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身(9) 我哭,没有了眼泪,我喊,没有了应答,我说,谁会听我一个柔弱的女子诉说 呢!我饱尝了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滋味是多么凄惨,懂得了官官相护下老百姓冤 沉大海的无奈有多么伤痛,明白了“贫贱未易居,下流多谤议”的含意有多么深刻。 而这一切又能怨谁呢?只恨自己太傻,恨自己不该被钱迷心窍,我还能恨谁,还能 怨谁哪? 可我想不通,为啥那个可恶的所长能说我活该呢?那些身穿警装的人为啥都说 不知道林玉瑾去了哪里呢?也许我又害了林玉瑾?难道自己是个灾星吗,生下来就 是个拐带别人受害的灾星吗?妈妈生下我就去世了,外公死在了我的身旁,张伯让 因我被免了职,林玉瑾又……难道……我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伤心,眼泪“刷刷” 地流着,到底该咋办哪!我望着郁金香,眼泪“刷刷”地流着,它的叶子怎么垂下 来了?我光脚丫扑了过去,它也被我拐带了吗? 郁金香,我保护你,给你施肥浇水,抱你晒太阳,呵护你成长,可谁又会保护 我呢?谁又会给我说句公道话呢?郁金香,你听见了吗? 我迷迷蒙蒙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又醒了:不!不行!告他,拼着命也要告他!明天就去公 安局,告那个所长,说他不为民伸冤,说他们不伸张正义,找他们最大的头头,最 大的官,我就不信这个世上就没有一个讲理的人,没有一个说理的地方。 我瘫软得没有了一点力气,这才想到几天没吃东西了。必须强制自己吃点东西, 只要有口气,就能把刘飞告倒,“留得青山在,岂能没柴烧”。我拿定了主意。一 有了主意,心情也好了些。 我打开了电视机。妓女行业是没机会看电视的。因为白天睡觉,晚上上班,加 之不想过大开支,电视机只能收到一两个台。 正好,电视节目播放着“一周新闻回顾”:清阳市检察院检察长雇凶杀死了妻 子,在他家床下搜出了一千二百万元人民币,牵扯了七十多名政府要员,案子正在 进一步审理中。我舒心地出了口气。 新郑市干警灵山嫖娼被抓,和地方公安相持了近两个小时,最终罚款六千元, 市公安局…… 看着看着,我的眼睛瞪大了,我真不敢相信能这么凑巧,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 会是真的——权大气粗的刘飞竟然在电视里。播音员用标准的国语旁白道: “这次严打中,公安局出动了二百多名警力,在副局长刘飞的亲自指挥下,连 续七天突击作战,破获重大案件十二起,为社会治安秩序,为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 全作出了很大贡献。” 天哪!刘局长保护人民生命财产……我明白了,怪不得那个所长不让林玉瑾接 我的案子,怪不得他们都说不知道林玉瑾去了哪里,怪不得所长说我活该,原来, 原来他们都怕刘飞,他们…… 我的精神彻底崩溃了,我倒在了床上。 我被人抽去了筋一样,没一点力气,每挪一步也踉踉跄跄,一闭眼就是噩梦, 不是我杀刘飞,就是刘飞在追杀我。奇怪的是,我没有一点惧怕感,报仇的意志反 而坚定了我能够杀死刘飞的信心。 刘麻子杀了外公,刘飞又毁了我,我不可能饶恕他们! 不能这样躺下去,我知道好人也能躺成病人。我挣扎着爬了起来,尽着力气在 房子里走动着,让自己的体力早日恢复正常。人在病中的时候,想到的总是亲人或 者亲近的人,可我不知道该想谁,谁是我该想的人。 我凝视着郁金香,似乎听到了它“沙沙”的回音,它的叶子在轻轻地摆着,我 打开窗,忽的涌进了股温热的空气,起风了。 好长时间没落雨了,却不时刮着怪风,一阵一阵的,灰尘污脏了空气,一夜起 来总是尘土遮物。也不知是啥原因,掌管雷电的神灵也玩起了空手道——只打雷不 下雨。 气候干燥极了,土地也裂开了饥渴的大口,期待着及时的雨水,反而却老是风 卷尘土,把蓝天也变成了昏黄色,给致病的细菌提供了繁殖的机会,疯狂地侵蚀着 人体细胞,免疫低下者全成了细菌的应答体和呼应物,传染病你一阵它一阵地各领 风骚。肝炎,性传播疾病,流行性感冒,出血热,还有让社会惊恐,科学家头痛的 无核酸基因疯牛病,导致脑神经紊乱的流行性脑炎,在本来就脆弱的躯体和脑部神 经中蔓延,使刚直的身子弯曲,思维畸变,不断朝更大范围蔓延着。 听说南方又出现了新的温疫——SARS、禽流感…… 我拉开房门,期盼着风后能给人间一点雨水,把这些讨厌的瘟疫杂菌灭掉,留 下些许清新的空间。 我倚在阳台的栏杆上,想让风把心中的烦忧掠去,更希望雨把心灵的不平洗刷, 把污脏了的躯体冲洗,还我原来的女儿身。 风,东来西去。 雷电,空打一阵,消失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