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这天又到了恶魔练武的时间,丁壮照例溜到南枫院,锦月破天荒的不在,而坐在锦 月房里的人,竟是一直以来都对他不理不睬的湛星。 「湛、湛星?锦月呢?」丁壮每次来南枫院,都不大敢正对湛星的眼睛,这个秀美 少年的眼睛,总是瞪着他,不知为什么,把他的心瞪得沉甸甸的。 「他到荷池去了,要为我摘朵荷花来。」 「什么?他去荷池了?」 丁壮惊跳了起来,转身便要走,被湛星拦住,少年秀美的脸上一股怒气,道:「你 这般急着找锦月,又想跟他诉苦么?」 「不……不是……」 「不曾见过你这般不知好歹的人,爷宠你是你几生修来的福气,你不单不惜福,还 总跟锦月说爷的坏话……亏我本还以为你是老实人,真是错看你了,以后少来南枫院, 莫带坏了锦月……」 其实锦月是湛星故意支出去的,便是要借机对丁壮说出这番话来,湛星本不是会说 这些话的人,便好像他要跟丁壮争宠一般。湛星的出身虽不好,可骨子里着实有一股清 气来,心里对爷再是喜欢,也不愿用手段,现在实在是被丁壮气急了。爷在他心里是天 上的雪,心冰性洁,只便远远的看着,也是不可及的奢望,又怎容得丁壮这般的粗人随 意玷污。 丁壮怔怔地望着湛星,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说爷宠他,那恶魔 向来少跟他说话,连那恶魔的名字,他也是从旁人的口中知道,他不知道那恶魔为什么 要对他做那种事,却看得出那恶魔的眼总是冰冷冷地扫过他的身上,没有一丝丝的喜欢, 只是同吃,同行,同住,这便是宠吗? 「……真不晓得,爷怎会宠你这样的人……你快走吧,在锦月回来之前……」湛星 看他发怔,也懒得再理他,话一说完便要赶人。 丁壮听得他说到锦月,猛地醒过神来,顾不得再和湛星说什么,赶紧匆匆往荷池跑。 原来,用餐的时候,他听得两位夫人说到今日要到荷池赏荷,怕锦月跟两位夫人撞上了 要吃亏,他可记得锦月跟他提起过,刚进园子会儿,两位夫人就给过他和湛星下马威, 不准他们在她们面前出现,丁壮没遇上这事,是因为两位夫人打从一开始就没把他放在 眼里,却没料到便是这个她们一开始就没放在眼里的人,竟是给了她们最大威胁的人。 到了荷池,满池的荷花开得正盛,洁白的花瓣一片片舒展着,等候着来赏它的人。 可是丁壮在荷池边却没见着半个人影,临池的水榭里竹帘半卷,隐约还能看到用了剩一 半的茶果盘,没有丫环小厮来清扫,无人愿意在这炙热的午后来干活。 丁壮的额头上满是汗珠,热的,也是急的,锦月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他绕着荷池 跑了一圈,没看到锦月,自己倒累得有些喘了,又教太阳晒得有些头晕,便扶着池边的 栏杆想稍稍缓口气,一口气没缓过来,忽觉背后一股大力推来,丁壮没站稳,一头栽到 了荷池里。 本来丁壮是在白浪江边长大的,那大风大浪的江水他都照扎猛子,又怎会被一个浅 浅的荷池淹着,只是他一来没防备,二来头有些晕,被凉水一激,又少不得喝了几口水, 只觉着胸口一闷,顿时眼前有些发黑起来,陷入昏迷前,隐隐约约见着自己落水的地方 站着一个人,身形依稀像是锦月,他努力想睁大眼睛看清楚,却只觉着眼前越来越黑, 终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苏寒江练完武,没瞄到丁壮的身影,只有玉松一人侍立在边上。 「人呢?」 玉松赶紧回道:「适才玉竹来报,丁相公他到荷池去赏荷,不小心失足落了水,已 被救回夜昙院,人还昏迷着,不能来伺候爷了。」 听了玉松这话,苏寒江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过了好半天,才吩咐玉松:「给他请 个大夫瞧瞧。」 「已请过大夫,开了药……」玉松偷眼看爷的脸色,实在看不出喜怒来,吞了吞口 水,后面的话没敢说出来,那大夫诊病的时候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大意是年轻人要节 制,把身子搞坏了上对不住爹娘,下对不住儿孙,瞧着年轻轻的,身子虚得连个日头也 熬不住,瞅着园子里也是有钱的,大夫大笔一挥,开出了一两银子一贴的补药,既补肾 壮精,又祛暑清火,玉竹把药房往厨房一送,那些小厮丫环一个个笑得暧昧,背后还不 知会怎么说道。 苏寒江在原地站了些许时候,便转身进屋了。玉松手脚麻俐送上茶水,见爷再没其 它吩咐,便退到了屋外,闲闲无事,心思便飞到了落水的丁壮身上。 满园子的人都说爷宠丁壮,只有玉松一肚子的疑惑,他在爷的身边待得久了,对爷 的喜好看得清楚,若说爷心里喜欢丁壮,便是瞎子也瞧出没这回事,别看爷带着丁壮同 吃、同行、同住,可打从一开始爷就没正眼瞧过丁壮,若说是宠,也太不像了。一向只 有长得好的人,爷才会留在园子里,想他玉松不就是因为模样儿长得好,才被爷救回园 子的,当初跟他一块儿乞讨的孩子模样儿不好,就没见爷多瞅他们一眼。 丁壮的长像普普通通,这园子里随便挑出一个,也比他强了去,玉松怎也想不明白 爷怎会留这样的人在身边,只明白一点,爷绝对绝对不宠丁壮,这不,人都落了水,昏 迷不醒,爷就那么冷冷淡淡一句「请个大夫给他瞧瞧」便打发了。 玉松这般想着,便对丁壮又多了几分同情,不得爷的欢心,却又夜夜被爷索求无度, 不对,爷明明看不上他,却偏偏夜夜招寝,凭爷这般人品,吃亏的当是爷才对……摇头, 想不明白,这都啥事儿,爷的心思最是难琢磨啊。 不管玉松怎么想,对丁壮来讲,这一回的落水却是因祸得福,他总算不用再时时刻 刻面对着恶魔,在夜昙院里安安稳稳睡得一夜好觉,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他从床上 坐起,头仍有些晕,嗓子也因呛了水而有些沙哑疼痛,身子却没有大碍,刚下得地来, 就见玉竹端着碗药进来。 「你醒来就好。」玉竹倒似松了口气的样子,这情景便与丁壮刚到园子醒来的那一 天相似,「快喝药,免得爷要是问起你还没有好,我又得为你吃罪。」 丁壮端起药碗,正待喝,忽地想起落水时的情形来,便问道:「是谁救我回来?」 「还有谁,不就是你那小相好锦月,吵得满园子的人都听见了,才有人赶得及把你 从水里捞出来,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小心,自己不小心便算了,可别连累我们这些下 人……你发什么愣,还不快把药喝了。」玉竹倒记得为着丁壮不好好吃饭而挨了巴掌的 事,就怕这回又被连累了。 丁壮喝了药,继续发愣。锦月?竟是锦月!原来是锦月救了他的命啊,心里头一阵 迷惑后,却渐渐开心起来,这园子里,总还有一个对他好的人,想到这,竟不由傻笑一 声。 玉竹收拾药碗,出得屋来,猛瞧见院子里有道人影,一袭白衣,竟是爷,心头不禁 一跳,忙行礼喊了一声:「爷!」 苏寒江将他挥退,缓步进了屋,一眼瞥到丁壮脸上的一抹傻笑,却是他头一回瞧见 这男人的笑,憨憨的透着一股子傻劲,并不怎么好看,但是他心中却仿佛落下什么东西, 微微荡漾起来。 丁壮一看见苏寒江,笑便没了,脸也更白了,站了起来,嘴唇抖了几下,才哑着嗓 子低低地唤了一声:「爷。」若说他伴着这恶魔这些日子最大的改善,便是身子不再发 抖,不是不再害怕,而是已经习惯,他在熬,熬到这恶魔对现承诺的那一天,媳妇儿还 在家等着他,便是这个念头给了他每日面对这恶魔的勇气。 苏寒江看他的笑容没了,脸也沉了,明明是炎炎夏日,屋里却像放置了冰块,热气 迅速冷却了下来。丁壮打了个寒颤,终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却不料苏寒江竟上前两步, 到了他的面前,伸出手来探入他敞开的领口在他胸口捏了一把。 「有长些肉了。」 丁壮倒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抓住领口,他实在不明白这恶魔没头没脑的在说些什 么,却察觉自己此刻便如待宰的羔羊。 苏寒江的心思,便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玉松都琢磨不出来,又怎是丁壮能明白的。 同吃、同行、同住,在旁人眼里的宠,于苏寒江来说,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念头,便 是要让这人身上长些肉,摸起来才舒服些,仅此而已。还有,他不喜欢有人见他跟见鬼 一般,便要这人习惯待在他身边,现下的情形果是好多了,这人也不再抖得跟筛子一般。 苏寒江心里是满意的,只除了一点,这人刚刚是为谁而笑?反正绝不是为他。那也 没什么要紧,他要的不过是这具令他沉醉的身体而已。长了肉的身子,摸起来感觉果然 比先前皮包骨头的时候要好得多,有多久未曾一夜独眠,他却是不习惯了,在脑子反应 过来之前,人已走至这偏僻的院子里来,现下,又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手已将这人身 上未曾系牢的衣服扯落。 「爷!」丁壮惊呼一声,仓惶着后退,却忘了身后是床,一屁股坐在床上,又惊跳 起来,现下……现下是大白天…… 苏寒江的手顿了顿,忘了带催情香来,这人又不肯配合了,实在扫兴。虽是扫兴, 要他停下来,却是不能了,这人半裸的身子,已足已勾动他的欲火。当下伸手一带,便 将想要逃跑的人压回了床上,缓缓抚过他身上的每一处敏感点。 丁壮惊喘着吸气,不敢挣扎,身子却渐渐软了,他的身子,早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即使是在这般不甘愿的情形下,即使是在没有催情香的作用下,也无力抗拒那恶魔的抚 摸,欢愉的感觉,在清清楚楚的神智中一波一波的袭来,直至沉迷。 下晚的时候,丁壮仍躺在床上歇着,那恶魔今天不知为什么特别兴奋,竟不顾他的 身子要了一回又一回,直教他浑身酸软到现在也起不了身。晚餐后,玉竹又送来一碗药, 他喝了后便昏昏欲睡,就在半醒半睡间,忽然听得门口传来一声大响,把他生生惊醒了。 睁眼一瞧,从门边扑进来的,竟是湛星。 「救救锦月,求你救救锦月……」这个素来清冷待人的秀美少年此刻鼻青脸肿,像 是被人打过一般,跌跌撞撞地向丁壮扑来。 「锦月?锦月怎的了?」丁壮听得一惊,撑着床沿坐起身来。 湛星喘着气,断断续续道:「有人说……有人说看到锦月把你推下了荷池,报到了 弱红夫人那里,弱红夫人派人把锦月拿了去,要用家法……」 「家、家法?」 「就是杖刑,弱红夫人说要打二十杖,可不晓得谁多嘴在爷面前说了这事,竟又加 了二十杖,锦月……锦月怎禁得住四十杖……你、你……爷一向不管园子里的事,却为 你破了例,你去求求爷,放过锦月……放过锦月……我求你了。」 湛星说着,竟对着丁壮跪了下来。 「起来,你起来……救我的人不是锦月么?怎的……怎的……又说是他推我下去? 夫人为什么要对锦月用家法?」丁壮听得糊里糊涂,想要下床扶湛星起来,却一阵气虚, 差点栽下床去。 湛星却是极怕他不肯答应,竟磕起头来,苦苦哀求道:「锦月接近你,虽别有所图, 可后来总对你还是付出了一片真心,不曾真的害过你,推你下水的,定不是锦月。昨日 是我说话冒犯了你,可不关锦月的事,你莫怪到锦月头上,要打要骂都随你,只求你千 万救救锦月。」 「我应你就是,你起来,扶我一把,我、我去和夫人说,没有人推我下水,是我自 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丁壮见他急得很,也慌了,想想锦月娇弱的身子,真要挨上四十 杖,还不把小命给送了。 湛星听得丁壮允了,赶紧起身将丁壮从床上扶下来,丁壮勉强走了两步,脚下一软, 便要倒地,湛星吃力地扶住他,急道:「不能耽搁了,再慢四十杖就打完了,锦月…… 锦月他……」 「我……我……」丁壮心里也是又急又羞愧,他这般样子全是那恶魔害的,锦月是 园子里唯一能与他说得上话的人,平日里受人欺侮,他帮不上什么,便是今日这样紧急 的时候,他的身子竟如此不争气,「湛星,我、我实在走不得路,你去把我的话和夫人 说,没有人推我下水,真的没有人推我下水……」 湛星深深看了他一眼,猛地转身冲出了屋。丁壮望着他的背影,终稳不住身子跌坐 到地上,手握成了拳头,用力地捶地,为什么自己连想帮一个人都不能?手捶得又红又 肿,才停了下来,他坐在地上发了会儿怔,终是放心不下,勉强来到门旁倚坐,只盼着 有个人能经过院子,他好问问锦月的情况,夫人究竟放了锦月没有? 可是直到夜色深了,也不曾有人从这院子外头经过,丁壮却倚着门不知不觉地睡了 过去,直到第二天天亮玉竹来,大呼小叫地将他吵醒,丁壮心里记挂着锦月的事情,抓 住玉竹就问:「锦月……锦月怎样了?」 玉竹一脸幸灾乐祸:「想不到竟是锦月推你下去的,又装好人救你,都叫他骗了, 你还真当他是好人。只打了二十杖,还有二十杖竟被湛星担去了,两个小烂货这回可再 勾不了人,躺在南枫院里起不来,活该。」 丁壮缩回了手,心里为着锦月和湛星揪得一阵一阵疼,待玉竹前脚一走,他后脚就 出了院子,走得几步便要停下来,待腿上有了力气再往前,这样慢慢磨到了南枫院。 南枫院里一贯的冷清,推开门来,却见两个少年倒卧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血迹 斑斑,竟是挨了杖刑后被拖回了院里便再没人来搭理过他们。丁壮翻过两人的身体,探 过口鼻,还有微弱的气息,赶紧连拖带抱的把他们搬进了屋里,望着两个少年遍体鳞伤 的身体,丁壮的眼眶都泛起了红。 这时,锦月的身体动了动,竟是被丁壮的拖动牵到了伤口而痛得醒来,张了张口, 只发出一声极低的呻吟,却惊动了丁壮,赶紧靠了过来,唤道:「锦月,锦月……」 锦月依稀听得耳边有人在唤,勉强睁开眼来,迷迷蒙蒙中见着丁壮的身影,泪便弥 漫开来。 「丁……丁大哥……不、不是……我推……推你……」 丁壮见他气弱游丝,心里为他痛得要死,只能赶忙点头道:「我晓得,锦月你不会 害我……我们是兄弟……你不会害我……」 「救……救……救救湛星……」锦月听得丁壮竟是相信自己的,心里却是一松,偏 过头来望着仍在昏迷中的湛星,泪却涌出更多来。 丁壮瞧着这两个弱势的少年,心里泛着说不来的滋味,轻手擦去锦月的眼泪,道: 「锦月,你和湛星在这里千万坚持住了,我……我一定帮你们请来大夫……等我回来, 记着,一定要等我回来……」 锦月见丁壮要走,伸手勾住的他的衣角,断断续续道:「丁大哥……你要……要小 心……」 他身上痛楚太甚,无力把话说完,昨日他去为湛星摘荷,远远地就看见两位夫人往 荷池水榭去了,当然不敢过去惹那两位夫人的嫌,闪身躲到假山后的阴凉处一边纳凉一 边等着,等得无趣,竟打起了盹,待醒来,钻出假山,临池的水榭里已无一人,却见着 丁壮扶着荷池边上的栏杆背对着他,他见着丁壮心里高兴,便要出声喊来,却不知是谁 竟在背后推了他一把,他站不住往前扑倒,正准的撞上了丁壮,丁壮翻身落池,而他却 反坐在地上,呆愣住了,眼见着丁壮渐渐往池里沉去,吓坏了他,当即大喊大叫把园子 里的人吵来,才将丁壮救了上来。丁壮不是他推下水的,而是有人借他的身体将丁壮撞 下了荷池,他没有害丁壮,却是有人要害丁壮。他想提醒丁壮,却苦于无力把话说完, 急得额上已见了汗。 丁壮轻轻擦去锦月额头上的汗,道:「别说话了,省些力气,等我回来……你和湛 星都会没事的……」又看了锦月一眼,丁壮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走了。 丁壮不知道该怎样去讨好那个恶魔,可他知道,要救锦月和湛星,却只有讨得那恶 魔的欢心,他能用来讨那恶魔欢心的,只是这副不中用的身体而已。锦月说过,男人的 身体是经不起撩拨的,丁壮原先还不懂,可当他在锦月的口中泄出欲望的时候,他却渐 渐有些明白了,这是男人本能的反应,所以无论有多么不情愿,他也会在恶魔的身下应 和呻吟,丁壮一直以来都用这个理由来宽自己的心,一心一意想着只要能回到媳妇儿的 身边,他就又能做个正常的男人。 可是现在,他要去讨恶魔的欢心,要学锦月和湛星那般作践自己的身体,他……再 也不能回到媳妇儿的身边了,不,至少他还要再看一眼媳妇儿,不能误了媳妇儿一辈子, 他要让媳妇儿改嫁…… 当丁壮主动出现在清蟾院里的时候,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苏寒江面上也不禁出现了一 抹惊愕,他似乎也知昨日要得太过,本想着今日让丁壮休息一天,不过既然自己送上门 来,便没有拒绝的道理,当丁壮用从锦月那里学来的生涩手法试着取悦他,舌尖绕着他 的胸前缓缓滑过时,他竟觉得有趣起来,这人倒也不是真蠢,开始懂得怎样去求取自己 所需要的东西。 「你要什么?」情事过后,苏寒江的心情大好,难得的对丁壮有了好脸色。 「爷,没、没有人推小的下水,锦月……是冤枉的,他、他们伤得重,小的……小 的求爷为锦月、湛星请个大夫……」丁壮忍着心中的羞耻感,终是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苏寒江盯了他半晌,声音变得冰冷道:「你是在保他们?」 「不……不……」丁壮慌忙摇头,「小的……小的只是不想冤枉好人……」 「真的没人推你下水?」苏寒江从不关心他人生死,只有这人例外,在听到这人竟 是被推下荷池的时候,他震怒了,四十杖刑,足以要了那人的命。 「没有,真的没有,是、是小的自己不小心……」丁壮回答得不敢有半点迟疑,这 个时候他又怎么敢说有。等待了好一会儿,没见苏寒江有动静,不由小心翼翼地唤了一 声,「爷!」 苏寒江勾起他的脸,看了看,道:「还真是个老实人,这事你自跟玉松说去罢。」 丁壮见他应了,心里一块大石落地,爬下床,套起衣服,勉强走到玉松处,把事说 了,待玉松走后,他才瘫坐在地上,只觉心中口中一片涩意,竟苦得让他抓着胸口呕吐 起来。 有了大夫的诊治,锦月和湛星的两条小命算是保下了,只是两人都不是身强体健的 人,这番苦头一吃,少不得在床上躺了足足十来天,才下得地来,却仍是不能自如走动, 这还是丁壮又去求了那恶魔,给他们另派了个老实些的小厮照顾,才能好得这般快。 看着他们一天好过一天,丁壮面上高兴,心底却一日比一日死沉,在恶魔身边的日 子越发的难熬了,若不是他心里还想着要见媳妇儿一面,怕早就熬不下去。那恶魔近来 对他的态度与以往有所不同,竟是有事没事便要与他说说话,说话便说话罢了,无论那 恶魔说什么,他只便应着就是,可那恶魔说的话有些他听不明白,便连应也应不上来。 那日在临池水榭,苏寒江随手画得墨荷一幅,大约是顺了手,兴致来了,竟侧头向 垂手立在一边的丁壮道:「你看这荷,风骨如何?」 丁壮本望着一池的荷花发呆,听得恶魔向他说话,回过眼来,却是不答,啥叫风骨? 挺白的一张纸,硬是叫这恶魔抹黑了,怪可惜。他这般想着,渐又飞走了心思,竟是不 怕这恶魔就站在他面前。 苏寒江似是恼了,他带这人同吃同睡,便是要叫这人不再惧他,却不料这人竟开始 无视于他,实是可恶,一伸手将墨渍未干的画撕成两半,然后一天没得好脸色。丁壮回 得心思来,见这恶魔面色不好看,他自那日之后心中已是绝望,再无对这恶魔的万般惧 意,但却怕连累了锦月和湛星两个,只得小心翼翼地跟在这恶魔后面。 隔天,苏寒江又心血来潮,竟要教丁壮认字,丁壮那一双大手,抓抓鱼杆,撒撒鱼 网是一把好手,拿笔杆子怎么看也不是那回事儿,可丁壮仍是用上了心,苏寒江见他自 来园子里后头回对一件事上了心,便也教得兴起,丁壮硬生生糟蹋了几十张雪白白的纸, 才写出歪歪扭扭的两个字:二姑。 苏寒江先听着丁壮要学这两个字,也没在意,便教了,待丁壮会写了,才突然想起 问道:「二姑是谁?」 丁壮正把这两字当宝贝一般折好,放入怀里,猛听得这恶魔问来,顿时脸色就有些 变了,本想支吾着过去,却见恶魔的脸越发的沉了,才小心答道:「是……是小的媳妇 儿。」 「你在想那个女人?」 「爷……您、您应了小的,何时……会……会放小的回家……」丁壮垂下了头,他 已无脸再见媳妇儿,可若是不能再见一面,他终是不能死心。 苏寒江面上的颜色更不好看了。 「这事日后再说,今晚你且回夜昙院去。」 待丁壮前脚一走,苏寒江后脚就把面前的废纸全都撕得粉碎,只觉这人实是不知好 歹之极,园子里吃好住好,他竟还一心想走。 丁壮回到夜昙院,想着离开时那恶魔不大好看的脸色,忐忑许久,仍是揣摩不出那 恶魔的心思,只能稍稍庆幸今儿晚上不用再忍辱讨好那恶魔,也得松口气来,却是屁股 没坐热,心头又不安起来,赶忙跑到南枫院瞧了瞧,见锦月和湛星两个好好的在院子里 活动身体,才又放下心来。锦月看他来了,很是开心,拉着他要说话,湛星虽没怎么开 口,却也不像以往对他不理不睬的样子。三个人坐在院子里随便说了几句,丁壮便走了。 又回到夜昙院,把好些日子没住的房间整了整,用过晚餐后,又去提了水来,一进 院子就见玉竹正从他的屋子里出来,与他迎面撞上,怪怪地看了他一眼,走了。丁壮也 没多想,把水提进屋子,大略清洗了下,便要上床休息。 哪晓得刚把床幔掀起,就见床上早已躺着一个人,衣襟半解,隐约可见白嫩的肌肤, 竟是个女子,丁壮一怔之后,猛地红了面孔,放下床幔退得老远,才结结巴巴道:「你 ……你……你……怎的……睡……睡……在这里?」 那女子掀开了床幔,露出脸来,相貌很是清秀,丁壮在园子里曾见过,是青桃夫人 身边的一个丫环,似乎是叫玉枝。 「丁相公,玉枝是得了爷的命令,来服侍你的。」回答得心不甘情不愿,她玉枝虽 只是个丫环,伺候主子是份内的,可让她来伺候这个男宠,实是不愿。 「不、不、不用了,我有、有玉竹就行……」丁壮把手摇得飞快,那恶魔的心思怎 教人这般琢磨不透。 「爷命玉枝好好服侍丁相公,丁相公便是喜欢让男人服侍也没办法了,玉枝可不敢 违了爷的话,只能尽力让丁相公高兴罢了。」说着,玉枝便解开了身上的衣服,露出女 子特有的纤细身姿。 「别、别、别……」丁壮见阻不了玉枝,只能一转身跑出了院子,一时不知要往哪 里跑,顿了顿才往南枫院去了。 南枫院里,锦月和湛星两个也正梳梳洗洗准备休息,一见丁壮风一阵地冲了进来, 都是一愣。 「丁大哥,你怎么又来了?」锦月问道。 丁壮喘了几口气,才道:「爷……爷……他竟、竟……」实在说不下去了,这种事 情怎么能说得出口,那恶魔究竟想做什么,怎能把女人家的贞节随便、随便拿出来伺候 他、他这样的人。 「爷做什么了?」 「爷、爷……派了丫环给我……」 锦月听了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却见丁壮脸涨得通红,十分尴尬的样子,忽的明 白了,张大了嘴吐不出一个字,下意识的瞥了湛星一眼,却见湛星同样一副说不出话来 的样子,不一会儿,秀美的面庞罩上了一层低落,从丁壮的身边走过,出了屋子,坐在 院子里一动不动望着天。 「湛星他怎么了?」丁壮愕然。 锦月勉强笑了笑:「丁大哥,看来爷心里很喜欢你。」 「啊?」 「傻大哥,你一定是跟爷提过想回家的事,爷这是拿女人的身子留你呢。」到底出 身不同,锦月打小受的训练便是要揣摩别人的心思,苏寒江的心思再难琢磨,却也叫他 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锦、锦月,你莫开玩笑。」丁壮摇着头连退两步,恶魔的喜欢,他当不起,也不 敢当。 锦月看丁壮一副吓坏了的样子,又看看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的湛星,终是叹息一声 :「是,我在同丁大哥开玩笑,丁大哥莫当真。」 「这……这玩笑还是不开为好。」丁壮看看外面的湛星,又看看锦月,不知怎的, 心慌得很,再也待不住,「你们歇息罢,我走了。」 锦月看得丁壮走了,才慢慢走到湛星身边坐下。 「湛星,你别难过,爷……他终不是我们可以向往的人……从一开始便该明白的… …」 湛星不语,良久方道:「我明白……我明白的……」语气中竟有些哽咽,他明白从 一开始,他的喜欢就只是一场不能实现的梦。 锦月叹息,也想要帮湛星,只是丁壮这人,实在太过纯良,让他下不去手,隐隐也 明白爷为何会对丁壮心生喜欢,这园子里的人,包括园子外的大多人,锦秀外表下包裹 的都是不堪的心思,只有丁壮,普通的皮囊里装着一钵干净,不过爷当是还没有发觉罢, 否则怎也不会送个女人给丁壮,丁壮的心,始终在他的媳妇儿身上,爷怕是送什么也留 不住。 ------ 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