玩吗?”不知是不是我心理作用,在王斌轻松的语调之下, 我感受到的却是一份沉重。 “嗯,还好。” “哦。都去哪里玩了?” “吐鲁番,天池。”我的回答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噢。新疆有很多特色的小吃,一定要尝尝。”王斌不理会我的简短和平淡, 继续兴致辞勃勃的和我聊天。这让我想到了电影里和绑匪之间通电话——无所谓 说什么,只要可以拖延时间就好。 “嗯。”我只哼了一声,可是,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冷酷,于是又补充说 :“我减肥呢,这边的吃的都是肉,不敢吃太多。” 我们又这样七七八八聊了一通,最后,王斌问我,回去的时候要不要接我。 我很客气地谢了他,说不必。 打完电话,心情更加郁闷,看看桌上的面已经凉了,我想,我和王斌,现在 就象这碗速食面,已经凉了。是的,我们之间,从头到尾,也许根本就是一碗速 食面。不是为了美味,不是为了营养,只是为了方便,为了不饿。如果当时热腾 腾的时候,吃了也就吃了,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可是,现在面凉了,已经根本 引不起我吃的欲望。 那我和林晖呢?我们之间又是什么呢?我想不清楚。于是,我决定睡觉,睡 眠,可以让时间过得快一些。我宁可被林晖的电话从睡梦中叫醒,也不愿意睁着 眼睛看时间一分一秒地经过。 洗好澡,刚换好睡衣,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了:是林晖!我跳起来接了电话。 “喂,在干嘛呢?”果然是他。 “没干嘛,看电视。”我想他大概是换场子的空隙给我电话。 “哦,吃过饭了吗?” “嗯——吃过了。”略一犹疑,我说了假话。 “呵呵,听你一犹豫就知道你在骗人,肯定没吃是不是?” “呵呵。”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好吧,那快出来,我带你去吃饭。” “什么?你不是和经销商吃饭,这么快?”我吃惊地说。 “呵呵,刚吃完,本来他是要约我去喝酒,我说家里有事,就推了。怎么样 啊,你出来不出来啊?” “出来啊。在哪里啊?” “我在酒店对面等你。” 林晖带我去了他们常去的一家酒吧。显然,他是这里的常客,BARTENDER 都 和他过打招呼。林晖很绅士地为我拉开椅子,说这是他们固定的台位。 “这里的牛排饭不错。”林晖向我推荐。 “不想吃饭,叫点喝的吧。”我实话实说。 “不吃饭怎么行。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林晖不赞同地说,“你要是真不 想吃饭,那就要点点心之类的?”林晖征询我的意见。 我很享受这种被照顾的感觉,被自己喜欢的人照顾,我想,这就是幸福的感 觉吧。于是,我顺从地点点头。 “对嘛,这才乖。”林晖戏虐地说。 “去你的。”我瞪了他一眼,心里却很开心。 和林晖在一起时间总是走的很快,不知不觉几个小时已经过去了。我们天南 海北地聊着,从童年到大学,从《红楼梦》到《李香兰》,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大家都很尽兴也很开心。我不禁想着,如果可以这样一辈子,该多好。 “喂,怎么了,喝多了?眼神迷离?”林晖突然叫我,打断了我的遐想。 “噢,没有啊。我只是想——我们什么时候去南山呢?”我突然对去南山憧 憬起来,喀那斯是不去想了。总之,没鱼虾也行啊,我自动降低了期望值。 “嗯,后天吧,好不好?明天有点太急了。什么也没准备。”林晖略一思考 说。 “好的。”我点点头。 送我回酒店的时候,林晖问我第二天要做什么。我说没想好,到处逛逛吧。 林晖说他下午尽量早些从公司走,然后带我去二道桥,大巴扎玩。 “好,我等你电话。”听了林晖的安排,我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 第二天直到下午五点,林晖才到酒店来接我。之前,一直是我漫长的等待。 中间,他发短信问我在哪里玩,有没有吃午饭。我都装作玩的很开心的样子回答 了他。其实,我一直在等待,等他出现。 巴扎在维语的意思就是市场。大巴扎就是大市场。这里是维族人聚集的地方, 出售各种特色商品。美丽的披肩,极有民族特色的饰品,工艺品,各种干果,让 人目不遐接。我在每个摊位前流连往返,而林晖则很耐心地紧随左右,并且很认 真地给我意见。 我们走到了一家卖手链的摊位前,这里的手链制作很特别,让人想起了古代 的波斯王国,极具异域风情,野性神秘而不失精致,我见了不禁低呼。我拿起一 条暗蓝色的猫眼石配藏银的手链,问林晖:“好看吗?这条?”林晖笑着点点头。 老板娘不失时机地在一边说:“你女朋友皮肤白,带这条会显得更白的。” 我低着头假装试带手链,并不反驳老板娘的话。林晖呵呵笑了两声,也未作 答。 “这个搭扣好紧,你帮我带吧。”我把手伸到了林晖面前,对他说。 林晖一愣,然后,接过了手链。可是,他似乎有些紧张,纤长的手指此刻显 得有些笨拙,甚至有些微微颤抖。我不禁笑了,说:“算了,真笨,还是我来吧。” 林晖吁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笑了。 从大巴扎出来,林晖问我晚饭想吃什么,我看看表,时间还早,说现在还不 想吃。想想还可以和他单独吃晚餐,还有一个晚上让我们独处我觉得开心极了。 我想等吃晚饭的时候,正好商量一下第二天去南山的事。南山,呵,真好。 “那我们去喝酸奶吧,你不是喜欢喝酸奶吗?这里有一家酸奶很不错的。。。。。。” 林晖正说着话,电话响了。 “是张西元。”林晖看了眼来电显示对我说。 “对,我在外面。” “嗯,和她在一起。” “今天晚上啊,唉呀,我忘了。” “嗯,在哪里啊,几点?好吧七点我去你公司门口,我们一起过去吧。” 我站在一边听林晖讲电话。听到最后,我心里一沉,今天又不能在一起了吗? 林晖挂断了电话,他脸上为难的表情已经证实了我的猜测。不及他开口,我先问 道:“怎么,晚上有事吗?” “是啊,一个朋友过生日,叫吃饭。” “哦,这样啊。”我失望地说,“可不可以不去啊,我好不容易才来一次新 疆,我们两个人吃饭可是吃一次少一次啊。”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林晖抱歉地说:“唉,不好意思推掉啊,你也听到了,我刚才答应了张西元 了。” 我低着头不说话,心想什么朋友啊,这么重要。突然,我有一个想法,“那 我和你一起去吧,好不好?” “啊?你和我一起去?可是你都不认识。。。。。。”林晖迟疑地说。 林晖的表情和语气让我有些受伤,可是话已出口,我只能硬撑到底,“张西 元啊,我认识张西元啊。而且,你就说我是你同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个——有点不太好。”林晖嗫嚅地说。 我不再说话。林晖的拒绝让我既失望又生气。 沉默地走了一段路之后,我再度开口:“那我们走吧。”我知道自己是有些 赌气的,我也知道,我并不真的想离开,哪怕能和他多待一分种也是好的。 “现在就走吗?我们约了七点,还有点时间,要不,我先陪你去喝酸奶?” 林晖小心地问我。 “不必了。我们还是走吧。”我违心地逞强,为了维系我那可怜地自尊。 “那好吧。”林晖低声应道。 刚刚我们还是那么开心,刚刚我还想象着我们一起晚餐,一起商量去南山。 快乐,刚刚就在前一刻。我想的心灰起来,禁不住落下泪来。我把头扭向一边, 周围依旧人声嘈杂,每个人脸上都是笑意盈盈,每个人都快乐,为什么,我的快 乐那么短暂? 林晖帮我拦住了一辆车,对我说:“上车吧,回头我们再联系。” 我看着他:“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我另叫一辆车吧,我们不是一个方向。” “不,你上来。让司机绕一下。”我语气生硬不容分说。也许,我该温柔一 些。但失落和自尊让我语气生硬如铁。可是,真的因为自尊,也许我该转身扭头 就走。我连转身都没勇气。我怕转了身,就真的再也回不了头。 林晖看着我,犹豫再三,还是上了车。他的犹豫,让我心凉如水。其实,我 只是想多一分钟和他在一起。 上了车,我们都把头扭向窗外,谁也不讲话。很快到了林晖要下车的地方, 下车前,他对我说:“那我走了。”而我依然固执地不肯开口。 他下了车,我才将头转回,看着他走远,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去五一广场哈乐吧。”我对司机说。我决定去林晖常去的那家酒吧。也许 周围喧闹一些,我可以不那么寂寞。 可能是没有吃饭的原故,一瓶百威已经让我有些晕沉沉的。我招招手,又叫 了一瓶。平时,最不喜欢心情不好便借酒浇愁的人,尤其是女人,喝醉了把自己 哭的残花败柳一般。可是,当自己置身其中时才发现,酒,真是个好东西。要什 么理智,要什么优雅,有什么比快乐更重要?有什么比忘记痛苦更重要? 我拿起手机给林晖发短信。 “也许一切是上天注定。和你单独吃顿晚餐居然都做不到。” “我在哈乐,在你们的老位子,我等你,一直等你。无论多晚。” 就这样,我不停地发着短信,不停地喝着酒。不知多久以后,忽然,一个阴 影将我笼罩,我抬起头,是林晖,我的手里是发了一半的短信。 我笑了,我没有哭。他来了,来了就好。 “你喝什么?”我问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我不喝了,我一会儿还要过去,他们都还在等我。”林晖说。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你一个人,人生地不熟,又是在酒吧,我不放心。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你先坐下好不好?不用这么急吧?喝杯酒而已,不用那么紧张。”我连珠 炮一般。 林晖叹了口气,无奈地坐下。 人是坐下了,却是什么也不说。他不停地转着放在桌上的手机,并不看我。 我看着他,心愈发的冷。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我不是一直告诉自己,要开心, 要开心,只有短短地十天,为什么要这么看不开呢?可是,这完全怪我吗?我这 么远来到这里,就是希望可以多一些时间和他在一起,而他,却可以扔下我去参 加一个朋友的生日会。难道我不该生气吗?什么朋友,就这么重要呢?我在心里 激烈在挣扎。突然,一种猜测冒了出来。 “今天过生日的是个女孩吧?” 林晖点了点头。 “是——是你女朋友?”我故作平静地问,紧张地看着林晖。 他抬起头,看着我,说:“算是吧。” 我一时失语,乱了方寸的感觉。半晌,我问:“可是,你说你没有女朋友的。” “她是张西元的一个朋友,张西元介绍我认识的。今天她过生日,我都忘了, 是她给张西元打电话,让张西元通知我。你说,我还能不去吗。”林晖答非所问 地说。 “你爱她吗?”我们象是两个自言自语的人,沿着各自的思路轨道说话。 林晖低头不语,手里只管拨弄着手机。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话一出口,泪已成行。 林晖将头转向一边,不语。我固执地看着他。 终于,他转过头,对我说:“不可能。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们不合适。我 们可以是好朋友,但是。。。。。。” 我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幻灭,我的脑子昏乱 如麻。我为什么要问这些,不问,或者我可以装糊涂,可现在,我连装糊涂的机 会都没有。 有人在唱歌,是刘若英的〈很爱很爱你〉,很爱很爱你,所以舍得让你往更 幸福的地方飞去,很爱很爱你,只有让你,得到幸福我才安心。很爱很爱你。。。。。。。。。 听着歌,眼泪更加汹涌地流了出来。 林晖递给我一张纸巾,我接过擦干眼泪,然后,笑着说:“这歌——我很喜 欢。”话一说完,眼泪再次涌出,我终于失声痛哭。 还好,灯光昏暗,还好,歌声贯耳,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我的伤悲。就 这样,在陌生的城市里,在我的爱人面前,在我的眼泪里,我的爱情,枯萎,死 去。 眼泪渐渐稀少,仿佛断流的河水,心,在这一刻开始干涸。 林晖始终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拨弄着桌上的手机。我看到他微微抬抬手腕, 看了看表。我的心好像被针刺了一下。 “咱们走吧。”终是要走,我给自己留下最后的一点骄傲。 “好。”林晖应道。我的心里又是一阵痛。 从酒吧出来。林晖要送我回酒店,我拒绝了。 “我不想看着你离开去另一个女孩那里。”我这样对他说。 他沉默了,然后,替我关上了车门。 又一次站在乌市的机场。前一次的心情还鲜明如初,如今却是物事人非。短 短几天,却仿佛一个世纪,短短几天,爱情,已走过一个轮回。我却未能浴火而 后涅磐。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上天给我的惩罚。 从酒店到机场,办票,找行李车,我们大多数时候是沉默。我曾拒绝林晖送 我,但他却依然第二天早晨出现在了酒店门口。我狠不下心来拒绝。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我在安检口排队,转头对林晖笑着说。 “没关系,我送你到安检口吧。” 几米之遥,这是他可以最后陪我走的路,从此以后,便是天各一方了。我心 里是无比的凄楚。从一个陌生的城市回到另一个同样陌生的城市,到底要什么时 候,我可以停下我的脚步? 终于,就要走到安检口了。我转过头,微笑,我对自己说,一定不可以流眼 泪。我真的没有。我只是微笑。 “机票,身份证。”林晖小声的提醒我。 我低下头从包里拿出机票,然而,却合不上包的拉链,我费力地试图拉上拉 链,却总是不成。 “我来吧。”林晖温和地拿开我的手,轻而易举的,拉上了拉链。 我自嘲地笑着:“怎么我的包听你的话不听我的话。” 林晖没有说话。 “抱抱我,好吗?” 说完,我靠在了他胸前。林晖的双手环住了我。我感觉到,他的下巴抵在我 的头顶,也许,只是一秒。然后,我站直身子,抬起头,微笑,我说:“保重。” 他亦说:“保重。” 该走了,该离开了,这一转身,便不再回头。 飞机经过一段时间滑行,在某一刻升腾而起,在那一刻,我的眼泪终于流出。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