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十、学习(1) 十、学习 所有的疑问,似乎只能从史书或长辈那里才能得到解答。但淑宁还没白痴到 让一个两岁的小女孩去问父亲这种深奥问题的地步。天才的光环或许很耀眼,但 她没有兴趣头顶着这个环。而且太过天才的话,说不定佟氏也要把她当成是鬼上 身了,富查家小子的事毕竟才过去不久。要看史书的话,现在的年纪也嫌太早了, 何况她还没启蒙呢。虽说家人放任她满屋子乱转,但要是她真要一个人到书房去, 不一会儿就会有人来——谁放心她一个小娃娃在那里乱转。就算不怕她被书本打 到,也要怕她会不会把墨汁弄到书本上啊。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淑宁决定:她要先学认字,再好好读书。只有等到她的 学识足以让人觉得她看史书是件正常事的时候,才不会引来别人的疑虑。 虽然她很想知道答案,但她人都已经来了,无论这是个什么世界,她都回不 去了,只好既来之,则安之,随遇而安吧。 端宁到丁先生处上课已有好几个月了,功课比起之前自然是进益了许多。但 他小孩子心性,未免贪玩。在自己家里用功是一回事,每天起早摸黑上学又是另 一回事了,现在他连和朋友们一起玩乐的时间都没有。如果上课不认真,先生还 会打板子。父亲是嘱咐过的,一定要先生严厉管教,而且每隔几天父亲就要检查 他的功课,根本没机会偷懒。在这样的高压下,虽然端宁的确有了进步,但也起 了逆反之心,凡事只要达到要求,就不想做得更好,因此他的功课长期只处于中 下水平,却不打算更用功了。 这天端宁下学回来,天色尚早,他留在房间里看书,一刻钟才翻得一页,眼 睛倒是往窗户外头看得多些。正百无聊赖之际,他忽然看见小妹淑宁摇摇晃晃地 走进来了,伸出小手对他笑:“哥哥,哥哥。” 端宁眉开眼笑地,一把抱起淑宁:“怎么来看哥哥了?我可好久没跟你一处 玩了。” “哥哥在做什么?” “做功课呢,正看书。”端宁抱着妹妹坐回座位上,指着桌上的书本纸张给 她瞧。 “指得好,正好撞上门来了。”淑宁暗暗想道。她指着纸上一个字,问: “这是字吗?是什么字?” “这个呀,是‘远’字,是很远很远的地方的意思。” “那这个呢?” “这个是‘亦’字。” “这个,这个呢?” …… 端宁很惊奇地发现,只有两岁多的小妹妹非常聪明,无论是什么字,只要教 过一遍她就能记住。有两次他念了白字,居然被妹妹指正过来了。这真是太没面 子了!他都七岁大了,居然还不如两岁的小丫头?!真是奇耻大辱。他决定要发 奋努力,绝对不可以再被妹妹指出他念了白字! 小孩子心思简单,端宁这个真小孩很轻易地就被淑宁这个小丫头给套住了, 不但每天放学回来都教妹妹认字,而且自己还学得更加认真了。以前偶尔会出现 的白字,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对于先生教的经史名篇,也渐渐熟悉起来,虽然 算不上十分优秀,比起原来那勉强过关的成绩,已算得上是飞跃性的进步。张保 几次从丁先生处听到赞扬,都感到十分欣慰。回家告诉佟氏,更是让她高兴得破 例做了一大桌好吃的,慰劳读书辛苦的儿子。 端宁教妹妹认字的事,不到一个月就曝光了。幸运的是,张保和佟氏都没有 阻止,只是为了不增加端宁的学业负担,把这个任务转交给了佟氏。 端宁原本教给淑宁的,都是他自己的功课,是《论语》。但佟氏接过教鞭, 却从《三字经》、《百家姓》交起。淑宁早在前世就学过这些,但郁闷归郁闷, 她还是得乖乖地重头再学一遍。所幸她学得很快,没过多久,佟氏就开始教她写 一些简单的汉字了。 这年的夏天发生了一件大事——皇后死了。佟氏与这位新封的皇后是同族姐 妹,小时候也常见面,因此难过了好几天。由于国丧,未来三个月内所有有爵位 的人家都要禁婚嫁,一年内要禁止宴乐,京里许多大户人家都纷纷遣散家养的乐 伎优伶,有些人家就把这些小戏子转成了丫鬟小厮使唤。伯爵府也不例外,一下 子增加了不少人手。人手的充足使得二嫫没了用武之地,于是又要被送回奉天来 了。 中秋前夕,又到了送礼回京的时候了。虽然国丧期间不能大操大办,但节礼 还是不能少的,佟氏省吃俭用了一个月,张罗了一车东西让长福送回京城。长福 回奉天时,就带了二嫫回来,顺道一起来的,还有一位三十多岁的汉子,叫成昆。 不过他可不是金庸老爷子笔下的那位大奸徒,而是绿营退伍兵一名——伯爵府送 来给小端宁当骑射教习的老师是也。 这下可把端宁乐坏了。他终于不再需要整天坐在书桌前啃四书五经练大字了。 有了张保的命令,他每天放学回来都能在外头骑上大半个时辰的马。等他再大些, 时间还会加长,而且还有机会学射箭、刀枪和打猎。这怎么能不让他兴奋呢? 这位成昆老师,虽然有些沉默寡言,腿也有些跛,看着似乎有点落魄,好像 不太可靠的样子,但实在是有真本事的。骑术好是不用说了,他只来了不到十天, 连盛京将军都知道张保家来了一位骑术高手了,除此之外,他射箭还百发百中, 百步穿杨、百步穿铜钱等等都不在话下,难得的是还会三连发、五连发,还发发 中红心。这样的高手,伯爵府是怎么找到的啊? 成昆不爱说话,但也耐不住别人磨,到底还是透露了一点,加上旁人从几个 新来的回屯旗人那里打听到的消息,终于知道了他的来历。 原来他是京郊绿营的一个小军官,因为本领高强,已做到了把总,但他生性 耿直,又不会讨好上官,对下属又严,所以在军中颇受排挤。去年秋天时,他出 营办事,见到有权贵子弟欺凌一对卖唱的父女,就上前救人。谁知那对父女一脱 身就快速逃走了,那帮权贵子弟丢了美人,拿他出气,他只身难敌对方势众,被 打断了一条腿。回营后,上司不但不替他出头,还埋怨他多管闲事。因为没什么 人关心他,他才发现过去自己做人有多失败,于是觉得心灰意冷。他伤势严重, 断了的腿接回来以后,还是有些跛,上头认为他不能再做军官,就给了他遣散银 子,让他自行谋生去,却把他的缺拿出去做了人情。他的积蓄都拿去付医药费了, 几两遣散银又能做什么?所幸有个昔日同乡帮他做保,他从前又曾有过盛名,才 得以进了伯爵府当个骑射师父。但他的性格还是一如往日的耿直,处处受排挤。 这次三爷张保写信回京要求给儿子找个师父,人人都当是个苦差事,怕一去奉天 跟着个出不了头的三爷,就再也没有了前程,所以无人敢应,最后把成昆推上来 当了冤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