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茶烈酒 每个人手里都捧著一碟蛋糕,边聊边吃。 “小娅,我差点忘告诉你一个事。”吧台张玫把小娅拉到一边,说:“今天早 上的时候,有一个人来找你,我说你不在,她就问你的号码,开始我没说,但后来 他说是你的一个亲戚,找你有事,我就把你号码告诉他了,那人打给你了吗?” “我亲戚?这个城市里没我的亲戚啊,是谁呀?“小娅感觉很纳闷。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起来,取出手机看看号码,感觉挺陌生,小娅没多想就按 下接听键。 “您好!请问哪位?”礼貌的用语,柔雅的口气,她已成习惯,每次遇上陌生 的号码,她第一个想到的可能性就只有客户。 “你好,沈娅!”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跃入耳际。 “……是你……”小娅很吃惊,一下子明白来茶楼找自己的那个人,便又是一 直想在记忆中抹去的那个他。 “是的,感到很意外吧!……祝你生日快乐!”电话那端又传入那个男人的声 音,每一个字都在敲击着小娅那本已渐渐平静的心。 “呃……谢谢你还记得我生日!”情绪故作稳定,极不情愿的回道。 “毕竟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的生日是我记得最清楚的日子。”他说。 “小娅,今天你能出来吗?我很想见见你!” “不行,我今天要上班!对不起!”她回绝。 “就算是我求你了,好吗?这么久没见面,我是真的很想见见你!“他近乎祈 求的口吻。 “我……”她又欲坚持回绝,可惜话刚到嘴边却被肖经理给打断了。 肖经理伸过一只手搭在小娅肩上,在一旁嘱咐她:“小娅,今儿晚上你就不用 上班了,好好的去过个生日吧,毕竟一年只有一次,今天就算你轮休,有什么约会 就快去吧!哈哈!” “不,我……” “我什么我啊!就这样,去吧!别耽搁了你的约会哟!”肖经理说完转身又继 续去吃她的蛋糕了。 哎,肖经理哪里知道自己的苦楚啊,居然还以为给自己办了件好事情呢,看她 吃蛋糕的神态都显得有些沾沾自喜。 小娅真无奈,握在手上的电话仍处在通话状态。 其实,她可以再度拒绝他,但,眼前的自己却又再次做出了事与愿违的决定。 沉思片刻后,重新把电话放到耳边,说:“你在哪?” 电话那头的他欣喜若狂,“我在……呆会我开车过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去!”说完把电话挂断。 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想的,明明想把他扔回过去的往事里,却又很想再见到他, 女人啊,没人能理解得透。 虽然答应了,但她仍为自己的决定而感到犹豫和迷惑,去,还是不去? 但,最终,她,还是去了,去赴这一场无法预先设置情景的约会! 一家吃火锅炒菜的饭店里,环境还算不错。 小娅与那个男人面对面坐着,相对无语,默默注视着对方。 小娅不知道对面的这个很久不见的男人此时在想些什么,但是她却很清楚自己 此刻想的东西。 她在想,虽然彼此已很久没有联系、见面,但是,当此时面对面与他对视的时 候,好像眼神里和心里已经少掉了许多的东西,是什么呢,自问好像是少了一些情 感上面的纠葛,相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小娅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想法。 但,有一点始终可以肯定,那样曾经的一段伤害,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不能把它 从自己的记忆中抹掉的。 她感到,女人这一辈子,受过这样的一次伤害,就已经足够那个女人背负一生 了,何须再谈其它。 “小娅,想吃点什么?今天是你生日,由你来点菜!”他转手服务员递过来的 菜单给小娅。 “随便,你点吧!我无所谓!”满脸心思的她心不在焉。 因为此时此刻,大脑里刚刚闪过另一个男人的面孔,是周叶强,她突然有种很 想见他的感觉,因为只有和他在一起,才能让自己的心绪彻底的宁静。 “小娅,你看这几样菜还合你胃口吗?都是你爱吃的,你看看,还要添点什么?” 面前的男人又问道。 “不用,就这些吧!”接过菜单就递给站在桌旁的女服务生,对她说:“好了, 就这些菜,不够再点,谢谢你!” “好的!”服务生点头准备离开。 “哦,对了,再给我们上两瓶小支茅台啤酒”他叫住服务生。 “不!”她打断道:“要白酒,要那个……呃……青酒,两瓶小的!” 他眼神转向她,一时间被她的语出惊人给吓住,“小娅,你真要喝白酒吗?会 醉的,还是算了吧!” “不,我今儿生日,就想喝这个酒,不行吗?”她眼睛死死的瞪著他,面无表 情的反问,在他面前表现出很少有过的固执,非坚持喝白酒。 “好吧,好吧!就依你!”又转回脸去对服务生吩咐道:“好吧,那就请给我 们上两瓶小的青酒吧!” “恩,好的,二位稍等!”女服务生确定下来,微笑离开。 片刻,女服务生再次过来。手里的托盘里拖来两杯茶,一一把它们端放到两人 面前:“二位请稍微等一会,请先喝杯茶!” “恩,好!”他答,眼神却无暇再从小娅脸上挪开。 “小娅,你很恨我吧?” “恨?何谈恨,这又该从何谈起呢,恨又怎样,不恨又能怎样?现在来说这话, 还有什么意义吗?”她淡淡的回答。 “是吗,你真的不恨我?”他有些怀疑。 “刚我都说了,这还有什么现实意义吗?是你要准备离婚娶我?还是想继续和 我保持原先那种关系?你,不觉得可笑吗?”小娅自己都想笑,不过,那只是苦笑。 “……”陷入沉默,他无从接话,只是极不自然的端起面前的茶杯,饮下一大 口。 “呃,好苦!”可能是因为小娅无情的回答令他刚喝下去的茶差点呛出来,他 暴露在外的皮肤让小娅看到才两秒钟的时间就凸显出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什么好苦?”小娅依然面无表情的望着他,思绪还没应过神来。 “这茶,好苦!比上次在你茶楼喝的茶都苦。”他想起上次去茶楼找小娅时的 情形。 “是吗?”小娅无以为然的也端起茶杯,抿下一口。 “不苦啊,这是苦丁茶,本身就是这个味,面虽苦,但我都还能感觉出淡淡的 回甜呢,真是见怪不怪!”一句话把他接下来想说的话又全都堵住了。 “哦……这样啊!” “哎,看来你并没有把我上次对你说的话放在心里,……难怪!”小娅叹了口 气,陷入沉思。 “什么话?”努力搜寻记忆。 “没什么,只不过想请你自己去琢磨琢磨怎样品茶,结果却还是让我很失望, 难怪你今天还会来找我,还会喝出同样的滋味!” “这……有什么联系吗?”他迷惑。 “当然有联系了,你还记得我说过类似‘苦后回甘’的话吗?”她幽幽的问。 “呃……记得,对,还记得!怎么了?”他大脑里的记忆浮现。 “品茶品心境,不管你喝什么样的茶,只要有一定的心境,你手中的茶都会随 你的心境而不同。”她又喝下一口杯中茶。 继续说:“有些话说多了恐怕也起不到多少作用,但……我只想给你说,既然 你始终选择了你的生活,那就也应该大方的放开手,让别人也有可以选择自己的生 活的权利,这样才能相对公平。” “就像茶人喝茶一样,放下浮躁的心,好好体味体味这茶真正内在的滋味,看 它是不是真的只有面上的这层苦涩滋味,心里苦后的回味才是我们真正需要去追求 的效果。” “我的意思……你明白吗?我还是同样的请求,希望你能站在我的角度去思考 思考,好不好?” “小娅,我……”他欲言又止。 “好了,不谈了,今天是我生日,这个生日也算是你我最后见面的日子,所以 ……我们吃饭吧!”小娅如释重负,把积压了很久的话一股脑全说了,甩甩头,在 他面前,似乎感到很轻松。 他依然如故,戴着几分期许的眼光凝视着她。 “先生!小姐!您们的酒和菜都准备好了,现在可以上了吗?”女服务生来到 桌旁,手上托盘里已经摆了两个菜。 “上吧!”他移开面前的茶杯把桌面腾出来。 “小娅,我们吃饭吧!你肯定饿了!” 服务生把酒菜上齐离开。 “小娅,这是我给你过的第三个生日,来,祝你生日快乐!”他抬杯,同时也 把另外倒好的半杯白酒递进她手里。 两人无声的碰杯…… …… “小娅,别喝了,会醉的!”他抢过她手里的酒瓶。 此时的小娅已有了七分醉意,忽一抬手,又把酒杯里刚倒好的酒一饮而尽,一 只手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扶住自己的额头,强忍感情的外泄。 她坚决不允许自己再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泪,她不要他的怜悯,不要他的关心, 她怕…… 她就只想醉一回,好好的醉一回,不管是出于何种动机,只是想这痛下决心的 最后一面不要再去看清他的面孔,不要再去深究面前的这个男人。 “把酒给我!”她伸手要酒。 “不行,你不能再喝了,你已经醉了,小娅!”他用一只手扶住她纤弱的肩膀。 “你别碰我,我……说过,我们已经结束了,不要碰……”用力甩开他的手。 摇摇晃晃的起身,抓起随身的包包就想往外冲。 “你去哪?小娅!”他被她的举动吓到,也站起身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别管我,我去哪儿都不关你的事,不要再在这骗取我的感情了,你,请你放 手!”小娅的声音显得过于激动,越甩手他就抓得越紧,惹得旁边吃饭的客人扭脸 观望。 “放——手!”使出吃奶的劲,使劲一甩,终于挣脱掉了,身体差点站不稳跌 倒。 但还好,没跌下去,于是,依然摇摇晃晃的快速挪动步子,脸也不回的就往门 口冲了出去…… “小娅!”他亦抬腿准备追出去。 “哎……先生!等等,您还没付账呢!”服务生追过来,叫道。 听见服务生叫唤,他止住步子,转过身,快速的掏出钱包,甩给服务生两百百 元钱,“不用找了!”说完又扭过脸去收索门口,但,却已经没了她的踪影。 继续连带几步跑出大门,也没寻见她的身影,因为,刚暗下来的夜色已经淹没 了一切,没法再去看清任何人,他无奈的望着黑暗中街道上熙熙攘攘走过的行人。 …… 此时,天空偶尔的闪电袭来,划过黑暗的长空,亮出一抹闪光线,把天空分成 了两个怪异的几何图形。 闪电击过,随之跟来的便是雷声,轰鸣在头顶上方,响彻整座城市…… 几阵闪电雷鸣,滴答,滴答,几颗雨珠从天而降,打落在街道行人的身上。 随着雷鸣声的不断加重,雨滴也逐渐由小变大,由大变多,由多变快,瞬时, 大雨充斥了整条街道,整座城市…… 这深秋突如其来的大雨打得每个奔跑的行人都在不断躲闪,但,哪里又躲得掉, 整个身上都是湿漉漉的。 在行往小娅住处的街道上,同样的路人在四处奔跑,唯有一人,一个女人,她 慢悠悠,摇晃晃的行走在雨里。 就像电影场景里的镜头一样,女人被大雨包围住,但自己却丝毫没感到透过衣 服的寒冷,依然走着、走着! 这个女人便是小娅。 从饭店里跑出来,拦下一辆的士,没目的的对司机说了句茗香缘茶楼,司机把 她载到茶楼门口,下车后,但又迟迟不想进去,在外面犹豫了一半天,最后还是离 开。 虽然喝了这么多的酒,但是心里还是很明白,她不想让肖经理和同事们看到自 己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她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呆呆。 她选择了去湖边,但当到了湖边,却又感觉更加伤感,以至于站在堤岸边上都 还在想起那些一幕幕可悲的往事。 呆了一会,又再度从湖边离开。 行走在回自家的路上,大雨来袭,正合了自己的意,因为喝过酒的她此时又很 想清醒,正好让大雨浇醒自己长时间沉迷的心,把过去给彻底刷洗掉……彻底洗掉! 离家不远,她依然在雨中行走…… “小娅!”一声隔着雨线却近似震耳欲聋的叫唤。 小娅费力抬起头,使命睁开早已被雨水击打得模糊的双眼,用手指掠去附在眼 角的湿发。 “是你呀!叶强!呵呵呵……”她一阵傻笑。 居然是叶强,他站在自己的面前,左手打着一把伞,右手提着一个生日蛋糕。 他把蛋糕往伞勾上一挂,上前两步便拉住小娅把她带入了自己的伞下。 两人面对面站着,叶强的伞大半都给了小娅,所以背上早已湿透,但他没有言 语,只是看着小娅的样子,即怜惜又心疼,他不明白她怎么会在大晚上把自己弄成 这副模样? “刚才我去茶楼找你,你的同事说你今天休息,所以我就赶过来了,正好看见 你在这,你是怎么啦,小娅?今天是你的生日啊,干嘛把自己弄成这样子?” “没怎么,挺好!” “挺好?你这个样子算挺好吗?告诉我,小娅,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他有 些生气的口吻。 “真的,我没事!”此时的小娅酒已经醒了大半,但情绪依然低落,还是只用 简短的话语回应叶强。 “求你告诉我,小娅,我不想你受什么委屈!知道吗?” 一下听到‘委屈’二字,小娅的大脑突然一股子热浪急速往外冒,鼻子一酸, 倾身,一把扑上前抱住叶强的肩头大哭起来。 “怎么了,小……”叶强忽然之间不知所措,只得任由她趴在自己的肩头哭泣, 一只手扶上她颤抖的肩膀,轻轻的拍打。 “呜……呜呜……”纵声的大哭,她要把积怨在心里的痛楚统统都哭出来,她 要把吃饭时在他面前强忍的泪水哭出来,她要把那个人从记忆里彻底的哭丢掉…… 趴在他的肩头发泄所有的所有,哭得她身体不停的颤抖,且越抖越厉害,叶强 搂住她的手也越搂越紧,生怕她从自己的身边溜掉,也生怕她再度会受到伤害。 “呜……呜……”继续将头埋在他的肩膀无休止的哭泣。 小娅哭了好久,两人忘了时间,就这样在雨中一直站着,叶强依然是一只手撑 一把伞,伞勾上挂着那盒蛋糕,一只手拥住那个需要保护的女孩…… 不知过了多久,小娅躺在床上,感觉一线光亮闪过眼际,醒过来,睁开双眼, 望望四周,发现在自己住处,窗外已是阳光耀眼一片。 想起身坐起来喝水,却怎么也没有力气,无奈就索性什么都不做而放弃,眼神 无助的望着不太美观的天花板,眼角的一丝丝疼痛干涩让她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但有好多事自己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只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喝醉了酒,淋雨后又遇 见周叶强,大哭了一场。 咦,叶强呢?……我怎么会在自己住处?唔?我是怎么回来的?小娅这才反应, 一连给自己提了好几个问题。 正想着,一个人推门而入,是叶强。 “你醒了,小娅!”叶强手上提着两颗油条和一袋豆浆,随手又反过身去把门 给合上。 “叶强?我是怎么回来的?” “你呀,是我背你回来的,昨晚你哭得都傻了,差点站不稳晕过去,所以我就 背你回来了!”叶强显得很平淡,竟然没有追问自己为什么哭。 “对了,刚看到你还在熟睡,我就出去给你买早餐了,怎么样,好点了么?现 在可以起来吃早餐了吗?”他继续体贴的问道。 “我……好像没有力气!口也有点渴!”小娅又用力挣扎了一下身体,确定自 己起不来。 “是吗?等会,我来帮你!”他放下手中的早餐,走过来。 感觉不太对劲,伸手平放在小娅额头处,“这可不太好啊,小娅,你发烧了, 很烫!”边说边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做比较。 “哦,难怪我一点力气也没有!” “等等,我先给你倒杯水!”叶强走到桌边,提起水壶往桌上的一个玻璃杯里 倒了大半杯热水,然后帮小娅扶起身来用枕头靠在床头,把水递给她,“有点烫, 你小心点喝!” “叶强,我……应该没事,睡一会也许就好了!叶强,你今天不上班吗?你去 忙吧,不用管我了!”其实这不是她的心里话,她很想能有个人陪陪自己,而这个 人便是他——周叶强。 “不行,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你是昨晚淋雨着凉了,这样,你先在床上休 息一会,等我,我去附近药店给你买些感冒药上来!记得,躺着别动啊,我一会就 回来!”叶强说完转身就又出了门。 小娅心里挺高兴,他最终没有扔下自己不管,呵呵!笑自己居然有点想依赖眼 前的这个男人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