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商业街的一期工程动工了,一个个大机器在工地上通宵达旦地轰鸣,让人不禁 地脑中拼命地在这片黄土地上设想勾列出一片繁荣。 我和霍天琪每天都要在工地上五个小时,每一个工序都不敢轻易放松,质量可 不能马虎,安全就是生命。看着那些从遥远的农村来的民工,我心里的滋味阵阵酸, 眼泪在眼眶里兜兜转转散不去。他们有的带妻儿老母有的孤身一人带着远方亲人的 期盼忍受着思乡的煎熬为自己的明天辗转于工地与工地之间,也许家里的老妈妈每 天还在门口驻着拐杖盼着亲儿的信安慰一颗迈年的心;也许课堂里的娃正期盼着远 方爹娘的归讯……那些从额头上从黝黑壮实的背上淌下的汗水还带着泥土的气息; 那些从眼眶里狂澜奔涌而出的泪水还烫着灼热的体温,微薄的血汗薪水怎能犒慰泯 不去的疲劳和无法言语的辛酸?每当想起这些,我并没有因自己今天的成就而欣慰, 在这些中国最辛勤最淳朴最善良的农民面前。 我没有欣慰的资本,他们有的可以做我的哥哥有的老得可以做爸爸或爷爷,小 的小得还在妈妈的怀抱哭喊着要甜蜜的乳汁,多可爱的生命呀却还不懂得生活的艰 苦和辛酸。我整天担心工人是否睡得暖,饿了吗,渴了没有,工地上全天候免费提 供伙食和茶水,此外还有休工的规定……尽量减轻民工的负担。 开工下来还没几天,我和霍天琪就整个人都黑得跟一农民工似的,衣服、皮鞋、 头发都是红色的泥巴,脸就没的说了,小白脸细皮嫩肉的都变大伯了,黑得锅底一 个样,要被我那老妈看到自己儿子在外面苦成这样,一定心痛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哭 个天昏地暗诅咒老天爷虐待她的宝贝儿子。霍天琪整个人生生的瘦了一大圈,站在 那就跟一电线杆躺下来就一面条似的,我们俩从小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今天过的 完全是决然不同的生活,就像长在花房里的花突然被移植到了沙漠,还好我们慢慢 地适应了这个突入袭来的环境。 累了一天终于回到了家,小艾说中午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要找我的 .因为我不 在没说什么就挂掉了,不过对方刘下了手机号,正看着号码,电话就响起来了,声 音清脆地荡在大厅的空气中然后慢慢地在橘黄的灯光中散开去,接起来对方是丽丽。 想起丽丽,我还真好久没见到她了,自从尹珍的事后就一直没怎么和她联系,这个 时候我才吃惊的发现,原来忘掉一个人的同时也会淡忘她身边的人或物,而当你突 然想起她身边的人或物的时候你才渐渐地开始想起你原先曾经爱得死去活来后来又 用尽一切力气去忘掉的那个人。丽丽在电话那边说了好多,我什么也没入心。 “阿珍,她……她现在还好吗?”我为自己的唐突感到吃惊。 电话的那头丽丽却没有直接回答,沉默了片刻。一种感觉生生地在心头疯长, 像初春的野草一夜间疯长了整个硕大的草原,等待的感觉天昏地暗。 “江雨,你还爱着阿珍吗?告诉我。” 我沉默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准确的说我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不是还爱着阿 珍,因为我不知道现在的阿珍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她还是那个和我无数次在校园 里的香芒树下相遇,低着头脸颊微微泛红地走过我身边的珍吗?还是以前那个让我 愿付出一切赴汤蹈火去爱的珍吗?还是那个冬天在数学课堂上偷偷为我织围巾的阿 珍吗?……此刻我心乱如麻,我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也没有能力为自己诠释爱情, 可是此刻我多希望爱情可以是一本存折呀,丢失了可以去挂失,可以把她完完整整 地还给我,可是爱情却曾经残忍地让我绝望,硬生生地把我逼进了黑暗的黑洞,埋 葬了一切的激情与癫狂。我曾经无数次地说服自己去尝试接受现在甚至将来的阿珍, 不管她现在和将来变成什么样子,都可以用宽容的心去包容她的过去和现在以及未 来,可是心里总接受不了那个曾经让我所有的梦都在一瞬间破灭现在仍然蹉跎着我 灵魂的事实——奥迪A8在校门口的那一幕;阿珍满身鲜血堕胎的那一幕……我的脑 子胀得都要疯掉了。 “我……我……不知道,你不要……不要问了……不要问了。”我双手拼命地 抱着头,心底泛起的酸痛隐隐地在发作和蔓延。 丽丽在那边深深了叹口气,感觉很失望,一股冰凉刺痛了我,从头到脚整个人 好像掉进了冰窟窿,冻得几乎让我几近停止呼吸。 “江雨,不管你还爱不爱阿珍,那怕就算是个普普通通的朋友你也应该关心她, 就算即使你已经对她绝望,但是就凭高中相识的缘分起码你得关心她的情况过得好 不好,有没有受委屈,何况她人家曾经跟了你那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了爱情还有 同学间割舍不断的友谊啊!……可你倒好,自己一边去,置身事外了!你以为就可 以逃避了吗?虽然她深深地伤害了你,即使错的全在她,你也不能一走了之呀!” 听到丽丽的话,心里痛得肺都要翻了,隐约中直觉告诉我,尹珍一定出事了。 “丽丽,我知道我错了,你告诉我,阿珍到底怎么了?她在什么地方?” “唉,电话里没法跟你说,有时间吗?出来再说吧!” “好!好!我马上就来!” 放下电话转身看到小艾静静地站在客厅的饭桌前,眼圈红红的,我不敢直面她, 不敢看她的眼睛,我害怕看到她的泪水淌出她的眼眶。我拿起放在椅子上的衬衫和 桌子上的车钥匙,看着一桌子小艾做的菜,心里好迷茫好无奈,十分尴尬。 “小艾,别等我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我心里特堵,我转过身不敢让小艾看到我的脸,就在我转身的 那一刻眼泪夺眶而出。小艾已经听出了我的一语双关,就在我一只脚刚跨出门槛的 时候,小艾从背后抱住了我,她把脸埋在了我的后背,我感觉有一股热流淌过后背 烫湿了我的衬衫,就在这一刻,泪珠滑落打在了我胸前黑色的领带上,一股咸涩的 味道从嘴角边淌入五腹六脏烫入骨髓……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