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在跟丫头没有见面之前,我偶尔会想,有一天我会爱上丫头吗?但这个问题 无法深入地思考下去。网络世界太过虚空,上网时间越长我越厌倦。曾经我把大 把大把的时间花在那里,和形形色色的人热切地聊着天,自以为拥有全世界的朋 友,天下谁人不识君。可是很多人如同候鸟一样,说消失马上就踪影全无,而一 些被你视为知己的朋友有时候也许仅仅一句无意中的话,便翻脸相见,反目成仇。 那种友谊脆弱的如同一根冰棒,被现实的阳光一照马上打回原形,除了一些空洞 的聊天记录外,再什么也不会留下。甚至,有时候你连对方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其实说穿了,网络不过是个工具,对我来说甚至就像北京满大街跑的三轮车 一样,我偶尔无聊的时候用它释放一下,大多时候只是我谋生的一种工具而已。 但是很多人却未必如我这般想,就像丫头。她总是分不清楚她网上和现实的朋友。 而一颗漂泊的心需要温存的拥抱,需要现实的体贴。在我上网两年之后,我 终于彻底放弃了网上的朋友,当我偶尔十指跳动,留恋在那个世界中时,其实我 的心中早已经不再当真。别人貌似真诚或者虚伪都已经不再重要,上网的时候我 心如止水,手拈鼠标,一脸微笑,冷眼观望着网络世界里,不断上演或悲或喜的 虚拟戏剧,那都与我无关。 丫头是个例外,在我们没有见面之前,她始终很真实地停留在我心底的某个 角落,甚至说,一天天地在逼近着我的内心。我想很有可能是因为她是我第一个 网友的缘故,那时候的我还有一些天真的单纯,不像现在已经世俗无比,被社会 的淤泥染的全身墨黑。 2001年春天的时候,丫头独自一人去青岛旅行,在那个陌生的城市给我打电 话说很想我。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因为和家里闹矛盾了而离家出走。那段时间她住 在一个小招待所的单人间里,每天都以泪洗面。丫头说她很渴望有一天能有一个 属于她的家,只需要有一张床,一个疼她的人就够了。“猪头,你能给我吗?” 丫头在电话那头哭着问我。当时我又心疼又担忧。甚至都有一种冲动,跑到青岛 去接她。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但那不是爱,更多的是处于对一个19岁 小女孩的心疼而已。在网上对我来说,无从言爱。 丫头说她就像17岁时那只断线的风筝,不知道将飘向何方,我一边心疼着她, 一边诗意地说那只风筝早就带着她的思念飘到了我的窗外,当时说这话的时候我 的心透明而虔诚。 我说:“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可以照顾你的话,我一定要让你感到幸福。” “什么是幸福?”丫头问我。 考虑半天我说:“幸福就是和所爱的人永远在一起。” 丫头哭着说:“猪头,你会给我幸福吗?”我的心一下疼痛而柔软。所有的 悲情往事浮浮沉沉,我手握着电话,沿着时光之水溯流而上,鼻子一下酸了。 我说,“会的,我会的。” 我曾经和薇子无数次设想过我们的幸福,红袖添香夜读书,美人相伴天涯行。 可那终究不过是一个美丽的泡沫。青春的誓言过后,我在岁月的风沙里转过头去, 白茫茫一片,惨淡无比。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青春的往事里或哭或笑,如同一个 舞台小丑。哭过笑过之后,伸出手去,大把大把的时光从我的手中无声地滑落, 就像我曾经的网络朋友,全都消散在岁月的深处,无以寻找。 什么是幸福? 无数次从杜若的身上跌落,我仍然一遍遍地抚摩着她香气宜人的身体,把她 搂的紧一点,再紧一点,仿佛那就是我的幸福,一放手她就会消失无踪。 这一年的冬天,丫头在她们学校的宿舍里笨拙地给我织了条围巾,上面歪歪 斜斜地绣了两个字母,Y和Z,Y是丫头这两个字拼音的第一个字母,Z是猪头 拼音的第一个字母,中间还有一颗绣的稍微有点变形的心,象征着我们的爱情。 丫头说她第一次学着织,好几次把手都扎破了。我一边责怪她怎么这么不小心, 一边心疼不已。 收到这条围巾的第二天,我兴致勃勃地戴了去上班,被同事嘲笑一顿,但心 里总有种甜丝丝的感觉。不过回来后我还是把围巾打入了冷宫。我好歹是个白领, 穿着得讲究一点。后来竟渐渐忘却了这条围巾,再也没有戴过。这样的浪漫只适 合在学校里上演,跌入生活洪流中的我,只有一点淡淡的感动,仅此而已。 当丫头再一次给我唱起那首《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旁》的歌曲时,我所有 的抵抗在刹那间崩溃。生活也许就是一个强奸与被强奸的过程,或者不如干脆享 受它。四郎给我灌输的这种混蛋逻辑,让我终于不再刻意的去坚持一些什么。 我想,见就见吧,当网络终究回归现实,一切美丽的承诺或者谎言,便昭然 若揭。 想好了如何应付杜若,乃至等丫头来了如何HAPPY等种种细节后,在一 个夜里12点的时候,我吐出一个硕大的烟圈,一口气再吹散它,然后对着电话那 头说:“丫头,我们见面吧。” 已是半夜,酒精的作用让我头疼的厉害,翻来覆去睡不着。痛苦了半天我决 定爬起来上网。 QQ上人头闪动,我一上去就有个白痴发信息过来,说好久不见啊。 我哈哈大笑,KAO,我每天上网都见到你丫的。那人一下不说话了,我还 笑个不停。网络真他妈的有意思,这么多白痴睁着眼睛说瞎话。跟你一见面就是 亲戚,三句话不投机马上原形毕露。 瞎转了一圈又看QQ时,丫头的头像是亮的。我不禁看了看电脑上显示的时 间,已经是夜里四点多。这个小东西,怎么还在上网?我心里嘀咕,想跟她打招 呼,我又停下了,我想看看她会不会主动跟我说话。 随便找了个聊天室,和一个ID为梦日的人聊天,丫的给我讲她日本男朋友 的事,说每天都打国际长途,然后两个人在电话里做爱,我一下来了兴趣。据说 电子性爱在网上早已经泛滥成灾,我也被人骚扰过无数次,但是没什么感觉,我 奇怪的是在电话里怎么做啊。那个女人开始绘声绘色地给我讲起来,听的我嘿嘿 直乐。 不知道过了过久,丫头才给我发消息过来,我一看,已经是过一个多小时了。 “猪头,你在。”我轻轻嗯了一声。 “你怎么不睡觉?” “我来陪你。”打完这句话。我看到那个人正说到她每次做完身上一点力气 都没有了,我直接关了聊天室的窗口。梦日,梦她妈个头,老子最讨厌小日本了, 网络上多的是无聊之人,老子对她没兴趣。 我想和我所爱的人好好聊聊,这段时间太忙,电话,QQ里我们都已经聊的 很少了。我问丫头最近在干什么,好几次打电话都找不见她,她说她都是在夜里 上网,上到早晨睡觉,下午出去逛街,无聊死了。 “那你现在来北京吧,我很累,你来陪我。”我期待地等着她的回答。 “不嘛,猪头,不是说好了11月嘛。”丫头不答应。 我笑着说:“呵呵,你不是无聊嘛,给你找点事干。” “我可不想工作,我还没玩够呢,猪头好,好猪头,你就让我在家再玩一个 月好不好?”丫头笑着求我。 我假装严肃:“不好,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现在不工作,不怕以后把 你饿死啊?” 丫头嘿嘿道:“有猪头养着我呢,我可好养活着了,顿顿有巧克力、冰淇淋、 零食就成。” “你是猪啊,吃这么多。”我骂她。 丫头横横说:“我是猪头的媳妇儿,有其猪公,必有……啊,不是,不是。” 我哈哈大笑,接上说,“有其猪公,必有猪婆啊!”丫头哼一声,说讨厌。 我飞快地敲着键盘,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实在困的不行了,才 跟丫头说再见。丫头说她要上到早上才回去,这个小东西,网络简直是她的第二 生命。下网的时候,想到丫头以后将会来北京和我一起生活,我充满期望。 我许下第一千零一个愿望 有一天幸福总在我手上 不管要多少时间多少代价 丫头花了一个通宵学会了这首歌,深情无比地在电话里给我轻唱。她说她的 每一愿望都是和我在一起,这让我感动。有一阵每天下班坐着公交车穿过城市时, 我喜欢找个靠窗的位子,静静地想着丫头,想着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唱过的每一 首歌,以及在电话里或网上的撒娇、吵闹和喜怒哀乐。那时候我的心头有一种甜 丝丝的幸福,因而忘却了一天的疲惫。 丫头的照片就放在我的床头,我总是会情不自禁地看着她,然后想上半天。 她寄给我的巧克力一直舍不得吃都化了,但我还一直留着。丫头擅长画各种小动 物,在信里面她会画上一只有点像史努比的大狗,领着一只小狗,每次都有不同 的造型,有时候还会配上几句有意思的话,让我看了总想笑,很快乐。 “我要做你最爱的人,为你留一头你最喜欢的长发。”有一次在喧嚣的街旁 电话厅里,丫头一字一句地发出誓言,声音清澈而执着。 “猪头,我爱你,答应我,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坐在电脑前,在一个醉酒的夜里,细节如此生动。网络是虚幻的,现实如我, 在三年的时间里,居然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一个网络背后的人。聊天、恋爱、见面、 相约将来……跟所有的网恋故事一样,键盘是我们谈情说爱的天堂。春夏秋冬, 季节在我们面前撒下一条缤纷的路;双手飞舞,多少个日夜我感到一种网络上爱 着的幸福。 四郎说,我总是对生活充满幻想。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