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往日意·今时痴(2) 蕙殊只觉一阵刺痛,眼里心里都被什么刺着,一时间顾不得别的,忙上前将 药水递上。 手绢一拿开,血又从四少额头伤口渗出,蕙殊慌忙用手去捂,却被霍夫人拦 住。 " 别碰伤口。" 霍夫人接过药棉,沾了消毒水,修长手指将四少鬓发撩开, 小心翼翼清洗。 看着霍夫人的温柔举动,蕙殊不能相信是她将四少伤成这样。 " 有热水和毛巾吗?" 蕙殊怔了怔,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 眼前的霍夫人神色柔缓,全无凌人气势,一手还搭在四少手腕,细心探他脉 搏。沙发上的四少侧了侧脸,似乎将醒未醒,垂下沙发的手立刻被霍夫人轻轻握 住,俯身唤他的名字:" 晋铭?" 四少没有应声,侧脸被灯光投下淡淡阴影,睫毛的影子令英挺轮廓平添了柔 和。 晋铭,这二字被霍夫人吴语口音软软唤着,说不出的婉转低回。她的影子也 被灯光投在他身上,恍惚看去,似耳鬓厮磨。 蕙殊默然转身,推门出去。 许铮正靠墙抽烟,一见门开,慌忙立正将烟扔了。 却见是蕙殊,那脸色便又恢复铁青。 蕙殊正眼也不看他,冷冷道:" 里边要热水和毛巾。" 许铮似欲发作,终究还是忍了下去,转头冲一名侍从吼道:" 去,打热水来! " 这吼声隔了门也听得见。 沙发上闭目躺着的薛晋铭不由叹口气," 下手这么狠,我究竟哪里得罪过许 副官?" 念卿一怔,惊喜道:" 你没事吧?" 薛晋铭睁开眼,瞳仁被灯光映得幽深,却不说话,只是望着她。 " 看来你早就醒了。" 被戏弄的愠色从念卿眼底一掠而过,她松开他的手, " 许副官出手莽撞,错责在我,冒犯之处望四少见谅。" 淡漠神色令念卿双颊越显苍白,从那柔软唇间吐出的话语带了刻意的疏离。 薛晋铭无声笑笑,只贪恋她掌心的短暂温存,后悔不该睁眼。 念卿蹙眉看他,忍不住问:" 真的没事吗?" 他缓缓坐起,倚了沙发,歉然看她," 抱歉,是我冒犯了你。" 月下庭前,那似真非真的一吻,迷乱仓皇的气息纠缠复又浮在眼前。 " 我不是有心……" 他喃喃开口,却似不知该说什么。 " 我明白。" 念卿微垂了脸,神色平静,喜怒哀乐深深敛藏。 良久寂静,相对无话。 " 你受的委屈已太多,为何还要这么辛苦?" 薛晋铭望定她,语声低缓," 我不记恨你当初的选择,但你要知道……你若过得好,我才甘心。" 念卿动容,抬眼迎上他目光,一时不能言语。" 甘心" 二字听在耳中,勾起 的却是当年旧话——彼时她说,薛晋铭,你不过是不甘心。 那时候,从京城到南方,他是无人不知的薛四公子,多少名媛红伶的闺中梦 里人。她是他笼中金雀、掌心珍玩,是他鲜花着锦生涯里平添的一抹珠辉。 倜傥公子,隽雅多情,无处不是温柔乡,从不曾有女人拒绝过他的风流。她 的欲擒故纵,看在他眼里,如同顽劣猫儿的小把戏,算不上什么意外。他有的是 耐心慢慢陪她玩,有的是朝欢暮乐好时光同她一起消磨。然而命中夙缘,早已在 初见那一刻,就注定了她会是他生命中第一次的 "意外" 。 这个意外,并非她的谋划,也并非是谁横刀夺爱。只是命运轮转,刚刚好, 错开了他和她的一环。 宴会上,她设下胭脂陷阱,弃他而去,猎取更大目标;庭审外,她以赴死之 心斩断与他最后的牵连,决绝走向霍仲亨的身旁。 当他拘禁她,威迫她,百般取悦她……她只无动于衷,冷冷哂笑," 薛晋铭, 你不过是不甘心。" 这一句话,铭心在骨,换取无数个日夜扪心自问——难道只是不甘心? 他参不透,悟不开,囚在心里的委屈一日日蔓延成愤怒。如同窗下床头凛冽 盛绽的白茶花,如同法国人给它的花语:你怎可轻视我的真心。 转眼聚散,又经沉浮。到此时,他竟肯亲口认了,认下这一声" 甘心" 。再 不是从前自负的薛四公子,输赢得失从他口中坦然说出,却令念卿心酸动容。 或许真是错怪了他,以一句" 不甘心" 错杀了他昔日真心。 即使是,错也错了,罢也罢了。 念卿侧过脸,不忍再听下去。 然而这一次薛晋铭格外执拗,迫着她听得清清楚楚," 从前非分之念早已断 绝,你无须理会我,我也不会令你声名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