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春日的午后阳光灿烂,温暖而舒畅。 连着几晚兴奋得大醉,头疼得要炸开了似的,杨念宏决定出去走走。反正阿 刚和翔儿很快就回来了。他拍了拍头,对了,小宛出差去了。越想头似乎越痛, 杨念宏眯了眯眼睛,甩了甩头。 春风轻抚在他的身上和脸上,柔柔地舒服极了。满眼望去,是一片绿油油的 草地和静悠悠的树。 杨念宏边走边揉着额头,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他的面前,“杨念宏,你 这个混蛋。五年前,不知你用了什么卑鄙的方法娶了小宛。这五年里,你却不好 好地珍惜她!”充满怒气的吼声在杨念宏的耳边炸开。 “你是谁?”杨念宏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有些熟悉的男人。 “柯瑞安!” 杨念宏后退了两步,仔细地打量着对方。眼前俊朗而成熟的男人两眼冒着怒 火,脸因愤怒而紧绷着。 五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然而,杨念宏竟然一点也没有担心害怕的样子, 反而好开心地笑了。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杨念宏高兴地想着。真帅气,翔儿有 一双和他一样有神的眼睛呢。 “你想做什么?”杨念宏不紧不慢地问着,没有半点不安。想想看,小宛和 翔儿可是被他和阿刚照顾得很好的呢。 “我想揍你!”话音未落,杨念宏的下巴已经挨了一下重击,他后退了好几 步,跌坐在地上,嘴角沁出了血。杨念宏仿佛不觉得脸痛,只是宿醉的头更痛了。 柯瑞安不解气地想冲上去再补上一脚,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却飞快地掠过他、 跑到杨念宏的身边,扶起了杨念宏。 “小宏,怎么样?疼不疼?”阿刚心痛地擦着杨念宏嘴角的血,回头怒视着 面前这个同样高大的男人。 一个俊朗成熟,一个刚硬有型,杨念宏看着两人互相瞪着眼,连忙拉过阿刚, “阿刚,这是我们欠他的。” 阿刚恨恨地瞪了瞪柯瑞安,转过头望着念宏,目光霎时变得温柔和疼惜,他 轻轻地拍着杨念宏身上的灰尘,“小宏,要不要去看医生?” “阿刚,没事,不要紧。” 柯瑞安看着眼前两个粘粘乎乎的男人,有些疑惑和不解。 “你是坏人,你是坏叔叔。你走你走,你为什么欺负我的宏爸爸。我不要看 见你啦,我不要你做我的亲爸爸啦。”一个清亮的童声响起,场中三人的眼光同 时朝张开双手护在杨念宏身前的小人儿望去。 柯瑞安望着眼前那仿佛如小宛翻版的小男孩,盈满水雾的眼睛睁得大大地、 警觉地看着他。柯瑞安忽然觉得要崩溃了,心情如潮水一般汹涌澎湃,“翔儿, 你不认得叔叔啦,叔叔好喜欢你的,你也喜欢叔叔的……” “叔叔欺负翔儿的宏爸爸,翔儿再也不要喜欢叔叔了!”宏爸爸好爱翔儿的, 翔儿再喜欢叔叔,那也只是叔叔啊,可他小小的心灵里怎么有点儿难受呢? 是啊。毕竟是父子连心,就算他是翔儿的亲爸爸,他没有抚养、教育过翔儿。 对他来说,他柯瑞安只能是个外人啊。 一想到自己刚才粗鲁的举动伤害到了翔儿幼小的心灵,还有翔儿对他的防备, 柯瑞安就觉得心更痛了。天啊,老天对我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小宛,难道我们真 的没有夫妻缘吗?五年了,我等了你五年,你到底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柯 瑞安抱住头喃喃自语,踉踉跄跄地逃开了。 揉了揉下巴,杨念宏将翔儿抱起来亲了一下,默默地看了看阿刚。阿刚会意 地点了点头,两人默契地一起朝家里走去。 柯瑞安失神地坐在车里,仿佛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经过那晚,他以为可以重新得到小宛的爱,可现在才发觉,他只是暂时地得 到她的人、她的身体。他苦笑了,为自己的自以为是,为自己的无可奈何。 小宛是在单亲家庭里长大的。在学校时她就告诉过他,她从懂事起,就发誓 一定要找一个相爱的人结婚,让自己的孩子生活在父母双全的家庭里,否则,她 宁愿不结婚。她认为有父母疼爱和陪伴而成长的孩子才会完美和幸福,这也一直 是她自己永远不能满足的心愿。而如今,还有什么比翔儿更重要的呢?就算他是 翔儿的亲爸爸,那也只是血缘上的联系而已。实际上,杨念宏才是看着翔儿长大 的人啊。 柯瑞安想着那个漂亮的小男孩护卫杨念宏的勇敢,耳边又响起翔儿的叫声: “你走,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他痛苦地将头搁在方向盘上小宛和他的儿子!他 居然在儿子面前动手伤人,打的竟然是他的另一个爸爸,比他更好更爱他的爸爸, 即使小宛愿意带着儿子和他走,恐怕那小家伙也不会原谅他吧。柯瑞安冷静下来, 仔细地思考着,有什么办法能补救呢?他已经不能再失去小宛了。 “叔叔的眼睛好像翔儿哦。” “叔叔会是翔儿的亲爸爸吗?” 突然,他想起翔儿的眼睛,确实一点都不像杨念宏。柯瑞安把杨念宏和翔儿 的相貌又对比了一下,更加确定,翔儿确实一点都不像杨念宏。 翔儿是自己和小宛的孩子!柯瑞安坚信自己的判断。难道小宛在他走后就怀 上了他的孩子?会是这样吗?难道是因为小宛发现自己怀了孩子、而他在国外, 才不得不和杨念宏结婚的?那可能吗?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老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中间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 密?杨念宏对小宛的爱居然到了这种地步,居然可以忍受她这样对他?还陪着她 度过了漫长的五年?这样的话,杨念宏的付出也太大了,他的感情不比自己少啊, 自己还能夺回小宛吗? 柯瑞安越想越糊涂,爱情和良心道德两边不停地开战,却战不出结果。他终 于无力地抱着脑袋趴在方向盘上,没有注意到喇叭声一直在响。 “喂,小伙子,快把声音关掉,你这样好闹人哦。”一个慈祥的中年妇人敲 打着柯瑞安的窗子,提醒着他。 “对不起。”柯瑞安连忙把压在方向盘上的手挪开,下了车。 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在林雅兰的眼前出现,记忆中的某根弦突然颤动了几下, 眼前的男人虽然比那张照片中的男人更加成熟更加潇洒,但那深刻的五官却没有 什么改变。 “你,你是柯……柯瑞安吧。”中年美妇人吃惊地看着他,眼神有些戒备。 “我是。你怎么会认识我?”柯瑞安奇怪地问。在他的记忆中,应该没有见 过这个妇人啊? “你确实不认识我,可是我认识你!”林雅兰的声音很冷淡。 “对不起,阿姨,我……”柯瑞安明显地感觉到林雅兰对他深深的敌意。 “我是小宛的妈妈。”林雅兰终于表明了身份,眼睛不屑地瞄着柯瑞安。就 是他,欺负了她的宝贝女儿后抛弃她出国。 她是小宛的母亲!柯瑞安惊喜万分。 “阿姨,我、我是柯瑞安。我回来了,我是来找小宛的。”他急切地表达着。 “你找她做什么?”林雅兰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着柯瑞安。 “我……我……” “我的女儿、女婿和孙儿一家生活得很幸福,你难道想破坏他们?”林雅兰 手中的行李袋一下落在地上,声音好紧张。念宏少爷接受了小宛,他们已经是五 年的夫妻了,还有了翔儿,她怎么能允许这个男人突然的来破坏! 他确实是想来破坏的,可他有能力破坏吗?柯瑞安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心 情。 第一个回合,他重新得到了小宛的身体、知道了小宛还爱他,可她是杨念宏 的妻子。 第二个回合,他以为可以得到亲生儿子的喜欢,却在一个拳头之后失去了信 任。 第三个回合,他以为杨念宏不关心小宛、不爱他们的儿子,却因为那小小的 男孩坚定地保护父亲的姿态而被否定了。 此刻是第四个回合,眼前小宛的母亲一副全身戒备的神情。 他除了对小宛深深的爱,什么优势都没有,甚至已经有了这么多阻碍。 “不,我只是想看看小宛是不是真的幸福。”柯瑞安的声音泄露了他的心情, 他几乎要失去信心了。 “她很幸福,女婿对她很好,儿子也四岁了。而且她工作安定有成绩,你还 想知道什么?”林雅兰只想赶快把眼前的人赶走,千万不能让小宛看见这个男人。 她是小宛的母亲,她了解女儿,知道女儿还在爱着眼前这个出众的男人。甚至为 他生下了儿子。 如果不是翔儿一岁那年生病住院验血时,让她发现了念宏的血型绝对不会生 下翔儿那样的血型,再逼问小宛后,才得知翔儿真的是这个柯瑞安的儿子,而且 这个人也已经结婚了。但除了这个答案,她什么也问不出来。 所以,她的想法就是,小宛本来不想答应念宏的求婚,但因为发现自己怀孕 了,才嫁给了念宏。而念宏呢,一点也不知道翔儿不是自己的儿子。可她不能告 诉念宏,她不敢想象念宏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样。她曾经对老爷发过誓,会一直 好好地照顾念宏,这几年,她看到念宏和小宛的感情很好,念宏对翔儿更是好。 如果念宏知道他一直疼爱的儿子是别人的,他一定会发疯的。 不,绝对不能让柯瑞安来破坏,绝对不能!林雅兰在心底里暗暗地发誓。 “我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要得到小宛,至少我已经得到她的身体了。柯 瑞安在心里念着,不敢直视林雅兰的眼睛,他怕她会发现他真实的想法。 “孩子,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忘了她吧,专心地对待你的妻子和孩子,他们 会更爱你的。”林雅兰以一个过来人的语气劝说着柯瑞安,心情也稍有了点放松。 “谢谢阿姨,我会记住的。”还能说什么呢?他的生活就是小宛,“如果我 真的能爱上别人、和别人结婚的话,那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声音很低很低,但 声音里那深沉的痛苦还是被林雅兰听出来了。 “你……”林雅兰不知道如何安慰柯瑞安,“你还是一个人?”都五年了, 难道他还没有淡忘吗? “我、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他回答,丝毫不掩藏眼里的落寞。 “你真的没有结婚?”林雅兰怪异地睁大了眼睛。小宛不是说他已经结婚了 吗?“小宛说是你父母……” “我爱的女人不要我,我和谁结婚?”柯瑞安觉得心脏突然抽痛,表情仿佛 受伤一般。他直视着林雅兰,眼里流露出深深的回忆和浓浓的渴望,“阿姨,您 放心,我不会伤害小宛的,她就是我的生命。”说完,他弯了下腰,回到了车上。 “孩子……”林雅兰冲动地想拉住他,犹豫着。 五年前,林雅兰就看到过女儿和柯瑞安合照的照片。他和女儿是那么的般配, 甚至于比女儿和念宏站在一起还般配。可惜,命运却安排小宛嫁给了杨念宏。她 以为生活就这样了,至少小宛嫁给了关心她、爱护她的念宏。可当她在一年后终 于发现,并从小宛那儿证实翔儿是柯瑞安的儿子后,她就觉得老大爷在戏弄小宛 和柯瑞安这对相爱的人儿。 她遗憾过、叹息过。自从从小宛的嘴里得知柯瑞安也结婚生子后,更是替女 儿伤感。可后来看小宛和念宏生活得很好,念宏对翔儿和对亲生儿子没有什么不 同,她也只好认同了命运的安排,把这个秘密深深地压在了心底。可是五年后的 今天,柯瑞安回来了,一个人单身回来找小宛来了,如果他和小宛还有翔儿一家 能团聚的话,那该是多么美好啊。 这么完美的一家人,怎么能再分开呢?可这对念宏又是多么残忍啊! 她老了,女儿的幸福靠她自己争取吧。林雅兰放弃了。 “孩子,天不早了。回去吧,我也该去看我那宝贝外孙了。”她拍拍柯瑞安 的肩膀,心事重重地拎起行李向女儿家走去。 柯瑞安像失重的风筝,心情直往下落。能放弃吗?坚守了五年的爱和等待, 就这么放弃?不要!如果没有和小宛的那一晚,也许他会放弃,但有了那一晚, 一切都不一样了。 如果小宛是真的很幸福的话,她是绝对不会给他任何的机会,她是不会随便 就跟他走,还和他喝酒,让他找到机会吻她、抱她、爱她的。 这只能说明,小宛爱的人是他柯瑞安!生活是要继续,爱更要争取。他又重 新坚定了信心。无论怎样,他急切地想找小宛好好地谈谈。 掏出手机,他拨了小宛的手机,却只有“嘟嘟”的占线音。他不停地拨了好 久,仍然是打不通,他的心情开始变得急躁起来。呆坐了一会儿,他拨通了小宛 事务所的电话号码,秘书小姐告诉他小宛出差去了。 “哎。”小宛肯定是在躲他了。那晚发生的一切,对小宛来说,一定是给她 增加了很大的思想压力吧。他一直回避的、最不敢想象的结果就是:小宛在和他 重逢后才发觉自己爱上杨念宏了。所以不接受他。不!千万不要是这样! 柯瑞安头痛万分地把电话扔在一边。 “铃!”电话突然响起,柯瑞安以为是小宛打来的,激动地接起来听。 “小宛,是你吗?你在哪?” “瑞安,难道除了那个女人,你就不记得别人了吗?”张恺玲强忍住怒气,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我是你妈,你赶快回来,你爸病了。”然后,“砰” 的一声,也不等儿子回答,就把电话挂了。 罢了,回来快十天了,一直没回家看看,还有那个女人的事情也得解决。他 必须回去把这一切都安排好。他要重新得回小宛,就绝对不能让小宛有心理压力。 小宛她太善良了,就让小宛冷静几天、好好地想想吧。 而他也得该好好地计划一下,怎样才能让所有的人都不受伤害。只有这样的 结果才是最好的。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