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丁壮次日醒得晚,身上仍觉得酸痛,便又躺了会儿,再起来,日头已到了头顶,该 是午饭的时候了,他怕见那些小厮的眼光,可又磨不过肚子饿,只得慢慢爬起,一路不 敢抬头走到了厨房,脚还没踏入厨房的大门,便见一个人从门内跌了出来,他下意识地 一伸手,将那人抱住,免了倒地的难看,还没能看一眼被自己抱住的人,便又听一个小 厮在厨房里面骂道:「没有没有,任谁来要都有,就你这只会狐媚人的烂货色来要就是 没有,快滚去,别碍着咱的眼。」 丁壮听得这骂声一愣,低下头看怀里的人缓缓站定,抬起了脸,一双眼睛红红的, 可不是昨日刚认识的锦月又是谁来。 「锦月兄弟,你……你怎的了?」 「丁大哥……」锦月神情委屈,又透着些焦急,拉过丁壮紧走了几步,在旁人看不 着的地方站定,「丁大哥,湛星的脚昨夜里还只是有些疼痛,今儿早上起来就肿了,我 帮他揉了许久也不见效,反疼得更厉害了,便想来厨房讨点药酒给湛星擦擦,可……可 是……他们欺侮人,我怎的求他们也不肯给,还推我……丁大哥,你心肠好,帮我去说 说,爷正宠你,你去讨他们定不敢不给……」 丁壮先听着还为湛星有些忧心,待听了锦月的最后一句,脸色顿时红一阵黑一阵, 好一会儿才道:「我去讨讨便是,只是……只是……也不定能讨到……」 「丁大哥肯去,锦月便十分感激了。」锦月说罢,眼圈红得更厉害。 丁壮看他委委屈屈如小兔子般模样,可怜得紧,心里一揪,当下也顾不得其他,便 走入了厨房,原本热闹的厨房在他走入后忽的安静下来,小厮丫环们个个瞪着眼瞧他, 丁壮被他们瞧得心里发怵,不由得退了一步,才结结巴巴道:「我……我……来领…… 领……」 他的话没说完,便有一个小厮笑嘻嘻地递过一个食盒。 「还……还要……要些药……药酒……」 又有一个丫环拿来药酒,黑白分明的大眼在丁壮身上溜了一圈,抿着唇走了。 丁壮一脸茫然,拎着食盒和药酒走出门来,他不知玉竹早早就来厨房吩咐过,说爷 今日还要招寝他,这些小厮丫环们平时虽瞧不起这种媚宠的男人,但却不敢在爷招寝的 日子里亏待他,那食盒是本就准备送到夜昙院去的,加之丁壮的外表与锦月之类的人又 截然不同,更引得他们的好奇心,私下里猜测纷纷,大都想套他的话来,所以丁壮来讨 东西才一讨就着。 「丁大哥,你果真讨着药酒了。」锦月欢喜的扑上来,对着丁壮感激万分。 「是,是……」丁壮送上药酒,人还有些恍忽,也弄不明白到底是怎的回事,晃晃 脑袋,才打开食盒来,见里面除了一碗饭一碗菜,竟还有一个馒头,便对锦月道:「他 们定也没给你们饭,这盒饭食你拿去罢。」 锦月怔了怔,道:「丁大哥不是也没吃吗?」 丁壮在他头上拍了拍,道:「我以前在家时也经常饿肚子,饿得习惯了,一顿不吃 也没什么。」其实他已经三顿没吃,昨晚上的一顿,今早的一顿,再加手上的一顿,只 是眼前这少年瞧着比他还可怜,模样儿柔弱,力气也小,被那恶魔那般对待,还要受人 白眼,丁壮便不忍了,这少年瞅着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只得自己一半的年纪,却 已吃得这许多苦。 锦月站着,泛红的眼圈里竟渐渐浮上了泪光,看得丁壮心慌了。 「丁大哥,你总对别人这般好吗?」 「好、好吗?」丁壮抓抓头道,「我把你当兄弟看待,兄弟嘛,便是这样的。」 锦月的眼泪再也禁不住落了下来,抱住丁壮呜呜地哭起来。 「锦、锦月兄弟,你哭什么,我……我说错了吗?」丁壮顿时手足无措,不晓得怎 办才好。 锦月在他怀里猛摇头,哽咽道:「我……我打小就被卖入妓馆,他们见我长得好, 便给我灌药,逼着我……学那伺候男人的法子,我……我……本来就是男人……可是、 可是……他们不让我当男人……我、我们在一起的人,只能做姐妹……不是兄弟……从 来就没有兄弟……」 丁壮听得呆了,虽对锦月说的伺候男人的法子、不能做男人什么的听不大懂,却听 出这少年定是吃了许许多多的苦,着实让人心疼紧。 锦月哭了一阵,吸吸鼻子擦去眼泪,从食盒里拿出一个馒头,道:「我和湛星吃得 少,这一个馒头已足够。」 「还是都拿去罢,不吃多些,怎么长个儿,不长个儿,就不像男人了。」 「傻大哥,我便是再长个儿,也不是男人了。」锦月忽地笑了一笑,透着些许凄苦, 「丁大哥你人好,对谁都好,却不是谁都能对你好的,以后……还是不要对人这般好… …我回去了,你若得空,便来南枫院来瞧瞧我和湛星,嘻,可不要又迷路了,要不,还 是我来瞧丁大哥罢。」 丁壮直到锦月走不见了身影,才回到夜昙院,心里还在想着锦月,越想越觉得可怜, 他本以为自己被那恶魔迫害,已是可怜之极,却想不到这园子里竟还有比自己更可怜的, 只是自己帮不了什么,这般想着,便恨不能早日能离开这园子。 到了近晚时分,玉竹又抬来了热水,丁壮一瞧便失了脸色,晓得今晚又是一场折磨, 没胆子反抗那恶魔,只得磨蹭又磨蹭,实在拖不下去,才慢慢走出了院子。才进得那恶 魔的屋子,便又闻得一阵香,身子渐渐热起来,看得那恶魔走近来,本能想逃可身子却 一软,便觉神智模糊起来,做了什么也不晓得,再醒来时又是浑身酸痛,然后才慢慢想 起自己竟又在恶魔的身下呻吟应和,他不晓得自己是怎的了,心中却越发的羞愧,穿上 衣服赶紧离去,却不知那恶魔却在他背过身子离开的时候睁开眼来,望着他背影若有所 思。 自此之后,那恶魔日日招寝,丁壮总是在闻过一阵香后就神智模糊,醒来后又心中 羞愧,时间一长,他便整日里开始神思恍惚,想着自己是不是病了,是不是就要死掉了, 那恶魔答应放他回家,怎的还不放?要是自己死掉了,是不是就可以变成鬼回去看看媳 妇儿?要是能见着媳妇儿,就是变成鬼也是好的。 打从有了这想法之后,丁壮便吃也不好,睡也不好,面色渐渐黄了起来,人也瘦了 下去。 如此过了月余,丁壮便瘦得没了人形。苏寒江初时发觉他人有些不对,也没在意, 只是夜里做那事的时候,觉着被压在身下的身体一日比一日硌人,摸上去硬邦邦的全是 骨头,再没了以往充满弹性的手感,便当是下人苛待了他,将玉竹叫了过去,命玉松掌 嘴。玉竹被打了嘴巴,心下委屈,一日三餐照常供着,是那人自己不好好吃来的,怎能 怪得他,于是辩了几句,便又多挨了几巴掌。 玉竹回到夜昙院来,却见锦月正挨着丁壮坐着,亲亲密密地说话,他不敢把丁壮怎 么着,便拿锦月出气,上前踹了锦月一脚,将锦月踹翻在地上,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 「滚回南枫院去,只会卖身子的脏货,别在这里污了我的院子。」 锦月摔在地上,捂着肚子疼得一时爬不起来,丁壮却发着怒向玉竹打去,喊道:「 你怎的打人,你怎的乱打人……」 玉竹没想到这老实人平日里顺从得像只绵羊,发起怒来竟也敢挥拳头,他本就是练 过武的,下意识挥手一搁,便晓得糟糕了。丁壮本就脚下虚浮,打出的拳也是无力的, 被玉竹这一挥,便向后倒去,后脑勺在地上磕出个大包来。玉竹顿时一阵心虚,看丁壮 没啥事的爬起来,才松得一口气,也不再找锦月的麻烦,转身便走。 丁壮赶紧把锦月抱进屋,放在床上,慌道:「锦月兄弟,你、你没事吧?」这些日 子他神思恍惚,心萌死意,多亏得锦月隔三差五的来找他说说话,才将他想死的心思缓 了下来,他在心里把锦月当作了最亲最亲的兄弟,所以玉竹无缘无故地打了锦月,才惹 得他如此大的怒气,若在平时,他怎的也不敢对玉竹挥拳头。 「疼……」锦月捂着肚子,连坐也坐不起来,眼里看着便要落泪。 「我帮你揉揉。」丁壮不晓得锦月有多疼,便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撞到哪里疼,娘便 用手给揉着,再呵呵气,一会儿就不疼了。于是掀起锦月的衣服,看他小腹上一个红红 的脚印,可见刚刚玉竹踹得有多重,不由得对着红处吹了几口气,口里说着「不疼不疼」, 手便顺着脚印的边缘慢慢揉起来。揉了些时候,没见锦月有舒缓的样子,反倒口中继继 续续发出了呻吟,面上也红了起来,吓得丁壮赶紧停了手。 锦月先疼得厉害,还没觉出什么,过了会儿疼痛减轻了些,却被在小腹上缓缓揉捏 的手引起了情欲反应,他这副身体久经调教,早已是敏感之极,不要说是丁壮这般轻柔 的揉捏,便是随意的几下,也能叫他有反应。察觉到丁壮停了手,不由自主地往丁壮怀 里靠了靠,喃声道:「丁、丁大哥……不要停……不要……停……我要……要……」 丁壮却叫锦月的反应吓着了,锦月的这副模样他见过,可他不懂锦月怎会对他露出 这副模样,想到当日在恶魔的屋子里见到的情形,禁不住浑身一阵颤栗,赶忙便要退开。 锦月发觉自己靠着的这具身体有要离开的迹象,不由急了,双手抱住丁壮的腰,小嘴一 张竟隔着衣服含住了丁壮的一只乳头,唾液沾湿了衣服,牙齿轻轻咬住了乳头,舌尖却 极尽挑逗的绕着乳头来回舔。 「啊!」 丁壮惊喘一声,便要推开锦月,刚抬起双手,便觉着锦月在他的乳头上用力一吸, 便像将他全身力气都吸走一般,身体顿时软了,两只手也无力的垂下来。他不明白是怎 的回事,只能又慌又惊地叫道:「锦、锦月兄弟,你……你……快放开……」 哪知锦月不仅没放,更借势将他的衣服解开,右手捏住了他另一只乳头,揉揉捏捏, 口中含糊道:「丁大哥,你教教我罢……我和湛星怎么做爷都不喜欢,爷日日招寝你, 定是喜欢你做的,你怎么对爷做的,便对我也做一回……」 「没有……我没……没……」丁壮拼命摇着头,越是想推开锦月越是无力,他心里 又是慌又是恐,却又控制不住身体的反应,只觉着一股热流从下腹升起,那地方竟是有 些硬了。 「丁大哥,我这么做你若喜欢,便教教我罢,锦月求你了……」 「我……我不……不喜欢……锦月兄弟……你放开……放开……大哥求你放……啊!」 这最后一声惊叫,竟是锦月扒开了他的裤子,一口含住他那话儿,炙热湿润的口壁紧紧 包住了那里,随着锦月技巧性的含吸,越发地胀硬起来,不多久,便再禁不住快感的蔓 延,在锦月的口中射了出来。 锦月抹去从唇边溢出的白色液体,抬起头来缓缓道:「丁大哥,你看,你明明是喜 欢的……」 「不是的……我不是喜欢的……不是的……」丁壮猛烈地摇着头,整个人都陷入了 极度的慌乱,「你、你是我兄弟,不是我……我媳妇儿……不是的,我不是喜欢的…… 不是的……」 锦月怔了怔道:「这种事情不是只有媳妇儿才能做的,丁大哥,你伺候了爷这些日 子,难道还不知道吗?」 「爷?爷!爷……」丁壮隐隐听得锦月提到了爷,口里喃喃地念了几声,猛地缩起 了身子,却发起抖来,「不……不要过来……不要……爷,您饶了小的……您行行好, 放了……放了小的……小的想回家……小的想回家……想回家……」 「丁大哥?丁大哥……你怎么了?」锦月觉着不对,赶紧扑过来,抱住丁壮,见他 满脸的惊恐,已是神智不清的样子,锦月被吓坏了,连忙在丁壮的脸上拍打,「丁大哥, 你快醒来,快些醒来,锦月错了,锦月知道错了,你快醒来,锦月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呜呜……」 锦月拍打了许久,丁壮才渐渐回得神来,看锦月在身边眼睛都哭得肿了,他也说不 出一句话来。锦月怯怯地看着他,见他不说话,便又埋下头去,过了好一会儿才道:「 丁大哥,你莫生我气,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我没生你气……」丁壮闷着声,「我气我自己,你明明不是我媳妇儿,我却…… 却还……」 锦月抬了抬眼,突地想笑,却没敢笑出来,道:「丁大哥怎的不懂,只要是男人, 便没有能抵挡我这手段的,除了……除了……」除了爷之外,他本想这么说,想到先前 丁壮先前听到爷的反应,便没敢说出来。 「是这样么?」丁壮懵懵懂懂,他一直当这事是只能和媳妇儿做,和别人做便是不 对的。 「丁大哥,你真的一点都不懂吗?」锦月听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你又是怎样讨得 ……讨得……喜欢?」 丁壮的脸白了白,好一会儿才道:「谁、谁会去讨那恶魔的喜欢,我心里怕得紧, 躲还来不及,不晓得你又怎的想去讨那恶魔的喜欢?」 「恶、恶魔?」锦月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丁壮说的是爷,不由很是惊讶,「你怎 的会说爷是恶魔?其实在我和湛星的眼里,爷比很多人要好多了,湛星还很喜欢爷。」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我和湛星自小在妓馆,看得很多人,表面上衣冠楚楚,可 是脱得衣来,一个个比谁都狠毒,馆里好多姐妹,竟是被他们生生折磨死的。爷到妓馆 来的那日,正是我和湛星还有其他十来个人的开苞日,我们被摆在台子上等人来喊价, 爷买下了湛星,可我却被另一个以凌虐手段出名的爷买下了,湛星晓得我这一去定是没 了活路,便求爷把我也买下,当时爷脸上带着面具,眼神冷冷的,很是无情的样子,湛 星虽求了爷,心里却没底,只当是尽了力,却想不到爷虽不吭声,竟真把我买下了,那 可是两倍于湛星的价钱,我根本不值那价钱。湛星见爷真救下了我,心里感激,那时便 有些喜欢爷了。回到园子里,爷虽没宠我和湛星,可他应了要给我一把瑶琴,给湛星一 屋子的书,却真是给了的。我和湛星在园子里受尽白眼,其实爷都不知道,因为园子里 的事都是两位夫人管着,爷从不过问。我想学着讨好爷的手段,不过是要帮湛星多招些 爷的注意,湛星是真的喜欢爷的。」 丁壮听他这般说,脑中便想起当日扭伤的脚的秀美少年来,道:「那、那恶魔把你 们扔出窗子,他……湛星他还喜欢吗?」 「爷是习过武的人,他虽扔了我们,可用的是巧劲,我们也没伤着哪里,只怪我们 不能讨爷的喜欢,爷若真狠心,便是将我们扔出园子了,我们都是没本事的人,出了园 子除了再去卖身子,便没有活路可走。现在的日子,总还是比以前好过些。」锦月边说 边看看丁壮,又道,「丁大哥你以前定是没见过真正心地歹毒的人,爷或许是冷漠了些, 只凭自己的心思做事,却不是真的恶人。」 丁壮却只是摇着头,想起那恶魔做过的事,仍是浑身寒颤,过了许久才道:「若他 真的放我回家,我……我便不当他是恶魔……」 锦月叹息了一声:「丁大哥,旁人讨都讨不来爷的宠,你却偏不要……」 这天夜里,行过那事之后,丁壮便因力竭又昏睡过去,他这样子已有些日子,只是 近来昏睡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夜夜不间断的床事使他的身体是越发的不好了。苏寒江 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手搭上了他的脖子,只要稍稍用力,他的命便没了。 良久,手没动,苏寒江却悠悠一声轻叹,他栽了,对这具身体,他是食髓知味,乱 情诀早在半月前就已解了,可这人,他既舍不得杀,也不想放,打从修炼冰心诀后,他 还不曾这般犹豫不决过,明知这人留着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却仍是留下了。一向不曾 注意过身边的人、事,却发觉了这人的日渐消瘦;从不曾在床事过后,让谁还留在他的 床上,可他却坐在床边静静地望着这人已不止一日两日,这种感觉太陌生,陌生到他不 晓得该如何对待。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苏寒江收回了手,知道他要醒了,这人即便在昏睡中,也睡不 安稳,一翻身便醒,眼还没完全睁开,习惯性地就下了床,套上衣服便逃也似地离开。 往日都是这般,可今日不同,苏寒江就坐在床边没动,丁壮起身下床,便一头撞进了苏 寒江的怀里,他一睁眼,见那恶魔的脸近在咫尺,一下子惊白了脸,一边往后缩,一边 颤着声音:「爷……爷……」 苏寒江见丁壮仍如刚来时一般的恐惧,便想跟这人说说话,可他本就不是多言的人, 这一时间竟不知要跟这人说些什么,自打遇见这人,他还没跟这人说过几句话。 丁壮见那恶魔坐在床边,既不动,也不说话,他心里恐惧,不敢多留,便沿着床角 往床下爬,却不料那恶魔忽地逼近,盯着他的脸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原来,苏寒江想了这些时候,却发现自己连这人叫什么都不知道。 「回、回、回爷的话……小的……小的叫丁、丁壮……」丁壮想逃,可背后顶着床 边,无处可逃,只能战战兢兢的回答。 「爷真这么可怕吗?」苏寒江摸摸自己的脸,只觉得奇怪。 丁壮下意识地点点头,猛觉不对,又慌忙摇头,只怕触怒了这恶魔。 苏寒江看他惊若寒蝉的样子,瘦得快没人形的身子已缩成了一团,心口不知为什么 一阵气闷,又问道:「玉竹说你近来都没好好吃饭,是嫌不好吃么?」 丁壮只是摇头,不晓得这恶魔今日怎么了,竟对他问东问西。 「那你为何不好好吃饭?」 丁壮偷偷瞥了瞥苏寒江的脸色,看不出喜怒来,好一会儿才壮着胆子答道:「小的 ……想……想回家……爷,您、您答应要放……放小的回家……」话没说完,便见苏寒 江的面上一沉,丁壮吓得立时噤了口,不敢再说什么。 苏寒江的脸沉了好一阵子,猛地起身走到桌边坐下,道:「你下去罢。」 丁壮如蒙大赦,赶紧套上衣服,出了屋。苏寒江望着他逃也似的背影,一掌拍在桌 上,怒气渐渐浮上脸,这人的性子,实在是不讨喜之极。 却说丁壮,直到回了夜昙院,想想那恶魔今夜的反常,仍是觉得后怕,一夜没睡着, 第二天刚刚爬起,玉竹却又来传话,爷招他一起用餐。丁壮当时就愣住了,连玉竹看他 的眼神已从鄙夷转变为妒羡也没察觉。一起用餐是啥意思,就是跟爷坐在一张桌子上吃 饭,在园子里,有这资格的只有苋兰院的两位女主,丁壮的身份,说白了就是一个男宠, 比园子里的下人都不如,现下竟跟女主们有了同样的资格,便证明爷确确实实是宠极了 他,这园子里再没人敢对他不敬了。 丁壮不知那恶魔到底在想什么,心里七上八下地跟着玉竹又来到恶魔住的清蟾院, 这是他第二回在大白天到这地方来,却比上回更惊惶。待进了屋子,才发现不止那恶魔 坐在桌子前,还有两个年轻女人,一个一身青衣,一个一身红衣,都是美丽得耀人眼的 女子,看得丁壮一愣,心下里竟不自禁地跟自己的媳妇儿比较起来,明明是这两个女子 更好看,怎么他却始终觉得媳妇儿最合他的眼呢。 玉松和两个丫环侍立在一旁,看丁壮发愣的样子,忙道:「丁壮,还不快给爷和两 位夫人行礼。」 丁壮一惊,赶紧跪了下来:「小的……小的给爷和夫人见礼。」 「起来,坐下罢。」 丁壮抬起头来,望着那张桌子,怎么也不敢坐到那里去,玉松走过来,一把拉起他 低声道:「爷让你坐便坐,可别又惹爷生气。」昨夜苏寒江拍在桌上的一掌他可听得清 楚,当时就把他吓得老大一跳,进屋一看,桌面都裂了。 丁壮这才战战兢兢坐下,低着头也不敢再看那恶魔和两位夫人。 青桃、弱红早就知道爷有了新宠,还是个男人,只听着说长得不怎么好看,本想着 再不好看也应有几分姿色,却不料竟是这么个脸色蜡黄、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男人,当 下心里跟打翻了五味坛似的,什么滋味都有,虽在爷的面前不敢表露出来,可面上还是 不大好看了。 「开饭罢。」苏寒江冷冷地一声吩咐,便有丫环将桌上的盒盖都掀了起来,食物的 香气顿时溢满了屋子。 若在以往,青桃、弱红在这时候都要抢着给苏寒江挟菜,她们平时都不得见爷,只 在一日三餐的时候才能跟爷说说话,可今儿有丁壮在场,要她们在这男人面前做出邀宠 的姿态却是不愿了。 丁壮勉强扒了一口白饭,怎么也咽不下去,他即便不抬头,也晓得他实在不该坐到 这桌上来,便要放下筷子,忽听得那恶魔冷冷的声音传来:「把饭都吃了,不许剩一点。」 丁壮骇得手一抖,埋着头赶紧扒饭,心里却忽地想起昨儿夜里恶魔问他吃饭的事,该不 是这恶魔要盯着他好好吃饭?可……可这恶魔为啥要这么做? 玉松在苏寒江的示意下,取过一只小碟,夹了满碟子的菜放在丁壮面前,道:「爷 让你把菜也都吃了。」 饭是香喷喷的白米饭,菜是从来没吃过的好菜,本该是美食,可丁壮却吃得痛苦, 偏又不敢不吃光,好不容易终于熬到用餐结束,正想着解脱了,那恶魔竟又要他陪着到 园子里散步。 待两人走后,那位弱红夫人气得直跺脚:「爷这是怎么了?他怎的要那么一个人陪 他?」 青桃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咱姐妹两个这回可要成笑柄了。」两个江南有名的美人, 竟输给了一个丑得要命的男人,以后在园子里怎还抬得起头来。 「我就不信,爷能宠他多久。」弱红夫人恨恨地走了。 青桃夫人望着苏寒江离去的方向,眼里有了一抹担忧,爷可是出了什么事?自几个 月前爷回来,便有些不对劲了。 在园子里众人的眼里,丁壮是飞上了枝头的凤凰,尽管他长得跟连只公鸡也不如, 或许在普通人中丁壮可以归类为老实可靠能干活的一类,可作为一个男宠,他完全不合 适,偏偏在满园子好相貌的人里,只有他被爷宠上了天。进了园子不到三个月,爷便吃 饭带着他,散步带着他,看书的时候让他在身边待着,写字画画的时候也不让他离开, 晚上睡觉更不用说,从不留人过夜的爷竟让他在爷的床上一睡到天明,这些人在暗地里 妒羡的同时,也不禁为爷扼腕,爷这般神秀品貌的人物,怎的就看上那么一个粗人? 谁又知道丁壮的痛苦,吃饭的时候要面对一个恶魔和两个对他横眉竖目的美人,一 口饭含在嘴里怎么咽得下去,可是又不能不吃,那恶魔冷冷的一瞥便能让他发颤,身体 比寒冬腊月里还要冰冷。 散步,园子的景色如诗如画,可丁壮哪是会欣赏的人,他的身子不比从前康健,能 勉强跟上那恶魔的步伐就已经不错了,还要注意不能离太近,也不能落太远,太近了自 己害怕,太远了又要被那恶魔用冷眼瞥来。 那恶魔看书的地点,有时在屋子里,有时在园子的某座亭子里,七、八月的天气可 不是一般的热辣,那恶魔似无所觉,滴汗不出,可丁壮却难免汗流浃背,汗出多了,就 想喝水,可恶魔不出声,他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再渴也得忍到恶魔看书完毕,才有机会 溜出去找茶水喝。 写字画画的时间多半在上午,那恶魔总在身边点着聚精凝神的香,熏得本就睡眠不 足的丁壮更是昏昏欲睡,却还得强撑着。到了晚上,前半夜还好过,他已经习惯了在神 智模糊中与那恶魔做着不应当做的事,没有能力也没有胆量反抗,这副身体似乎已经不 再是自己的,在恶魔的身下毫无羞耻的应和着,直到体力耗尽昏昏睡去,后半夜醒来, 见身边就躺着个恶魔,哪里还睡得着,几次试图溜下床,才一动就把恶魔惊醒,手在他 腰上一搂继续睡,他只得睁眼到天明,再不敢动一下。 唯一最好过的一段时间,就是在看书之后,恶魔要练武两个时辰,丁壮只在这段时 间是自由的,每到这时间,他便偷偷溜到南枫院,在锦月的房间里睡上一觉,也有时天 气太热睡不着,便跟锦月聊聊,把心里的痛苦抱怨几句发泄出来,也是好的。 ------ 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