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再说孙涛和他父亲一起去了哥哥所在的部队,经部队医院检查后,怀疑是得了 骨癌,让他马上去北京肿瘤医院。于是老父亲留下由嫂子照顾,兄弟二人立刻去了 北京。 经过肿瘤医院的检查,果真是骨癌,已经过了能做手术的阶段,只能化疗治疗。 由于病人多,住院很难,也为了省钱,兄弟二人住到了平安市驻北京的销售处。 孙涛在刚到哥哥部队时,就给刘小冬写了信,说自己一切都好,只是多年未见, 哥嫂留他多住些日子。他只有用这样的方法,不让心爱的人担心。而现在,当他得 知自己真的得了不治之症,内心的苦痛真是无以言表,他吃不下、睡不着,眼神里 满是绝望,人一下子瘦了许多。 他的哥哥是部队里的排长,看着自己的兄弟承受心理和病痛的双重折磨,比刀 割还要难过。他每天默默地陪着孙涛去化疗,还带他去公园散心,并买了一本苏联 作家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名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给弟弟看。而孙涛,除了治疗, 看书以外,每天仍是一言不发。 一个星期天,哥哥陪着孙涛去了一个叫作“紫竹院”的公园,在一个翠竹环绕 的亭子里,他们看到了一群人。这些人有老有少,最小的一个小伙子看样子只有十 六七岁。他们衣着整洁,有几个大妈甚至打扮得花枝招展,他们一起唱歌跳舞、吃 东西闲聊,他们的脸上都充满了阳光般的微笑。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群体呢?兄弟二人止住了脚步,发现亭子的栏杆上挂着一块 红绸,上面写着“北京市抗癌协会”几个大字。 也许是同病相连,这立刻引起了孙涛的注意,他不自觉地走了进去。 他走到那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身边,那个小伙子正在埋头作画,一棵棵竹子被 他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孙涛在他身边坐下,欣赏着他的画,趁他抬头的时候,就问“小兄弟,抗癌协 会是怎么回事?” “就是与癌症作斗争,我们都是癌症患者。” “什么?”孙涛大吃一惊,这么欢乐的一群人,都是癌症患者? 那小伙子看出了孙涛的惊讶,毫不在意地说:“老兄,你要是得了癌,也来参 加我们的活动。” “那你……这么年轻……”孙涛看着小伙子。 “还有比我小的呢,”那小伙子大笑,“有什么可怕,看我们每天多高兴!” 这时,一个化着浓妆、戴着假发的大妈走过来,冲这小伙子说:“小孩儿,别 画了,来和我们一块跳舞!” 小伙子答应着,起身对孙涛说:“这位大妈动过三次手术了,是个教授,看人 家多开心!” 小伙子跑过去,加入了交谊舞的行列,亭子里响起了阵阵的欢笑和欢快的手风 琴声。 孙涛在这里坐了许久、许久,他几乎要停滞的心脏在欢快的旋律中又开始了 “怦怦”的跳动,他快要僵住的血液在这些旋转的舞步中又开始缓缓地流动,他绝 望的目光又闪烁出晶莹,他苍白的面孔上又露出了笑容。 回销售处的路上,哥哥给他讲了部队里一个新战士,为救当地的落水儿童而献 出生命的故事,又语重心长地对孙涛说:“弟弟呀,我们的母亲就是得骨癌去世的, 也许我们有这个遗传,要学会接受现实呀!” 从那天起,孙涛接受完化疗,一有空就去抗癌协会,虽然他的病在一天天恶化, 但他却觉得十分充实。他开始写日记,他要把自己最后的日子、最后的情感写出来, 留给在远方等待他的未婚妻——刘小冬。 就在孙涛和病魔搏斗的最后几天,施小鹏终于回到了自己的祖国。由于他已身 无分文,又没脸回东北,所以最先想到的落脚处就是自己原来工作过的销售处。 他找到了销售处的领导,含着眼泪诉说了出国的遭遇,请领导收留他,给他什 么工作都行。 这领导没有换,还是施小鹏原来的上司,见他这副可怜相,深表同情,让他先 住下来,干点打扫卫生等杂活,因为工厂已经把施小鹏作为自动离职处理了,能不 能回厂还要请示工厂领导。另外,这位上司告诉施小鹏,他的同学孙涛住进了肿瘤 医院,快不行了,正愁没人去帮忙护理,你马上过去吧! 施小鹏放下旅行包,直奔医院,找到了孙涛。此时的孙涛,已经骨瘦如柴了。 “孙涛,我回来了!”施小鹏扑过去,搂住了孙涛,泪如雨下。 孙涛无神的眼睛,闪动一下,看着阔别几年的施小鹏,他长出了一口气,把自 己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两天,这对老同学一起度过了短短的,但又是漫长的两天。孙涛已无力多说什 么,只是耐心地听着施小鹏的诉说和忏悔。第三天早上,孙涛交给施小鹏一本日记 和一封信。 孙涛的哥哥来换班了,陪了两天的施小鹏回到了销售处,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 那封信,上面是孙涛的笔迹: “小鹏,你好! 好像是上天的安排,你又回来了,我悬着的心似乎一下子落了地,终于可以放 心的走了。刘小冬是个多么好的女孩儿,从她来到咱们班,你我同时爱上了她,可 是后来,她选择了你,那时我由衷地祝福你们。 可你却不知道珍惜,不但不支持她上学,还离她而去,和别人一起去了外国, 最终竟受了骗。 小冬是个有教养、有素质的女孩儿,她为你悲伤过、流泪过。还有一个秘密我 今天才告诉你,你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就在她极度悲伤的时候流产了。但是她挺 过来了,靠自己的不懈努力改变了人生,她用热情的工作和不断的追求充实自己。 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和刘小冬生活在一起,为我不能照顾她一生而不安。 努力吧,小鹏,改变自己,人生多么短暂,人生难得知己,也许你还会有机会, 也许心地善良的刘小冬会重新接受你。 这本日记请你转交刘小冬。 再见了,你的老同学、老朋友孙涛。”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