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第三章蝴蝶逃跑了(4) 我是被室友们摇醒的,他们从来没有看我哭成这样,我哭着砸掉被子,砸掉 杯子,将头撞在墙上闷声作响,怎么把我弄醒?怎么让我醒来? 月明星稀的夜,怎么可能有彩虹出现?久儿,你是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你的 再次出现,仅仅来自于我的臆想吗,一如彩虹与黑夜之永不重合? 蛰伏在我心头的兽咆哮。 ——我从来不曾忘却。哪怕我用了阻止世界的力气,去麻木自己,还是不行。 才知道自己如青花瓷瓶,布满冰纹,只要涉及到师姐,就不敲自裂。 如是,对不起了,我的女朋友久儿,我注定让你失望,其实你知道我有多么 努力。 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我又逃了课,无所事事地瞎晃荡,在空旷的操场上奔跑,六月底的太阳微弱 淡白。跑得满头大汗,向外走去,看到校门口一大群人簇拥着,送一位远赴西藏 的同学上路,团团抱住,哭湿了肩膀,风凉,栀子开得繁盛,葡萄花一串串地也 都开了。我听到他们合唱《放心去飞》:没人能取代记忆中的你,和那段青春岁 月,一路我们曾携手并肩,用汗和泪写下永远,拿欢笑荣耀换一句誓言,夜夜在 梦里相约。 这段时间正是毕业生离校的高峰期,我哭得再厉害,看在别人眼里,也是正 常。我想,在他年今日,我会怀念学生时代的,在某个某些个软弱的夜里,想念 这些就算软弱也无人怪罪的年代,此时失恋可以是全世界,骊歌声里的握别可以 泪飞顿作倾盆雨,青春自有尊严,且容易被体谅。 跑到广场乱转,蹲在地上和小麻雀说了会儿话,它很淘气,不怕人。我真羡 慕它,有翅膀,可以到处飞。还窜到人家的残局跟前破阵,居然赢了十块钱,站 起身时,我看见一个女子,二十五六岁,军绿色裙子,洗得有些旧,头发用手帕 随意挽着,戴着简单的小耳环。 我一下子想到你。我在想,久儿师姐,你现在是不是这样呢。 她微仰起头,和女伴们谈笑着,我没想到我会上去说话,可我竟然真的这样 做了,我冲上前,干巴巴地一口气说完:" 我真喜欢你这个样子,从最初,到现 在,到以后都是。" 她的身边有那么多人,说完我就逃走了。 她不知道我对着她,在和另一个人说话,走向她的时候,我真的会心跳加速, 她不认识我,我那么难过。 怎么办呢,我上去说话,已经超出了我的意料,我还能说什么呢。落拓如我, 于闹市里莽撞笨拙地示爱,如果不逃得快点,也许会被人抓起来痛殴。我识时务, 所以我溜得极快。 我好像听到她们在笑,说那人劈头就是一句,肯定有毛病。 我是有毛病的,我有强迫症,还老在幻想,师姐是我的女朋友,更幻想有朝 一日,她翩然归来。这叫什么症状?让我想一想,哦,称为妄想症吧。 想到妄想症,我一凛,算一算,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早春了,那小孩子,她 好吗。 我想我该去看看她了。 去往早春家的路上,我被一个女孩拦住了,她脸红红地说,想和我交个朋友。 又说,我学业优异,诚恳淡然,她观察我许久了。 她没打听过我的前科吗,我就是不良少年而已,又花心又自私又颓废,一无 是处。 她的头发又滑又顺,是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我谢绝了她,她哭着跑开了。 她不知道,其实看着她的眼泪,我也不好受。 敲了半天的门,早春才透过猫眼,警惕地问:" 是谁?" " 小阳哥。" 她迟疑了一下,才打开门。 我换拖鞋时,看到她脸上并无惊喜之色,赶忙将巧克力奉上:" 来,你爱吃 的。" 她接过去,脸看向一边,说:" 谢谢啊。" 我蹲下来,摸摸她的辫子:" 你怎么了,小孩子?" 她像是哭过,声音嘟囔:" 没什么。" 我站起身,把她抱住,在宽敞的客厅里旋转:" 小孩子乖,不要难过,不要 难过。"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会让我有心疼和亲近交织的感觉,似乎我们之间有渊源, 自很久很久以前就相识,遇见了,就舍不得丢开,看到她不开心,简直不知如何 是好,想用所有办法逗她开心。就如同当初在久儿师姐面前那样。 早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 放我下来。" 她还是不快乐。我心一动,问:" 你在生我的气?" 到底是小孩子,率直地回答:" 对。" " 你在怪我这么久不来看你吗?我最近课业很重。" 她不理我,向卧室走去,我跟在后面,绞尽脑汁想说点俏皮话:" 小孩子, 我想看你的画,画得很好呢。" 我真虚伪啊,早春在绘画上毫无灵气,难为我昧着良心夸赞。她不领情:" 被她发现了,撕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