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霍天琪喝醉了,走路都了成八字,好不容易才回到酒,嘴里尽说胡话。 “阿珍,阿珍……不要,离开我,珍,我……爱你……” 尹珍开门看见醉成稀巴烂的霍天琪吓得心都跳出口了,急忙去扶他。 “天琪,你,你怎么醉成这样?” “别,别管我,我……没醉……珍,阿珍,你在哪?别离开我。”看着霍天琪, 尹珍心里乱成了一片,脸红彤彤的一直到了脖子。这个从来都没有说他喜欢自己的 男人今天在喝醉后迷迷糊糊地说他爱自己,尹珍仿佛回到了初恋,脑子里慢慢第浮 现一个又一个破碎支离的片段和镜头,当年我在那条两旁满是青茂的香樟树下对她 说:“珍,我爱你!”的时候,尹珍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最后她地下了头用头发 盖住了脸。 霍天琪紧紧地抓住尹珍的手一把把尹珍拉了过来压到了床上疯狂地吻,仿佛饿 狼逮到了小绵羊,尹珍毫无反抗的准备和能力,躺在床上任由他摆布。霍天琪一步 一步地疯狂逼进直至全部占有了一切,她的每一寸皮肤每一股流动的血液甚至她的 灵魂这一刻都无法逃脱,泪水烫了下来在霍天琪的狂野中从尹珍的脸上慢慢蒸发干 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分不淸是痛苦是怀恨是绝望还是满足。 第二天,霍天琪醒来跪在尹珍的膝下祈求原谅,信誓旦旦对尹珍负责,其实喝 醉无非只是男人一次又一次有意犯错的借口,喝醉的时候才是他们最清醒的时候, 男人不会天天喝醉,所以他们总是难得清醒,而明白这点的女人又有几个?都在男 人的谎言中一次次放下自己最后的矜持给出自己的全部。尹珍站在床边一丝不挂, 阳光从窗口倾泻在胴体上在高贵的粉红地砖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曲度轻柔分明, 也许这一刻才是最真的最美的尹珍,可她自己看不到自己身后的影子,她不会知道 自己原来是那么美,尹珍一直沉默着,望着窗外对面楼顶起起落落的鸽子,表情漠 然,只有两行新泪仿佛天瀑挂在俏美的脸上,目光呆茫,分不淸眼前这个昨晚在床 上饿狼般的男人是君子还是小人,他的眼神里是真诚还是欲望。 尹珍没有怪霍天琪也没有答应他,对那天晚上的事决口不提,只是尹珍变了, 在三个男人之间她不断地变化,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多少次半夜在梦中在霍天琪 的怀里惊醒,仿佛躯体和灵魂分离永远无法得到片刻的安静。每当这个时候,尹珍 会一个人卷缩在洗手间里默默地流泪,伴着从水龙头里流出的水滴,“滴滴答答” 整夜整夜不眠。 霍天琪也变了,他不再爱说话不再和我贫嘴不再冲我扮鬼脸不再对我笑不再和 我一起躺在草坪上找那颗双子星了。他们都变了,我的生活乃至我整个人也都随之 改变,因为他们都是我生活甚至生命里众多部分中最重要的部分,我也变沉默了, 原来我是话最多的也是最能贫的,现在一见人就懒说话就想躲开,有时候不是人改 变环境,更多的是环境在不断地改变人,不断地使人自己改变改变改变,不断地改 变,人不再认识自己原来的模样,最后失去了自己。 我和霍天琪之间很少再说话了,见了面双方都很尴尬都不知道怎么打招呼,有 什么事都是电子邮件和短信。每一次的见面霍天琪的目光都在逃避我,我不知道他 对尹珍做了什么,他和尹珍之间我管不了可也放不下,我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世界 为什么这么复杂,人为什么这么复杂这么奇怪,都到了绝望的地步还是放不下一些 毫无价值毫无意义的东西,难道是人的本性吝啬吗?我无从追究。 原来,我一直以为得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男人就可以拥有自己的世界,现在 发现自己错了,这样的想法太幼稚的同时它让我拥有自私的爱,让我不断地去伤害 自己伤害尹珍伤害小艾伤害霍天琪,伤害所有认识我的人,男人的世界太大太广太 遥远了,何以一个女人所能包涵得了,所以男人一辈子都无法满足,都不满足。 我一个人走在楼影重重的大街,一张张麻木的脸同样的表情像一面面哈哈镜, 把我变成他她它;一双双冷漠的眼永远没有焦点像散不去的大雾,却仿佛枪械上的 红外线都瞄准了我的胸口,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在别人的身 上算计着?我抬起头想忍住泪水,发现天空史无前例第黑暗,没有一顆星星,记得 小时候我很害怕黑不敢一个人睡,家里停电的时候会嚷着要妈妈带我到屋顶看着蓝 色夜空中一闪闪的星星,妈妈总给我讲好听的故事,尽管现在回想起来感觉它们多 么幼稚甚至觉得是妈妈为哄自己而编的,但是它们毕竟点缀了我的童年。妈妈说天 上有位美丽的天使,星星是她的眼睛,每天晚上她都会出来看她喜欢的孩子,谁听 话妈妈的话谁许下的愿就会在第二天实现,所以小时候我最听妈妈的话,晚上我都 会望着天空对着星星许愿。哥哥就不信会像妈妈说的那样有位天使在天上看着她喜 欢的孩子,哥哥说如果真有位天使在天上看着我,为什么我叫她的名字她不应我呀? 从那天晚上开始,哥哥就没有再听妈妈讲故事了。当我明白妈妈在编故事的时候, 我已经长大了,我比哥哥成熟得太晚,为什么小时候我就不面白妈妈在编故事呢! 现在在我看来,那些天上的星星也许是逃离这个世界的出口,是女禍故意留给我们 的天门,晚上的时候天门就会打开,所以总有一些人在晚上的时候离开这个世界离 开我们,当我们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位置空了。想到这,我的心无尽的悲 伤无尽的绝望,我宁愿妈妈说的那些故事都是真的,抑或纵然是编的也不愿醒来。 我踉踉跄跄地走在灯火通明灯红酒绿的大街上,各色各样的霓虹像倒在杯中的 颜料在我的眼睛里弥散开来,一层一层,斑斓混乱而凝重,又一层层沉淀下来,那 些飘荡的音乐混杂而迷乱,被汽车的声音人潮的声音喧嚣而过,最后支离成了碎片 撒落在夜色中撒落在斑黑的马路上被压在了轮子和行人的脚下,夜风卷起像纷飞的 大雪片片落在头上眉间,衣服上提包上。一片片,一层层在大街的两边在商店的门 口堆累。手上的酒瓶空了被我托在空中,夜风灌进瓶口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一 老妪在悲哭。酒喝多了,我的胃一直灼痛像火烧一般,我吐了一次又一次,一边吐 一边哭,我开始怕,因为我想小艾了,我怕再吐下去连肝肺都吐出来了,迎面吹来 的夜风冷飕飕的像一条条毒蛇从我的脖子往里狠命地钻。 冰冷的夜晚,我不敢去回忆不刚去触碰任何关于假如时间可以倒退的东西,我 宁愿我所有的回忆都是空白的,像电脑的垃圾站,清空了就无法去回复,留下一片 空白让人可以忘记昨天忘记历史然后好好地去想自己的明天,有人说“年轻的人无 论如何也不肯回忆,喜欢回忆的人,已经老了。”我想这话有一定的道理,我自认 为还年轻,尽管我的十八岁留给了那些物理化学试卷习题,我就不喜欢回忆,就从 不想回忆,可偏偏那些已经被岁月蹉跎得破碎泛黄的东西却不由自主地还原了回来, 想卸都卸不掉。我的心情随着夜温的骤降而变质腐烂不可再收拾,我想告诉自己不 要悲伤,你会幸福的,所有的爱都给了你,你要懂得去回报,回报那些一直在期待 你的心,回报那些一直陪在你左右不离不弃的人…… 夜风习习。 我明明不缺关怀不却爱,我仍然无尽悲地伤莫名地悲伤,忧伤疯长的声音仿佛 竹子拔节一道又一道划破空气炸裂在空气中。 扎克斯说:“梦是灵魂被撕开的缺口。” 从小我就有太多的梦,如果灵魂是块美丽的金纱,那么我的灵魂被撕开了无数 个缺口残缺不全了,所以我的梦从来一个都没法实现,我没有快乐,我只有忧伤如 影相随。有时我在想,为什么我不能像那些大街上忙忙碌碌上班下班整天脸上表情 麻木眼睛冷漠的人一样平淡麻木的生活着,他们的麻木冷漠无非是为谋生为生活所 奔波,可他们有温暖的家,有爱自己的人有自己爱的人,唯一却的只有钱,而我什 么都缺,缺得我像农民遇到旱灾一样恐慌和绝望,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可以让自己 忘记所有的痛苦,我甚至连快乐都不想去回忆,快乐总被痛苦湮没。也许我天生就 是个绝望的孩子,天真而绝望地望着天空,眼中噙满泪水;也许我是个迷路的孩子, 永远迷失了方向感找不到来时的路分不淸前面的方向,顺着两边路灯通明的公路一 直走,鲁迅说: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可现在我脚下的水泥 四车道不是用脚走出来,而是人用机器建出来的,我的路又在哪里,我看不淸辨不 明,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走在大街上,我几乎漫无目的地流浪,虽然我还有家还有爱我的人,可我已经 失去了自己爱的人;虽然今晚流浪过后明天可以回家,可我比那些四海为家浪迹天 涯的人还悲凉,他们除了生存别无它求,他们的流浪是潇洒是风流是浪漫,是另一 种快乐的生活,而我,既不能潇洒风流也不能浪漫,流浪还背着痛苦,无论走到哪 里无论面对着谁都是一张忧伤的脸。泪如大雨滂沱,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哭过了, 眼睛仿佛有流不干的泪水烫在大街的马路上,我可以清晰地看见它们蒸发时的背影, 那么的苍白,那么的隐伤。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