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的心 张端把酒宴设在南郊新开的东水大酒店里。 东水大酒店和东水食品公司同样的名字,给人集团产业的联想。 从外面看,这是一座气度超群的酒店。内部设置是曼桐见过的酒店中,格调最 浪漫的。敞亮的一楼候客厅,约有二百平米的面积上摆满了黄色实木茶几和坐椅, 每个茶几上都用透明的小玻璃花瓶插着一朵鲜红的康乃馨。举目往上望去,可看到 二至六层楼的所有房间,每个房间都写着不同的名字,有的门楣显古典、有的显新 潮,有中式、有西式;空中悬有各色鲜艳的大彩球,数条红底金字的条幅上写着各 种祝辞;那硕大的垂着琉璃珠串的吊灯,似乎长着翅膀飞在天上,让人找不到是从 哪儿吊起来的;一串串红绿相衬的花草从空中垂下枝蔓,像是大自然的景观;大厅 的中间有一个约二十平方米的圆型台面,高出地面约五十公分,四周摆满了现代乐 器。来往穿梭的宾客个个喜悦,或站或坐,喧喧嚷嚷。 曼桐被安排在离主席台最近的位子上。这个场面令她欣喜、惬意,暗叹有钱人 的生日宴竟然这样排场。 不一会儿,市里最有名的男主持站到了台子上。 男主持说完了老掉牙的开场白以后,庄严地宣布,酒店的董事长陈泽先生上来 祝词,请大家鼓掌欢迎。 曼桐被主持人的话震惊了。董事长陈泽?哪个陈泽?! 酒店的董事长陈泽,就是曼桐默默爱恋的那个人。他站到主席台上,展眼四望 一下,就开始发言了。他穿一件白色的衬衫,扎深蓝色领带,外罩浅咖啡色的西装 ;明显可见,他刚做过面部护理,面孔细腻光泽,还新理了头发;含蓄的笑意掩不 住不可一世的傲气。 人还是曾经的那个人,可是记忆中的一切都改变了。这就是曼桐思念的,那个 明朗可爱的陈泽吗?哦,不,她印象中的陈泽不会用金钱包装自己、她印象中的陈 泽没有这样的傲气。她陷在失望里,以至于陈泽讲完话,开始第二项仪式了,她竟 没有听见。 迷朦中,主持人将她请到主席台上坐着。 张端领着儿子小宝,郑重地走到她面前。 小宝穿一身黄绒绒的童装,将一个红色小绒盒子塞到她手上,高声说:“干娘 好!” 曼桐定睛看去,这个四虚岁的小男孩儿,长得粉雕玉琢,精灵剃透,确实像张 端说的那么乖巧可爱。不由地喜欢上了他,把小塞车赠给他仍嫌不够,又从脖子上 摘下佩戴多年的玉佩挂到小宝脖子上。 这块玉是十年前和方清一起旅游时,她为方清买来护身的,后来方清觉得这玉 有灵性,非要她戴着,说是可以为她驱病。如今这孩子的一声干妈就把她的玉换去 了,这算是对心灵的解放还是对旧爱的摒弃?想着,不由的又是伤心。 几个歌手蹦蹦跳跳地献了几首欢快的歌曲后,仪式就结束了,所有人都去了餐 饮大厅。 热闹的午宴足足进行了两小时。 宴后,张端邀请大家去六楼舞厅茶座消遣。一些公务繁忙的人陆续告辞了。 饭厅里,吕纪与曼桐坐在那里没有动。 曼桐低着头,看着茶杯发愣:陈泽为什么是这样的身份?我阅人无数怎么当初 没看出来?是陈泽在几天之内变了本质,还是我本就错看了他?短短的相遇,陈泽 使我知道,没有爱情的人生是荒芜的。可是他为什么会是有钱男人呢?而且他竟然 那么骄傲,远没有当初的随和与谦卑;他竟然做皮肤护理,这样的脸多虚伪!有钱 男人都是不珍视感情的,我可以继续喜欢他吗?我曾想过与他过世外桃源的生活, 一个这样的他,是否愿意放弃名利,与我过清贫、没有纷争的日子呢? 这时,陈泽轻轻走过来,说:“曼桐小姐,请你去舞厅跳个舞好吗?”声音温 和,却给人居高临下的压力。 邀请是意料之中的,也是突如其来的;是曼桐希冀和渴望的,也是排斥逃避的。 本就矛盾着的心被搅得一团糟。“好的!”回答是紧挨着提问而发的,她被自己的 声音吓了一跳:现在的陈泽是那么的自负,她不愿与被荣耀宠坏了的男人亲近。 然而,心理活动和肢体反应没有统一起来,她管不住自己的脚,急急地站起身, 随着陈泽走去。 吕纪伤心地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像流泪的红蜡烛。 舞厅内灯光暗淡,掩蔽了曼桐复杂情感下的混乱表情。 陈泽快乐地扯起她的手,旋入舞池,双眼在曼桐脸上肆意扫描。 曼桐思绪混乱,努力把身子离陈泽远点再远点,以免使自己的心跳打到他的胸、 以免使他发现这份紧张。 陈泽的手绵绵软软的,呼吸却是那么的有力,带着灼人的热气炽烤她的脸。 她全身都开始痉挛,不知如何才能迈对步子——吕纪孤独地呆在角落,这使她 不安。 陈泽的眼睛像两团火球,在肆意地燃烧她、逼视她。 她不敢和他对视,把头扭向一旁,只见吕纪在直直地看着陈泽,双眼像狼一样, 放着幽蓝的光。她知道那是嫉妒和抱怨的眼神。她的心猛然愧疚了,觉得自己辜负 了吕纪四年的深情。 吕纪在剧烈地咳嗽,嘴上的烟火随着颤动的身子一抖一抖地跳跃。 “吕纪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今天?现在?……”曼桐的舞步嘎然停下来,像 做错事的小孩,窘迫地站着。 陈泽在她耳边轻语,她一句也听不见,因为吕纪的咳声压倒强烈的音乐,充满 了她的耳朵。眼前出现的,是相识以来,吕纪为她所做的一切。她的心颤栗了,第 一次发现吕纪的喜与悲能够左右到她的心情。 陈泽看看她,再随着她的眼神看向吕纪,意识到自己的愉悦被远处那个小子掠 夺了,始发现另有一份情感在她心里纠结。他似乎感到了威胁,又似乎不甘面对这 样的挫败,走近一步,深情地去牵曼桐的手。 曼桐躲开陈泽,不顾一切地跑到吕纪身边。 失望瞬间憔悴了伤心人的脸,吕纪的眼睛在几分钟的时间内蹋陷下去那么深, 对于曼桐的到来,他也是那么木然。 “吕纪,咱们走吧。”曼桐声音低微,像做错事的孩子。 吕纪重重地舒了口气,眼神恢复为深遂和坚定,默默地帮她提了包,走出去。 曼桐紧紧跟在吕纪身后。摸着被陈泽握过的那只手,她觉得自己是一个被玷污 了的女人,需要向吕纪道歉。怯馁地说:“吕纪,快吃晚饭了,我想请你吃海鲜, 可以吗?” “好啊!”吕纪高兴地抡起胳膊,甩了个圆圈。 曼桐说:“时间还早,我们先去海边吹吹风吧?” 吕纪说:“好啊,有四年没和你吹海风了,咱们走!”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