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有多少爱可以重来(6)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抢先打断她:" 你不需要说对不起。真的,我能理解。 " 朱颜突然将上身前倾,美丽的脸孔穿过烟雾正对我。我看见她眼里蓄满的苍 凉,她的声音也一点一点尖厉起来:" 你不能理解!" 她摇头,声音又慢慢低沉 下去,有落入深渊的无望," 你不能理解眼睁睁看着至亲的生命一天天流逝而自 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你也不能理解割舍至爱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一个是爱我 的母亲,一个是我爱的男人,你让我怎么选?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 本能地不想我的母亲离我而去而自己什么也不做。" 世间安得双全法?十全十美,Happy ending,那是童话故事里才有的戏码。 成人的世界里没有童话。 朱颜伏在茶几上号啕大哭,仿佛把一辈子的眼泪与伤心都攒到了今天。她泛 滥成灾的泪水轻易便触动了我内心那根隐秘的刺,皮肉剥离的痛楚让往事清晰地 浮现。 她原本也有令人羡慕的家庭,却在一夜之间风云突变,父亲因贪污受贿锒铛 入狱,不久母亲重病入院。而那时我只是个穷学生,什么都可以为她做,却唯独 给不了她最需要的东西——救命的钱。尽管如此,她还是在我身边熬了两年才选 择离开。她离开以后很久,我才知道当时医院下了病危通知,手术迫在眉睫,而 费用是整整四十万。 我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轻拍她的背。她猛然抬起头来,泪眼婆娑,一把抓住我 的手臂:" 如檀,你能原谅我吗?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好不好?" 我苦笑,伸手去擦她的眼泪:" 你和王枫……" 她伸手堵住我的嘴:" 我已经离开他了。从始至终我爱的都只是你呵,如檀。 现在妈妈也去了,我只有你一个了,说什么我也不会再离开你。" 我们,曾经有那么美好的回忆。我想,也许我们都是念旧的人,也许我还爱 着昔日的那个她。 我长叹一声。朱颜倚进我怀里,她的眼泪渗进我胸前的衬衣,温热。我像哄 一个爱哭的孩子般轻抚她颤抖的后背。良久,她止住哭,两只手紧紧攥着我的衣 服,顺势踮起脚尖像以前一样仰头来吻我,冰冷柔软的唇小心翼翼。我只觉得难 受,一股说不出来的憋闷感一直涌上来。我慢慢推开她说:" 你好好休息。我下 午还要上班,先走了。" 我听见朱颜一直在身后叫我,却不敢再停留片刻,迅速 地逃离。 接下来,我们开始恋爱。一场小心翼翼的恋爱。我们一起逛街、吃饭、看电 影,偶尔还会去郊区看风景。只是我们从不拥抱,更不亲吻,彼此彬彬有礼。我 们从不争吵,从不大声说话,真正的相敬如宾。 日子特别漫长。只不过两周,却仿佛挨了一辈子。 又是周六,我开车去接朱颜。她早早等在楼下,化淡妆穿低调又华丽的连衣 裙。她优雅从容地上车,笑容无懈可击,柔声问我:" 去看电影吗?" 我说:" 好。" 她又说:" 或者去逛商场?你应该添几件衬衫。" 我答:" 好。" 隔了很久,我听见她轻轻叹了一声,几不可闻:" 还是去看电影吧。" 我专心开车,回她:" 好啊。" 一路再无它话。我试图挑起话头,她却将脸撇向车窗。 到了影院,朱颜站在售票台前犹豫不决,转头问我:" 我们看什么?" 八月上映的电影很多,很难选择。其实只要跟她一起看,看什么都无所谓。 我说:" 你想看哪部就看哪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