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第二章花开如谎(6) " 真的?" " 真的。" " 久儿姐,承诺不要轻易许。" " 你真傻,我们是亲人。亲人是不会分开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就像个 孩子,需要有我在。" 她说什么,我都很信,她说过啊,她会一直在我身边,她怎么舍得离开他, 离开我。 乐远最后问:" 她真那么重要?" " 她真那么重要。" " 好吧。" 他说," 我会继续找她。" " 先从她的家庭着手。" 他黯然了:" 傻小弟,你以为我没有询问过她的父母和家人吗。这两年,她 没有和家里联系过。她躲起来了。她妈妈眼睛都快哭瞎了,她爸爸……" 他说不 下去,把头扭到一边,艰难地再开口," 她爸爸卧床不起。" 连她的家人都找不到她。我还能说什么。我心间如鸟折翼,只觉眼前俱黑, 疲累非常。向乐远告辞,随意地走,看到那么多人,可是没人能带我回家。她们 都离开我,久儿,每一个久儿。我连这个残缺的自己,都无从把握。这样不知如 何到了彩吧,老板一见我,还那么热情,将我邀进厅内。 常坐的位置,已有了人。是情侣吧,都喝了些酒,双颊酡红,吃吃调笑。 老板走过去细语相商,那对情侣让开座位。我坐上去,抚着久儿留下的字体, 一如夏白抚摩红果的手那样,疼惜地,怀念地。 在这相似的时刻,回想早晨发生的事件,我想,他是在乎她的。他必是在乎 她的。但何以让我认为是怀念的意味?明明她就在面前,可及,可碰触。 我叫了酒,九瓶,摆成三排。不知道酒的名字,大红色,加了冰和别的什么 混合物,像碎尸。这个联想让我状如吸血鬼,喝得更加津津有味。老板逗我笑: " 像不像九阴白骨爪的阵形?" " 像。" 不接他的话题,干了,干了干了。喝了去死,喝死了去。不要醒来。 我没有红果的海量,理所当然地醉了,醉得很斯文,拿根筷子敲着瓶子背诵 《出师表》: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 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 众人侧目,我背得越发大声。很难听吗,可你们怎么都看着我。谁曾令我一 顾再顾?谁在乱世苟全,执意不与我相见? 是谁,是谁。 口齿还算伶俐,可知后劲尚未上来: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后值倾覆, 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 谁令我许之驱驰?又曾过去多少日月星辰? 我怎么竟会想起《出师表》。师姐久儿坐在那年的樱花树边,帮我复习功课, 脱口大段背出《出师表》,逐句讲解……浮云旧事温柔,层层逼进人心底。 老板递过一杯杭白菊,小小的一朵朵,在水的温润下,溢出了浓香,我喝一 大口,又一大口,朝他笑:" 我背得好不好?" "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好学生。" " 我想回去了。" 活得这样冗长拖沓,如这醉后沉重的身体,我试着走了两步,颓然歪倒。老 板说:" 你得让人把你扶回去。我生意忙,走不开。" 我能找谁呢,除了我的女朋友久儿之外。给她电话,占线,再打,仍占线。 看,我不是谁人的唯一,她的手机,不是只为我而开。整个世界全盘萧索, 我哭不出来,只好笑了,越笑越大声,酒意翻涌,就地躺下,一睡如死,石沉大 海。 醒时已是夜里,发现躺在酒吧包厢里,身体软沓沓,挣扎着起来,闻到酸腐 的酒气,地上有积水,隐约可见秽物的痕迹。门后有笤帚和撮箕,我仔细地清理 过,整整衣领,走出去。 老板坐在吧台调酒,看到我就叹气:" 怎么才醒来呢!刚才怎么摇都醒不了! 恨不得拿凉水把你泼醒。" 我嘿嘿笑,他将一杯" 再见,时光" 递给酒保,给我一记暴栗:" 下午五点 多吧,哦,可能是六点,你女朋友来了。" 我连声问:" 是她?是她?" " 就是在桌上刻字那个嘛。我赶紧去推你,怎么都弄不醒。你呀!" 我失落地扶住吧台,脚下不稳,踉跄了一下,抱着最后的希望问:" 你有没 有问她要手机号码?" " 唉,我看到她来,就进去喊你,再出来,她就不在了。" 老板说," 难怪 别人说喝酒误事。" 我竟然有心情和他开玩笑:" 嘘,小声点,当心你的酒卖不出去。" 虚心地听老板的劝解:" 你看看,你是伤了她的心吧,连老天都不给你们见 面的缘分,我说年轻人哪,等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有些人是经不起失去的 ……" 久儿,我怎么又错过了你。我谢过他,回学校,外面的夜风冰凉,我彻底清 醒了,又懊恼又郁闷,恨不得再去喝一回,烂醉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