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青少年哪咤(2) 故事是命运。每个个体的生活状态与内心的起承转合无懈可击般的合理,当 他们搂抱在一起时,我们希望他们拥抱,当他们哭泣时,我们与他们一样在哭泣, 但这仅仅是纪录片式的生活原生态展示,做为故事,《青少年哪咤》还呈现了混 乱、焦灼、恐惧、卑琐相交杂的人物关系。《向左走,向右走》式的巧遇,离开 或者会引起观众小资式的感伤,但《青》不仅仅让人感伤,它更容易使熟悉这种 生活状态的畸零人士感动,让习惯了电影世界阳春白雪的做梦家们憎恨而又恐惧, 因为青少年哪咤们在银幕里就好像生活在我们的身边,这个故事真实得与现实生 活重叠在了一起,相互撕咬,宛如两头怪兽。 阿康从影片的一开始就是自已生活的反叛者,补习班里的人山人海使他渴望 退出社会制定的游戏,但第一次行动(退学)时被打败了,阿康在这个故事中注 定是个压抑的悲剧性角色,一个多小时的电影里他那废话与呓语一样的台词不超 过五句,什么叫做" 痛苦" ?那便是阿康焦黄、病态的脸,当父亲在路边将食物 分给阿康时家似乎成了受伤的少年最后的避风港,但真正流过血的人知道那是不 可能的,母亲在晚饭里撒进了意味着冷漠、不信任与拒绝交流的符咒,她告诉父 亲,阿康是哪咤,在这里,一个家庭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冰,每个成员的内心都是 绝望的地狱,阿康在悲伤与愤怒中疯颠的舞蹈,母亲被自己的哪咤吓坏了,他人 既地狱,阿康渴望在对至亲之人的折磨中自我治疗,获得救赎,但在物质世界中 根本不存在神,父亲将碗狠狠的砸在了儿子身上(这一动作,正是李靖面对凶残 的哪咤时使用宝塔的动作,神话与故事,与故事中的现实完成了天衣无缝的焊接), 阿康在恢复冷静后又回到了代表着自我压抑、自我束缚的小屋,在这个家里,交 流是根本不存在的,爱与亲情便被沉默与粗暴扭曲成了残酷的矛盾:控制与逃离 的矛盾,丢弃与灵找的矛盾,如果阿康的父亲不是用碗,而是用自己的身体紧紧 抱住自己儿子的话,矛盾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无处不在? 如果电影的本质真是一场梦幻,那么《青少年哪咤》就是最惊悚的恶梦,在 恶梦中,是永远没有如果的。 在另一条故事线中,阿泽与小桂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流,是在电梯中,在 那之爱,小桂与阿泽的朋友做爱,阿泽在他们的喘息与呻吟中自慰时的眼神忧伤 的像一个上帝,与阿康代表的压抑,被束缚、无处发泄相反,阿泽与他的男女朋 友们是疯狂的、放荡的、失控的,如同阿泽与阿彬在深夜中飞车时的速度一样刺 激,他们在白昼为了前一夜的荒诞表演筋疲力尽、昏沉入睡,他们在夜晚醒来, 开始发呆哭泣吞咽偷盗打电动玩将纸币从玻璃杯中吹出来的游戏看充满情欲的电 影观赏人们如何在一圈又一圈的滚轴溜冰中浪费生命彼此爱恋然后分开,他们是 真正的哪咤,他们酗酒,他们中的女孩时常在早上醒来时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他们中的男孩会将喝成烂泥一般的女孩带到宾馆,然后自己离去,既使自己仍然 会被清醒后的女孩怀疑,当阿泽与阿彬离开不省人事的小桂时,他们是神圣的, 纯洁使旁观者有了一种被拯救般的轻松,当小桂提出与阿泽晚上幽会,并且不带 阿彬时,他们像普通人一般羞涩,而只有羞涩的普通之爱,才是最美之爱。 他们与阿康的生活状态完全不同,并且对立,他们是本片最大的一个矛盾, 而这个矛盾同时构成了残酷青春的两极:疯狂与禁锢,肆无忌惮与压抑苦闷。一 方面是小桂与阿泽通过恋爱极力想回归到普通生活中去,一方面阿康则与冰冷的 家相互遗弃,他渴望像他们跟踪的小偷们一样天天处于大冒险中,后者跟踪前者, 像一条渴望吞食自己尾巴的龙。 阿康在看似极其正常的生存环境中是病态的,他被社会游戏所淘汰,但又无 法离开正轨,只能进入复读班,准备来年再次考大学,也因此注定了他是被压抑 的,当镜头对准教室中拥挤的人群与人群呆滞而灼热的眼神时不压抑的人会发出 惊叹,感觉这是故事的幽默,而对于参加过一次以上高考的失败者来说,它像推 着巨石无法停止的西绪弗斯般悲壮,不仅悲壮,而且被伤害,被怀疑,母亲说他 是凶恶的哪咤,父亲更是粗暴的代名词,爱与希望在父亲答应带他去看电影时曾 经出现过,但很快被阿泽疾驰而过的摩托车毁灭了,阿泽砸烂了父亲出租车的后 视镜,那也是两种命运的第一次交叉,与人争吵后愤怒的父亲再一次地离开了小 明,从现实生活经验的角度看,父亲的选择正常无比,但做为通过病态治疗自己 的哪咤,我们知道,愤怒的原因是因为被遗弃,而愤怒只有两种结果,一是大火 燃烧过后的内心之死,二是离开曾经的重担,寻找那位可以依偎在她身边的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