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女人的舌头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东西之—。 在几位妃殡的闲聊下,云裳怀孕的事情不胫而走,很快就传到西歧都城内的 街头巷尾。 最后,姬玄舞还是正式公布了此事。因此几日来皇宫的大门几乎要被送礼的 车辆给挤破。 在这些忙着阿谀奉承的臣子中,只有姬玄枫保持了沉默。于是有人猜测平王 与国主之间是不是有所不合?一时间谣言又四起。 三日后,姬玄枫亲自捧着一个锦盒人宫,拜见云贵妃。据说他带去的是株千 年灵芝,价值连城。虽然没人知道当时的情形,但外面早巳传得绘声绘影,说平 王和贵妃娘娘相谈甚欢,最后还是贵妃亲自送平王出门。 而在流言的中心,那兰苑中,那株千年震芝正被握在姬玄舞的手中把玩。 “这灵芝的确是个珍品,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姬玄舞一副坚定的口气 云裳道:“他说是在外作战时从一处悬崖峭壁上亲自采来的。” “真是有心。”姬玄舞放下灵芝,将云裳拉到身边,“他有没有说什么?” 云裳想了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他东拉西扯了一会儿就走了。” “哦?”姬玄舞挑了挑眉毛,觉得有些古怪。“暂时不要再见他们了,若有 人来看你,就说身子不舒服。” “难道我这几个月都要这么躲着人过吗?”云裳笑道。 “目前情势不明,还是小心为妙。”姬玄舞说完,沉默了一下,“在你周围 的人都不要轻信,我有感觉,后面还会有不少事情要发生。” 新月跑到药房去,急急地问:“怎么样?贵妃娘娘的药煎好了吗?” “好了好了。”药房的管事赶紧把药盅放上托盘端给崭月。 新月端起托盘刚要往外走,李妃宫里的时儿正巧进来,大声叫:“怎么我们 娘娘要的药还没好?” 管事的忙说:“不好意思,今天的人手不够,再等半个时辰就好了。” “还要半个时辰?”时儿大叫起来,瞪了一眼新月的背影,“人家娘娘没病 没灾,吃补药就快得很,怎么我们娘娘病了,等着药救命就这么慢?真是狗眼看 人低!” 新月听了气不过,转过身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时儿扭头道。 新月气得把托盘放在窗台上,走到时儿面前,“你把请说清楚。” 时儿杏眼圆睁,“说就说!不错,国主现在很宠你的娘娘,但是别太得意, 十年风水轮流转;还不知道最后会转到谁的头上去呢!” 啪!新月气不过狠狠甩了时儿一巴掌, 时儿怎么也不肯吃这个亏,于是两个人立刻抱打在一起。 药房内的人听到动静,赶忙将两人拉开。 新月的头发散了,时儿的衣服破了,两个人恶狠狠地瞪着对方,同时说了一 句:“哼!回头走着瞧!” 当新月把药端给云裳时,云裳蹙了蹙眉,“你这是怎么弄的?” “不小心摔了一跤。”新月低着头,喃喃低语。 “胡说!摔倒怎么可能摔成这个样子?”云裳一边端着药碗,一边打量着她, “你到底做什么去了?” 新月半响才道:“李妃宫里的时儿说话对娘娘不敬,我教训了她一下。” 云裳先是愣住,然后低笑,“你是想帮我还是想害我?” 新月急了,“我当然是想帮娘娘,所以才……” “既然是真心爱护我,就不要给我惹麻烦。”云裳低头喝下药,“李妃是妃 嫔中很有地位的一个,那些妃嫔都很听她的,你今天得罪了她的人,不是要给我 树敌吗?一会儿我带你去她宫里赔罪。” “我又没错。”新月喃喃着。 云裳一凝眉,似乎是想说什么,但紧接着她的眉心纠结在一起,呼吸急促, 脸孔变得雪白,捂着肚子就伏倒在桌面上。 新月吓得连声问:“娘娘,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去,快去叫太医!”云裳咬着牙蹦出这几个字。“还有,还有陛下……” 她似乎是疼得难以忍受,再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新月立即跌跌撞撞地冲出门跑去叫人。 半个时辰之后,姬玄舞赶到,胡太医早已诊治完毕,面色凝重。 “怎样?”姬玄舞进屋后就问。 胡太医摇摇头,“娘娘吃的药里似乎被人下了什么东西,恕臣无能,皇家血 脉没有保住。” 姬玄舞脸色铁青,转身问早巳吓呆了的新月,“药是从药膳房端来的?” “是……”新月哆哆嗦嗦地回答。 “一路上被什么人碰过吗?” “这……这……” 新月的口吃让姬玄舞更冷沉了面容,“这什么这?到底有没有被人碰过?” “我在药膳房和李妃那里的时儿吵了架,药就放在窗台上,不知道……”新 月的神色灰败,比姬玄舞和云裳的都要难看。 他冷冷地盯了新月一眼,“以你的命,就是一百条也不够杀。先滚出去!” 之后又遣走所有人,姬玄舞才坐在床边,握住云裳的手,头靠在她身旁。 云裳侧转了脸,看到他的黑发,忍不住伸出一只手,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 “对不起。”他的声音变得忧郁沉闷,“是我害你必须承受这么多。” 云裳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然后将自己的脸靠了过去。 云裳的流产就如她怀孕一样,没多久就在宫中、民间传开采,大家都说云贵 妃命不好,克死了自己的孩子。也有人说她身上恐怕有不祥之物,人人都避而远 之。 似乎是在回应这种猜测,几天后云裳自动请旨要搬到距离皇宫三十里外的一 处别馆暂住,而出乎许多人意料的是,姬玄舞居然同意了。 或许是姬玄舞对失去孩子这件事也难以承受,不仅就此对云裳渐渐淡了,后 来还甚至破例宣召了苏妃陪寝,成为官内最轰动的大事。 这些消息传到姬玄枫的耳里,让他不免深思。以姬玄舞对云裳的态度来看, 他不是个薄情的人,难道会这么快就变心吗? 洽好几天后是姬玄舞每月圆定行围打猎的日子。姬玄枫奉命随行护驾,偌大 的随军人员中,姬玄舞居然只带了苏妃这一位妃子,这让姬玄枫更觉古怪。 打猎的时候姬玄舞仿佛心不在焉,每枝射出去的箭都轻飘飘地,没有准头。 倒是坐在他身后风辇中的苏妃,一直在吃吃地娇笑,不停地拍掌叫好:“陛下射 得太好了!” 姬玄舞放下弓箭,走回车上,捏了捏苏妃的下颚,“睁眼说瞎话,就会拍马 屁。” 苏妃笑得更响,“臣妾说的是心里话,陛下怎么不信?” 看她的身子几乎都歪倒在姬玄舞的身上,姬玄枫拧起了眉毛。 苏妃拿起一颗葡萄亲手递到姬玄舞嘴边,“陛下,近来臣妾听到不少闻言闻 语,不知道该不该说。说了怕陛下生气,不说又怕对陛下不利。” 姬玄舞慢慢咀嚼着葡萄。说:“你既然都开了头,就说吧!” 苏妃又靠近了他—点,“很多人都在说云贵妃身上不干净,所以小皇子才会 没保住。而且她刚人官,四王爷就发生叛乱,只怕她真的……”她—边说,一边 悄悄观察姬玄舞的神色。 姬玄舞低垂着眉眼,漫不经心地回答:“怕她真是个不祥之人,是吗?” 苏妃忙低下头,没再说什么。 姬玄舞扬起唇角,“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她现在都搬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住,就算是再不祥也不会干扰到谁了吧?” 苏妃小声说:“是。” “好了,别去想她了,今晚本王总要打些猎物回去下酒是不是?”姬玄舞大 笑着跃出车厢,抽出弓箭抬手疾射,一只飞鸟应声而落。 周围一片赞誉之声随之响起,姬玄舞朗声笑道:“就是再强壮的飞鸟也有跌 落的一天,是不是?”他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瞥了下姬玄枫,而姬玄枫的眼神正冷 冷地盯着车内的苏妃。 夜半时分,姬玄枫悄悄溜到姬玄舞的寝官外,里面传来歌舞之声。他跃上墙 头,只见姬玄舞左手持杯,右手接着苏妃正在看一群美女歌舞,他饮到酒酣耳热、 纵情大笑之态,是姬玄枫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于是姬玄枫一言不发地跃下高墙。走到宫外,跳上早已准备好的马匹上,直 奔丞相府。 二更天,皇宫大门忽然打开了条缝隙,一身黑衣的男子从缝隙中闪身而出。 “陛下……” 有人要对他行礼,却被他制止:“嘘——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的行踪,否则 ……”姬玄舞黑眸中的杀气一闪而过,后面的话尽在不宫中了。 他干净俐落地跃上马背,与姬玄枫的方向相反,他要去的是皇城的西边,那 个名叫清心别院的地方,那里,正有—个人在等他。 甫下马,别院的门已被打开,新月从里面走出。“陛下。” 姬玄舞迳自往里走,随口问:“今天娘娘怎么样?” “欧阳神医用过针后,娘娘一直昏睡,梦里说着胡话,什么‘大姐、那兰花、 发兵’的,听得人好糊涂。” 他紧蹙眉心,又问:“药都吃了吗?” “还没有。娘娘从中午睡到现在都没醒,根本没法吃。” “去把药热了端过来。”他简单命令,一脚已经踏进房中。 软榻上,云裳紧闭双目还在沉睡。 他走过去,扯过掉落的被角轻轻盖在她的身上。只是这个动作,却让云裳醒 过来。 “陛下?” 他不满地皱皱眉,“怎么又改了称呼?” 她笑了笑,“玄舞。” 被他扶着坐起身,找不到适合依靠的东西,最后还是靠进了他的怀里。 “这么晚了,你还来,明天怎么上朝?” “两天没看到你了,我不放心。感觉如何?”他一连串的问。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仿佛好点了,又仿佛不好。” “怎么说?”他换了个姿势,可以让她完全侧躺在他的怀里。 “那些怪梦作得越来越多。我好像总在一个大花园里,四周都是那兰花,还 有一些女孩子,也许是我的姐妹,到处都是她们的笑声,但我想去找她们时,却 又找不到。” 看她困惑的神情,姬玄舞反倒笑了,“好,总算是有点成果,也不枉我这番 辛苦布局。”她望着他,问:“宫里情况如何?” “看似平静,不过……没想到玄枫和云中白居然会联手。”姬玄舞摸摸眉心, 噙着一丝冷笑。 她将手轻轻盖在他的手背上,“别担心。” 姬玄舞回之一笑,“我不是担心,只是在想要怎么做。云中白是三代老臣, 朝中也有不少官员是他的学生,要动他必须证据确凿才行。而玄枫统管数万大军, 在军中很有威信,这两人一文一武,擅动不得。” “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吗?”她问。 姬玄舞反问:“在他们要对你下药的时候,我能问他们是否有回旋的余地吗?” 她不语了。现在回想起来那天的事情,还是那样惊心动魄—— 先是姬玄舞得到密报,说有人想在云裳的药碗里下毒谋害,所以他特意派新 月去取药,结果药膳房果然出了事情。新月将药带回那兰苑时,发现身后似乎有 人跟踪,于是主仆二人就一起在那个监视者的面前合演了一出戏。 那人以为她喝了那碗药,其实她只是做做样子而已。接下来,流产、自我放 逐、冷落,一连串的事情,又造成了她已经失宠的假象。 他们之所以这么辛苦地在人前演戏,都是姬玄舞的主意,目的有两个—— 其一,胡太医找到了欧阳神医,他差点被云中白灭口,正在四处躲避,听说 姬玄舞不计前嫌召他入宫为云贵妃治疗,欧阳神医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选,只有答 应。 但宫内耳目众多,很容易惊动到最初陷害云裳的人,所以必须寻找一个僻静 的地方让他慢慢施针,这里便成了掩人耳目的最佳地点。 其二,姬玄舞担心姬玄枫后面还会有更厉害的动作,为了云裳的安全,故意 冷落她,让她搬出皇宫,也是间接保护了她。 但云裳也因此多了一重不安。“玄枫是嫉恨和你在一起的女人,那现在苏妃 岂不是危险了?” 姬玄舞说谲地浅笑,“你是担心苏妃危险,还是担心我会变心喜欢上别人而 忘了你?” 她脸一红,“人家在和你说正经的。” 他的手却袭上她的小腹,“咱们的孩子若是面对和他的父王一样的情况,不 知道他会怎样抉择?” “玄舞……”她幽幽地叹息。 新月端来了热气腾腾的药碗,云裳颦眉,“这药好苦,可不可以不喝?”他 笑,“治病的东西怎么可以说不要?难道你要一辈子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吗? 乖,喝完了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你想知道的秘密。” 她秋波流转,心中满满的好奇,令她不得不皱着眉将药喝尽。为她擦去唇边 的药汁,他扯过桌上的一张白纸铺在她面前,用毛笔在上面写了一个字——菀。 “菀?什么意思?”她困惑地看着那个字,心中却有一股好热悉的感觉。他 的目光也凝在字上,说:“这个字就是你的名字。” 她的所有动作都停住。“你的本名不叫云裳,”他缓缓说道,“你是女凰国 的二公主,君菀。” 当姬玄舞回宫时,内宫总管就惊慌失措地跑来禀报,“昨天晚上苏妃在寝宫 被人杀害了。”听到这个消息,姬玄舞感到震惊万分,他呼吸艰难,眸深如墨。 虽然苏妃是他的—枚棋子,但毕竟也是一条人命;敌人如此堂而皇之地杀人, 已让他无法再容忍下去了。 该是他采取反击行动的时候了。如果他再按兵不动,那么下一个倒下的,就 会是君菀。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