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两年之后,时间到了1976年。景远林记得比较深的是,这一年的中国发生了很多大 事。首先是1 月8 日,人民敬爱的周恩来总理逝世,全国人们沉浸在无限的悲痛之中。 接着7 月6 日,朱德委员长逝世,9 月9 日伟大领袖毛主席逝世。敏感的人们,终于无 法接受这些了,开始翻开厚厚的星象八卦周易寻求解答。我的爷爷景村,就是这其中的 一个。 喜欢一惊一诈的老人们,再联想到北方上空坠下陨石、唐山市发生地震,就顿时觉 得“天柱折,地维绝”不知如何是好了,甚至觅死觅活的。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科 学的普及,人们谈到这些事的时候,不再神秘兮兮的,不再神情惊恐和忐忑不安。1976 年发生的这些事,仿佛成了一个陈旧的故事,陈旧得无法勾起人们更多的兴趣,陈旧得 甚至不如报纸上,那些常常令人津津乐道的花边新闻。 而1976年,对于景远林来说,也有着重大意义。首先是这一年的春天,碧水河水利 枢纽工程胜利完工。指挥部加上工地上一万多人,最后留下的正式职工,只有三十人。 三十人成立碧水河水库管理处,景远林、汤云飞、龙达铭三个人都在其中。景远林分在 办公室,汤云飞在信息技术科,龙达铭在水政监察大队。 其次是这一年冬天,23岁的景远林和20岁的碧水招待所唐梅结婚了。 一年之后,我出生了。 我出生的那个夜晚,落了一场大雪,碧山上出奇地冷,屋檐下的冰凌结了几尺长, 连碧水河里也结了几寸厚的冰。景远林为了我的名字冥思苦想了半天,突然灵感一来, 景远林又想到了一个好名字。景远林正想落笔写下来的时候,指挥部的院子里冲进来一 串慌乱的脚步。 不好啦,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一个女孩惊慌失措的声音。 我的那个好名字顿时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景远林连忙丢下笔冲了出去。景远林跟 着人群跑到离指挥部不远处的河边时,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浮着一层冰凌的河中,汤 云飞正奋力向河中间游去。 景远林问那个吓得惊慌失措的女孩,是谁掉下去了? 女孩子说,是伊兰。 景远林脱掉衣服,准备往河里跳。一只手从后面死死地拉住了他。这时人们说,看, 汤云飞抓住了伊兰。 河中满布冰凌,汤云飞将伊兰高高地托起。景远林看见伊兰静静地躺在河中间,如 一株漂浮在水面上的兰花。伊兰被汤云飞推上岸之后,眉目间已经是血红一片,身上也 有好几处被冰凌划破。大家再准备拉汤云飞上岸的时候,一个浪头打来,汤云飞竟从水 面消失得无影无踪。管理处的船只这时也到了,龙达铭和景远林立即跳上船,四处寻找 汤云飞。 天快亮的时候,大家才在下游找到汤云飞。汤云飞奄奄一息地趴在一块漂浮着的冰 上,而那块冰已经被染得鲜红了。 小镇上的医院的医生简单地处理之后,马上用车将伊兰和汤云飞转往县城医院。在 医院里,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伊兰渐渐苏醒过来,而汤云飞仍旧在沉睡之中,他似乎 更严重一些。 第二天,伊兰的家人就把伊兰接回家了。后来,伊兰再也没有出现在碧水河,再后 来,只听说伊兰被安排在县城的某所小学。 这个新年,景远林和龙达铭在医院里照顾汤云飞,他们三人都在医院里度过的。 经过一个月的治疗后,汤云飞终于出院了,但一个不好的消息是汤云飞下身严重冻 伤,影响生育。这个事实的确很难让人接受。但现实往往就是这样的,总是令人难以接 受又不得不接受。 之后不久,在那个冬天里的某一个黄昏,汤云飞就像那年跳进枫树湾的池塘里一样, 没有泛起任何涟漪地从人们视线里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多年后,在一个同样的黄昏, 一辆粤B 牌照的奔驰缓缓驶向碧水河旁,走下一位满脸风霜的老人,人们这才想起三十 年前的那些往事。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