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零六年的十一月一号是高中母校的七十年校庆,我和霍天琪一起都受到了邀请 的信涵,早上我给霍天琪发了条短信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参加校庆,公司这个时候 的业务不算忙,回去见见老同学老校友也是一件好事,毕业几年了都没有回去母校 过,这一次是个好机会……霍天琪很快就回了过来,简单干脆就一个字“回!”这 也很符合我的心意,我问他:“要不要订飞机票?” “订!”我感觉平时婆婆妈妈的霍天琪变得干脆多了,相比之下我倒婆婆妈妈 起来了,仿佛站在天平一端往对方的一端跑,我都快变成以前的霍天琪了。 “天琪,要不要也给尹珍订票?”我想知道尹珍是否也回去。 “不用了,她,她这几天忙,就不回去了。” “哦。”我听了感觉怪怪的,心里有点堵,我不知道尹珍出于什么原因不想回 去,但是或多或少都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也许我们都害怕去面对那些铁轨一 样坚硬的回忆,回去注定是灵魂的一次重创,我选择了回去就不会刻意去逃避,尽 管没有足够的勇气和防备;虽然那回忆依然脑海里纠缠不清;虽然无法忘记曾经的 美丽;面对模糊的足迹,泪水总是强忍不住总是悄然地滑落。 我打电话给秘书夏雨轩让她订了三张一号早上九点的飞机票,交代好了公司事 宜,我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明天要走了,虽然小艾不是高中的校友但是我还是想带 着她一起回去,有个女孩子在身边感觉总会不一样,也许是我心理上太依赖异性了, 尤其是小艾。 九点钟,我们已经坐在了飞机软棉的椅子上,关掉手机,漂亮高挑的空姐来回 走动着吩咐注意事项,声音好甜美,那气质真高雅,我甚至狂妄地梦想着如果有来 世,一定娶个空姐做妻子,这样的想法好疯狂,霍天琪坐在我的右边低着头沉默着, 小艾在左边抱着我的左臂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可以看见机场的 后勤人员来来回回地忙碌着。 一声长啸冲上苍穹,飞机把我们带上了五千米的高空,机窗外是茫云。 霍天琪变了,感觉很陌生,坐在旁边我却感觉是素未谋面的过客,是对尹珍的 内疚吗?我不知道,那一夜改变了一切,我不知道霍天琪在那一夜是否得到了满足, 也不知道尹珍是否得到了真正的幸福,我没有勇气去探求任何答案,我希望这一切 永远是个迷,永远没有人能够解开,留给时间去破解吧。 我用肘部碰了碰霍天琪,他的目光是那么的彷徨那么的忧伤在逃避着我,我的 心好堵,这毕竟是我最好的钢铁兄弟,怎能见得他痛苦呢! “天琪,你丫怎么了?” “别管我,江雨!” 一个多月听不到他的声音了,霍天琪不但人变了,声音都是陌生的,这让我更 加忧伤。霍天琪不愿说我也不能勉强,靠在软棉的椅子上,闭上眼睛我什么都不敢 去想,因为回忆是痛苦的,而未来又有太多的变数我无法占破,可是我仍然强忍不 住自己的眼泪滑落在手心。 当我睁开眼的时候,两个小时的飞程已经过去了,“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而 我已经飞过。”第一次坐飞机,两个小时的飞程,我没有任何难忘的回忆,可以说 这两个小时都是空白的。 下了飞机打开手机发现收到了三十二条短信,都是高中时的同学,老二老三老 四老五老六的都来了一个也不少,这几个家伙的短信真够个的,一个比一个俏皮, 老二的我看了笑得我差点从电梯上滚下去,老三还好点,虽然看了感觉老三就活脱 脱一狼,相比之下没让我发毛。 站在出口,我正打算着找计程车,霍天琪说不用了,我叫人过来接我们,他打 了个电话没半个小时就一辆奥迪A8停在跟前了,霍天琪对司机说:“你可以下车了!” 那司机乖乖地下了车,霍天琪坐在司机的位置上示意我上车,霍天琪就这么的牛B. 看着黑色的奥迪A8,大学门口的那一幕煞然间浮现在眼前,奥迪A8我心里无名地有 种想呕吐的感觉,我愣在那里满脑子尽是尹珍和奥迪还有老头的影子,最后自己怎 么上了车我自己都无从而知,在车里我一直望着窗外,望着那些往身后奔跑的树木 那些神色匆匆的的人群…… 霍天琪问我要不要住宾馆,我说你决定好了,其实住不住我倒无所谓,只是我 不知道为什么霍天琪既然可以一个电话就搞来一辆奥迪,怎么还犯得着要住宾馆, 或许住宾馆方便而且安静点吧,我也希望可以安静一下,我的心情实在太凌乱。霍 天琪把车开到了邕江宾馆,这个五星级的宾馆在本省是数一数二的顶级宾馆了,到 这来的都是财大气出的牛逼人物,看停在外面的车就知道了,哪辆不贵得让人瞠目 结舌的!我们开了两间贵宾房,钱霍天琪一个人给包揽了。出入这里的人多数是两 种极端,女的年轻得花季才姗姗初来,男的已经垂暮了,形形色色的表情,无法解 读的迷,我在想,为什么有些花朵注定要在树下生长,是害怕外面的风雨吗?是害 怕外面火辣辣的太阳灼伤美丽的花瓣吗?……把自己的青春当赌注压在一棵“老树” 下,这样的人生是不是太沉重了?想到这些我就会很忧伤很忧伤,无名的忧伤,无 边无际。这个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太复杂,是金钱是欲望?仿佛平静的湖面底下 却暗藏着可怕的暗流,越想我就越觉得自己身边的朋友可贵,他们都是我生命里最 宝贵的财富,在我看来这些都是金钱买不来的,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他们可以承受 我带给的无辜的伤害无怨不离;他们可以站在我的困境中共风雨不弃左右……只怪 我不能保护他们,实际上是我自己不能爱护自己多一点避免无名的忧伤,每一次我 的忧伤都深深地伤害到所有我身边的人,我虽然是个性格倔强的孩子,可生活中我 除了忧伤和寂寞只有忧伤和寂寞无边无际,我无法抗拒和愤怒,所有的忧伤和寂寞 都化作莹莹的泪珠在每一个没有光线的夜里在每一个惊醒的梦中在每一个落寞的街 角……我想用尽我所有的力气喊出:“我痛!我痛!……”可我就是喊不出来,嘴 巴张裂了也喊不出一丝声音,喉咙像被咸蛋堵得死死的严严实实,眼泪烫下来的时 候我不再坚强了,我陷入了彷徨和绝望,像只掉进枯井里的绵羊绝望中无畏地挣扎, 在无畏的挣扎中绝望而死,只剩下一堆白骨在井底等待轮回。 晚上我们开着车到了南湖公园,三个人走在铺着鸭卵石的路上坐在巨型艺石凳 上躺着软绵绵的草坪上,没有言语,一直沉默,小艾脉脉地低着头,偶尔目光交碰 的时候她会害羞地耳热和脸红,霍天琪看起来很郁闷,我看着他我很阴郁很忧伤, 我在想我们好不容易才等来了回母校的机会,难道就带着这样的心态这样的表情回 来见母校见昔日的老师昔日的同窗吗?那该是多么可笑可悲的事呀!我们回来无非 要给同学和老师最好的姿态告诉他们我们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没有被淘汰,同 时想回来在曾经的校园中寻回一点随同时光流失了的回忆。霍天琪坐在草坪上抽着 烟,其实我的烟瘾也不小了,都怪霍天琪教坏的,在小艾面前我不敢明目张胆地抽 烟,小艾对烟味很敏感,这是我对小艾唯一的隐瞒。 “天琪,你怎么了?就这样的表情回来吗?”其实我心里也好难受,只是不会 轻易地写着脸上,别人是看不到我的忧伤和痛苦的,仿佛河流的暗流,表面平静得 一片涟漪都没有底层却暗流汹涌。 “你要我怎么样?像你一样吗?我做不到!”霍天琪很不耐烦,这样的态度是 前所未有的,比高中那会儿为了他那爱球和我较劲的还糟糕还粗暴,我感觉这段时 间来霍天琪就像撞了鬼丢了魂,整个人都变了,他仿佛滑进了一个无底深渊,越滑 越深,其实最无助最痛苦的不是他而是我,忧伤像黑夜将我团团包围,一层一层将 我裹得窒息,我想像蚕一样破茧而出,而我却没有蚕那样怒放的生命,原来生命的 强弱与躯体的大小无关,只与灵魂的强弱度有关联。 霍天琪的话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没有人在身边估计我早就流下泪来了, 但是现在我必须故作坚强地扛住,把所有的忧伤和痛苦死命地往心里埋葬。路上草 坪上一对对情侣相拥着亲吻着,晚上这里实在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这里一到了夜 晚就是情侣幽情的世界,他们许下的誓言吸附在透明的露珠落在嫩绿色的草芽上被 草芽一颗一颗地吸收掉,那些软绵的草坪上那些树根下那些光滑的石凳上所有的这 些也许都是情侣们的“野战场”,想到这我感觉特别恶心好像五腹六脏都给全呕出 来了,这地方我实在呆不下去了。湖的对面传来了音乐,八点了对面在放水幕电影, 水幕电影在全国来说还没几个城市有,记得高三的时候我和霍天琪常常晚上跑来看, 看那湖里舞动的喷泉在婉婉的音乐中婉婉地舞动起一张宽大的五颜六色的彩色水幕, 那个时候我们稚嫩的脸上写着微笑和欢乐,没有一丝的忧伤。 “小艾,天琪,我们看水幕电影吧!好久没看了。”我想去挤一挤人群,因为 现在我感觉冷冰冰的冷得我心里发慌。 “好呀!我还没见过水幕电影呢!”小艾拉着我嚷着要去看看,别看小艾温文 脉脉的,兴致起来可活泼俏皮了,有时候拿她没办法。 “走吧,天琪。” “哦。” 看水幕电影的人永远是那么多,湖底两岸都挤满了人,大人带着小孩把小孩举 过头顶,来晚的只好站到水幕的背后看着相反的画面和字幕了。电影依旧那么的美 而人的心情已经改变了,由当初的兴奋和单纯甚至骄傲到了现在的寂寞和苍凉还有 一点点呼之欲出的彷徨与迷茫,电影的主角还没哭我却已经泪流满脸,我在霍天琪 烟雾中清晰地看到了他湿润的眼角,他的睫毛湿了粘在了一起,只有小艾闭着眼睛 靠着我的左肩,头发垂下来盖住了她整个已经泪水汪洋的脸,是被电影凄美的结局 感动了吗?还是想起来自己的往事?我不知道今晚有多少人会流泪,每天晚上都会 有无数人流泪,何必在乎太多流泪的原因呢!总之我哭过了,虽然没有声音甚至虽 然有时没有流泪,但是我是真的哭过了,我心底在无声地低哭,连一滴眼泪也挤不 出来。每一次当我一个人在黑夜里孤独泪流的时候,身边唯一伴着我的是高中那部 我花了一千五百块买的索尼CD,我会放一张带着伤感呼喊的CD然后坐下来靠着墙壁 抬着头面对着遥远夜空中那一轮一样孤独一样寂寞一样忧伤的明月闭着眼睛让眼泪 从眼角度缝隙中婉婉地溢出,我喜欢音乐里那无边无际的忧伤和一声声绝望中的哭 喊一层层地在我的心里我的灵魂我的血液和骨髓甚至每一个细胞每一根毛发中铺开 来,音乐对我来说不是镇痛药而是一种催泪剂一个销魂的恶魔,从我掏空的躯体上 抽走我的掏空的灵魂,可我却疯狂地爱上了这个恶魔,我的脸上总会带着苦涩的微 笑。 卫慧说:“我的身体在音乐中兴奋无比,每一个细胞都在以超常千倍的速度分 裂,成长,衰老,死亡。” 苏婷说:“音乐吧我卷走了,在它明亮的激流之中。” 棉棉说:“这个世界中音乐里变成了平面,我摸到了华丽的色彩。” 村上春树说:“破碎的吉他声让我感觉像在森林里迷恋路。” 我说:“爱音乐就该爱她的灵魂!音乐是我的另一半生命!” 音乐是我的另一半生命,如果我的世界里没有了音乐我不会仅仅是丢失50% 快 乐,还有50% 的生命。音乐承载了我所有的梦在我的血液里循环地流淌昼夜不息, 我喜欢音乐所以喜欢忧伤,因为忧伤所以喜欢音乐,这永远是个无止境的循环,在 忧伤中,在音乐中,在别人看来这个美好得如同童话里的水晶花园的世界在我的心 里不过是一出迟迟不肯落幕而观众却早已散离空无一人的低晦的戏剧,所以上天注 定了我不能拥有凡人与生俱来的快乐,凡人的幸福永远是我一辈子的奢望。北岛说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 一者,也不在乎别人是否说我世俗,现在我已经不再去在乎什么名节之类虚幻的东 西了,不是看破红尘不是参透人世,相反,我是一点也看不清才会陷入迷茫陷入彷 徨才会不由地无名的无尽地哀伤。 开着车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我怅然若失,这座曾经那么熟悉得我几乎可以记 住广告牌的位置甚至标语和红绿灯还有街道的名字的城市,时隔三年再回来却已人 非物非,原来时间的魔手不留遗漏地改变了一切可以改变的东西,包括人的思想和 感情,主观和客观的都无一幸免。车子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透过玻璃窗看着街 上人来人往,拥挤的公交站台,还有衣着时髦暴露的妙龄女郎和那灯光诡秘的发廊 ……我试图在这个繁华错乱的城市里寻找自己的位置自己的身影和自己的角色,我 不是个善于观察生活的人也不热爱生活,在这个复杂的社会我不知道自己的日子是 在生活还是在生存,我有家有爱自己的人也不缺钱……可我缺快乐,我拥有了别人 都羡慕的东西可我还是得不到快乐还是快乐不起来,忧郁和痛苦仿佛体内的血液分 秒循环。 霍天琪开着奥迪A8兜转于城市的狭缝间,车窗扫过的一幕幕仿佛电影的一个个 断断续续的片段,其实每个人都是片段里面的一部分,只不过我在别人的电影中扮 演着忧伤的角色,我甚至在想我是不是走错了舞台,走错了又还能怎样,我可以回 到起点再重新选择吗?我仿佛站在孤柱上不能前行也不能后退,四周都是绝路是悬 崖。车厢里的音乐很悲伤仿佛在血液里发芽生长的麦芽,一声声撕裂的声音回荡在 沉寂的空气里,忽然间我仿佛习惯了在城市的狭缝里逗留,我爱上了那些穿梭奔忙 的陌生的背影,爱上了那一张张相同表情一样冷漠的脸,爱上了麻木的眼神仿佛一 束束红外线落在楼宇间落在我身上和脸上的红点,我爱上了城市繁华背后的荒芜感。 夜风习习。 我打开了车窗,夜风灌进来把我的头发扬起仿佛一只黑手从背后抓住了我的头 发往后拉,我听到了王菲在唱——《给自己的情书》接着是《只爱陌生人》。我轻 轻地闭上了眼睛,王菲天籁的声音伴着一个个忧伤的音符从冷冷的夜风中参入皮肤 流淌在血液里然后一步一步地爬上灵魂的顶峰。 车子兜兜转转,没有目的,一会儿上了立交桥一会儿过了河一会儿过了铁道口 ……在火车站的出口人流一批批地涌出,熙熙囊囊,也许他们流离了多年才回到了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也许他们是第一次来到这个粗糙度城市……无非只有两种 感觉——物是人非的悲凉和初来乍到的兴奋,这两种感觉都不全属于我,在别人看 来我也许只是个异类,我可以撑得住别人用严肃而沧桑的眼神对我说:“你就是异 类!”尽管我看起来心理脆弱得像块透明度的玻璃不堪一击。 “天琪,几点了?”我突然关心起时间来了,但并非疲惫了想回宾馆那个我暂 时的落脚。 “十点了,不早了,要回去了吗?” “我们再逛逛吧,逛逛商店超市怎么样?” “恩,明天就校庆了,买个东西做纪念给母校吧,我想会有好多校友的大牌大 匾送来。” “好吧,一切由你拿主意了,我这个人不是很物质,送礼的东西我拿不准。” 其实,我心里在想明天的事,明天我该怎么面对那个自己挥洒青春的校园,它 能完整地保留那些在心底下脑海里已经模糊不清的记忆吗?我的老师还记得我吗? 是否我的影子已经被师妹师弟覆盖了?我该怎么面对校友:“江雨,你哪高校毕业 的呀?”诸如此类问题我都会犯难,我说过,我不是一个好孩子,我从小就“刀光 剑影”,高中我很叛逆,老师要我们写话题作文,我会叛题去写自己喜欢的小说, 老师讲古文我会在底下用语文书压着本泰戈尔的诗集津津有味地默默享受,老师上 英语课的时候,我会去写繁杂的数学和物理化学,那些抛物线那些空间几何那些电 磁场带点粒子的受力那些化学方程式那些试剂滴进试管里的反应颜色的变化…… ……我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我不是老师眼中的乖乖好学生,我也不是同学心 中的好同窗,因为我们之间玩得再好心里还是有隔膜,他们不理解为什么我总那么 地忧伤,他们不明白我一个人骑着脚踏车疯狂地飚过彩虹桥的心情,他们不明白我 哪来的勇气和资本去追求尹珍,他们更不明白尹珍怎么会喜欢上我这个异类的家伙, 我可以看到他们妒嫉而愤怒的眼神像烈火般把我熔化掉…… 我们把车停在了朝阳花园的停车场里,乘着电梯进来沃尔玛,记得高中那会儿 夏天很热我和霍天琪逛街累了常常到这来免费享受沃尔玛的冷气。在这个中国唯一 的“绿城”,外国人不算少,来沃尔玛购物的外国人也很多,也许好大一部分会是 美国人吧,我的想法不想带任何政治色彩,总之我想换成谁都会这样,谁不爱自己 的国家呢?我们推着两辆购物车走在两琅满目的商品和错落的物架间,霍天琪不一 会儿就塞满了一车商品恨不得要把整个沃尔玛买下来,我只顾推着车,小艾轻挑着 商品,小艾是个会精打细算的女孩,买的都是写管用的东西,不像霍天琪看到喜欢 的就往车上塞。两个小时就这样在选购中流逝了,我们又老了两个小时,离火焰又 近了两个小时,真让人沧桑,我感到生命前所未有的珍贵和短暂,手上的表指针拼 命地奔跑,我仿佛看到了生命奔跑的影子风尘仆仆地奔向远方的终点,远方到底有 多远?一百年,抑或瞬间! 大包小包地下来放在车子的后备箱里,银联卡上又多出了一个无法测量的空位。 回到宾馆已经凌晨一点,小艾睡下了,我和霍天琪坐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 厅里,看着紫色的灯光转过透明度杯子,两人心里都有好多话说。 “天琪,你丫真牛逼,弄了个那么大的匾,我看母校没那么大的地方挂呀!” “呵呵,我让挂了我们的就没地方挂别的!” “只怕挂了别人的没地方挂你的。”我说霍天琪太霸道。 “那就把我的挂的校门的头顶上!呵呵” “呵呵……”我笑。 今天霍天琪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我心里面堆积了好多东西堵得我快呼吸不来 了,我想说却又不忍心破坏霍天琪的兴致,笑过后我只能沉默,可我的眼神一开始 就背叛了我,被霍天琪看出来了。 “江雨,有话就说,一路上我就知道你有话想说。” “天琪,我说了你可不要不高兴呀!” “今天不说以后就都别说了。”霍天琪有点气,看着他的表情很冷静很认真的 样子,我的心却不能平静,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霍天琪的眼神仿佛黑夜,找不 到一丝光的影踪。 “江雨,我的世界是黑暗的夜,我期待着黎明期待着曙光,你能告诉我黎明的 方向吗?” 我以为只有我才忧伤,原来还有一个人和我一样忧伤地挣扎着生存着,尽管他 是那么的活泼那么的开朗,可这些不过只是表面外在的东西,仿佛面具下面隐藏着 一副神秘不为人知的面孔,是善良?是邪恶?是欢喜?是忧伤?只有戴面具的人自 己才知道。霍天琪的话让我无从回答,因为我的世界也是黑暗的长夜,我也一样期 待着黎明和曙光,可我也一样不知道黎明的方向,绝望和忧伤将我团团包围在中间, 仿佛一只巨大的魔手把我死死地捏在手心,我越挣扎捏得就越紧,我却没有逃离的 力量,一步一步地被拖进绝望和忧伤的黑洞。 “天琪,我……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江雨,如果我和尹珍结婚你会同意吗?”我不知道霍天琪是不是在乎我和尹 珍的曾经,还是另有别的想法。 “天琪,我会祝福你们。” “江雨,我心没底,我怕自己给不了尹珍幸福。” “你丫想多了,你他妈的没骨气的家伙,做了又不敢承担责任,你还是我认识 的霍天琪吗?” 霍天琪沉默。 “江雨,不是这样的,我感觉尹珍和我在一起并不开心,我想尽了一切办法也 不能让她开心。” 我沉默,因为我也无能为力。 霍天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我不知道霍天琪知道了些什么,也不想探究答案,也许永远是个没有谜底的迷 会好些。其实我从来也没有想过如何给尹珍幸福,小艾,我也未曾想过怎么给她幸 福,想到这我不禁迷茫,心底空空的冷飕飕的。 回到房里躺在床上看着小艾睡熟的样子,她的睫毛她的体香她均匀而细微的气 息,我自问:江雨,你能给她幸福吗?关了灯,我砌夜难眠…… 第二天我很精神,昨天丝毫没有影响我的状态,霍天琪昨晚没睡好,两个黑眼 圈清晰可见,我也有黑眼圈,只不过比霍天琪的轻微些。 我们出发了,我们决定要把奥迪A8开进校园,霍天琪说:“要不是跨省我一定 把我那辆大奔开来炫一番!” “嘿嘿,天琪,你丫炫耀的毛病从高中就没改过。” “江雨,你丫也不想想当年我那破成绩别人是怎么看的,人家一科顶我八科, 我他妈的差点连报考的资格都没有!我让他们看看当年的破铜烂铁是怎么变废为宝 成金子的!”我知道霍天琪心里对过去有太多的不满,不然他也不会花大钱去澳洲 留学还拿到了硕士学位,人受辱后都会争回一口气,我也不好说什么,由他去好了。 在车上霍天琪向我述说了他在澳洲的经历,我听得眼眶热烫。 江雨,在澳洲我并不快乐,我像只迷失在荒野的小羊羔,虽然不愁吃住,但是 没有依靠,晚上我从学校出来游荡在抬头看不到中文广告牌的大街上,心情是浪荡 的。我在大街上常常绝望地蹲下来双手捂着脸害怕别人看到我的泪水,那些从身边 走过的金发是冰冷的,那些雪白的表情是冰冷的,那些荡着空气里的手心是冰冷的 ……那个时候我最想念的人是你其次是阿珍,我在想这个时候你们在做些什么,是 不是重叠在一起的两个背影坐在校园里的石凳上,是不是永远托在一起的双手在空 气中荡过一条条霓虹飘耀的大街还有一个个喊不出名字店……每天夜里,我总是默 默地为你们祝福希望你们幸福快乐。江雨,你知道吗?在澳洲我的生活是颓废和阴 郁的,尽管我拿到了硕士。我常常出入酒吧舞厅邂逅一样颓废一样阴郁一样绝望的 女孩,我喜欢她们艳丽凄恻的面容,喜欢她们明亮却又空洞的双眸,喜欢她们暴戾 在灵魂深处的柔情脉脉,是我未曾得到的缠绵……我们不是恋人却超越了朋友的界 限,我们没有肉体的接触却彼此可以互相温暖和抚慰。其中一个名字叫 jonling的 女孩和我的交往最长,她的名字是后来我们告别的时候她告诉我的,我以为是一个 和蔡依林同名的女孩,仔细看了她给我的告别信才发现名字多了个“g ”。和 jonling 认识是在一个名叫“goodluck”的酒吧里,jonling 是酒吧的歌手,有着一头顺直 飘逸清香的齐肩金发,身材高挑,有着修长的双腿和手指,皮肤很丽白,我喜欢她 站在台上抱着吉他闭着眼睛吟唱,深情的样子很温柔,她的眼神和你一样空洞而绝 望,没有焦点,仿佛黑夜,没有黎明。每天晚上我都会来到这个叫“goodluck”的 酒吧,坐在下面闭着眼睛静静地聆听jonling 深情的吟唱,那些破碎的音符从她修 长的指尖和铅丝的弦上迸裂飘落,她的音色很美,低低地吟唱像冰冷的寒流流遍通 体直抵灵魂,仿佛冻结血液。有一天晚上她唱完了来到我的桌子面对面地坐下,用 漂亮的英语对我说:“Dear sir, longly ?You look so sad !” “ I‘m fine now. ” “no,you tell a lie,your eye tell me all about. ,can I help you?” “thinks,but I ‘m fine now. ” …… 其实我的眼睛已经出卖了我,尽管我装作若无其事,那晚开始我和jonling 认 识了,她没有问我叫什么名字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每一次都是她先 和我打招呼,她会带着微微地笑容很有礼貌地称呼我“sir ”,我也带着微笑向她 视意招呼。 和jonling 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快乐,是我从来没有过多幸福,可惜只有半年的 时间,在已过风雨交加的夜晚我依如往常来到goodluck,可我再见不到jonling 了,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是她还是给我留了一封信,是goodluck的经理交给我的, 打开信封里面只有简单的几个英文:My Dear ,think you for you give me so sweet memory, but I‘m leaving now. Good luck and forget me . Sincere Jonling. 那一晚我找遍了所有大街小巷也没有找到jonling ,她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站在大雨中信雪白的纸溶化在手心,雨泪交融。 我不知道jonling 为什么要离开,只记得她曾经跟我说过她喜欢流浪,goodluck 只是她流浪的一个驿站,她在这里等待流浪的列车,车来了她就继续流浪,没有目 标没有尽头。有些人她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只停留短短的一瞬,仿佛流星闪现而过消 失得无踪无影,jonling 就是这样的人,真正留在身边陪你一辈子的不多。 Jonling 离开的半年里我很沉默不想说话,买东西时指着货架上的东西开钱就 走人,我不喜欢热闹的地方,学院里的party 一个也没有参加,整天躲在图书馆死 寂的角落里,我甚至变得有点自闭,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听不到自己的说话的声音, 甚至呼吸的细微声也听不到,我就像一个失音和失聪的人麻木地苟活着,为什么有 些人注定是要离开,有些东西注定是要失去?…… 一年后,我拿到了学位,本来很想呆在澳洲的,后来家里发生了许多事,移民 签证的计划也就泡汤了,我也就回来了…… 霍天琪一直在说,我和小艾默默地静听,霍天琪边开着车边说,说着说着已经 热泪盈眶汪洋了一脸。 “哎,不说了不说了,哎……” 霍天琪没有再说下去,车里气氛很糟糕,只有霍天琪一个人的声音,我和小艾 坐在后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暗涌迷失了岸?沉睡去……人生就像坐火车,中途有人下车有人上车,朋友去 去留留,爱情停停走走,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错过站……站……暗涌迷失了岸?沉 睡去……人生就像坐火车,中途有人下车有人上车,朋友去去留留,爱情停停走走, 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错过站……站……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