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做中国男人难 这就是中国男人的命,活在官本位社会里,你得努力当官;如今转到钱本位社 会,就得拼命去赚钱;出了国男人更加难当,女人着急了可以嫁人,好歹有个依仗, 碰巧嫁了有钱老公,像小纯之类,即使什么也不干,还八方耍威风。可男人要打同 样主意,连要饭的都冲你后脊梁吐唾沫!男人任何时候都得硬挺着,遇到不如意的 事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甚至“脑袋掉了一边装去”,总之在人前不能示弱。所 以回国时,要想让人看得起,至少看你像个男人样,别无他法,只有吹牛:大吹特 吹狂吹猛吹,漫天地吹! 真的是很无奈。在伦敦生活的中国画家(包括自称的或自封的)有百十来号, 最多有三两个能靠办画展卖画为生,其余的只好各显神通了,最差的在餐馆洗碗, 最好的也就像我似的在街头做“散仙”。这里面牛皮画家不少,一旦回国,你就听 吧!有吹画展多的,英国月月有,欧洲各国的请帖接不完。有吹画价高的,说他的 画已经卖到每幅上万镑了,其中最好的一幅,出价十万镑,不卖。问为什么?答曰 :有专家预言,待本画家死后,画价肯定还会涨。你还记得去年出车祸死的那位画 友吗,大约是他的家人怕他死得寂寞,或为了活人脸面有光,通过门路在国内的报 纸上胡吹乱吹,称他的死是国际艺术界的重大损失,连他生前所在英国城市也为他 下半旗致哀,就差没说要给他竖一座巍峨的纪念碑,放在阿尔卑斯山的顶上。 像我这种不想吹不会吹也不愿吹的人,拿什么去见江东父老?我的大学同学, 当初留校的都是教授副教授了,有的作品获全国奖,也有的下了海,搞室内装修, 承担了不少大项目,据说已富得流油。我是既无权又无钱也无名,我担心回国后恐 怕连男人也当不成了!还是呆在英国吧,哪怕赖着不走呢,这里没有激烈的追名逐 利,更没有明争暗斗和互相攀比的压力,我再穷,好歹也是个艺术家,还能受人尊 重,活得轻松,也活得坦然。如果拿中国做男人的标准来衡量英国男人,你会发现 英国男人越来越不像“男人”了。你就听吧,那些嫁给英国男人的中国女人们,经 常抱怨丈夫胸无大志。有的男人甚至连正经的工作也不愿去找,心安理得地让女人 们养着,假如有一天女人不耐烦了,一脚把男人踢出门外,男人依旧做男人,若无 其事地泡酒吧说废话,或坐在电视机前用遥控板来回换频道。还是在英国做男人轻 松些! 永远爱你的男人 怎么办?走,还是留?那天我独自去北伦敦的汉普斯特公园闲逛,诗人济慈的 故居就在附近。我躺在一棵樱桃树下,据说济慈的名作《夜莺颂》就是从这里诞生 的。我左思右想,内心矛盾极了。后来竟睡着了,一觉醒来,依然阳光明媚,绿草 茵茵,远处的树林池塘像一幅动人的风景画。突然间我拿定了主意:还是走吧,管 他的呢,我想家了! 前面就是希思罗机场了,我不能再写了,就此别了,忆摩,祝你幸运!请记住, 在地球的某一个角落永远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你,永远不会闭上!一个依旧痴痴地 傻傻地爱着你的男人 忆摩迟钝地把看完的信折叠起来,想想,又重新打开。看看,再合上。接着, 再打开。就这么机械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直到累了,才把信丢开。她的头无力地 倚着车窗,列车正驶入伦敦。高低不齐的楼房,不规则排列的住宅群,连绵不断, 浩瀚如一片大海,列车像一艘快艇携着风势在波涛中挺进着。窗外的云层像被利刀 切割成一块块碎片,那上面有一架飞机的影子,像条蠕动的蛆虫,懒洋洋地爬着, 爬过忆摩怅惘的眼睛。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