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卫滚下山坡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再和林雪儿、黄毅、夕卫出去疯玩,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教 室里,静静地看书、做作业。林雪儿说我本来就沉静,现在沉静得更可爱也可恶了。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着,转眼到了五月。 阳光不是很灼热,地里的油菜籽结得分外的饱满,麦穗挂在枝头半青半黄,一年 中农村最忙的季节又来了。 妈妈让我叫几个同学在下午放学的时候帮背刚割下来的油菜。我家的油菜地在屋 后的河沟里,从河沟到家里的路全上坡,路很窄,背不动时在半路上歇会脚都得选好 地方。 我们这个年龄的农村娃大抵都已过惯肩挑背磨的日子,人人干农活都算是一把好 手。 本来没打算叫上夕卫的,我不想再落下啥话柄,可是林雪儿和黄毅非得拽着他来, 用林雪儿的话说我们四个驰骋疆场的时候少过谁啊。 黄毅敲了敲林雪儿的头:“少废话,干活去!” “贫哇,有人治你,呵!”我冲林雪儿做了个鬼脸。 夕卫一个人默默地走在前面,原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会冷不丁地在黄毅和林雪 儿贫时插一两句,经常逗得我们捧腹大笑,可今天,无论那两人如何唾沫横飞竟充耳 不闻。 妈妈在油菜地里招呼着我们,我们每人背一背篓或背夹(农村一种专用来背长长 的庄稼的农具),开始了漫漫的上坡路。 林雪儿、黄毅和其它几个同学跑前面,我和夕卫走后面。走在最后的我提醒着前 面的说:“路窄坡陡,小心哦!”所有人都吼:“晓得咯!”只夕卫一人在我面前沉 默得象空气。 前面的人走得很快,夕卫大概是背多了吧,走得很艰难。 “老班,歇会再走嘛。”我有些不忍,毕竟是帮我干活嘛,就是再别扭也得说句 人话。 “没事,我到上面那个坎歇着,让你走前面嘛。”他以为挡着我了,背一背篓跟 在他后面挨压。 我一阵伤感,原先毫无间隙的友谊因为薛蓉蓉一席恶狠狠的话,我们逐渐地疏远。 我不晓得自己犯下了什么错,尽管他还是将资料书上重要的知识或例题写给我,尽管 他还是同我们一起为一道题争得面红耳赤,可我总觉得我俩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东 西,我想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我抬头看见夕卫到他所说的那个坎了,他努力地将背夹往田坎上搁,背后是一大 水田,前面是一大陡坡,陡坡下有一块沙地,刚刚被锄头翻过。 看他吃力的样子,我忽地记起在油菜地里捆油菜时,妈妈曾说夕卫绑背夹时将油 菜全绑上头了,这样头重脚轻容易前翻的。我刚抬起头叫:“老班,小心!” 还没来得及眨一下眼睛,夕卫就连人带一背夹的油菜滚下了山坡。我惊呼了一下, 将背上的背篓一甩,飞快地跳了下去。 走在前面的同学全傻眼了,都站在原地回过头瞪着山坡下的我们。 我从沙地里爬起来,顾不上抖去身上的泥沙,迅速地解开他背上的背夹,颤抖着 双手扶起了他:“夕卫,你怎么样呀?可别吓我!”声音明显地带着哭腔。 他缓过神来,看着我扶他的手:“别怕,我没事的,你真傻,从那么高的地方跳 下来,万一不是沙地不断腿才怪!” 听着他责备的口吻,我再也控制不了泪水,眼眶里早就溢满的泪齐刷刷地往外流。 “拉我起来呀,薛清梦!”夕卫轻轻地吼了我一声。 “哦。”我这才发觉,情急之下,我扶他的时候左脚跪在他右腿上,他头枕着我 右臂。 我脸红地抽开手,站起身,把他从地里拉了起来。 林雪儿看我们没事,长长地吐了口气:“妈耶,老班居然会跳水皇后高敏那一招 前滚翻哦,漂亮!” “薛清梦也不赖呀,啥时候拜的燕子李三为师呀?能干!”黄毅接过林雪儿的话 茬。 就俩贫嘴。 我将夕卫背的背夹上的油菜重新绑了一下,好让上下均匀,不至于再发生类似的 情况,因为上坡的路我们才走一半。 在我绑油菜时,夕卫看着我悄悄说:“我们还象以前一样,好吗?” 我头也不抬地“嗯”了一下,我明白他说的以前是啥。 后来林雪儿悄悄地问我怎么有勇气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而且不假思索。我摇 摇头说我也不晓得,甚至打趣说你哪天这样了我也会不假思索地跳下去的。林雪儿不 置可否地戳了一下我额头完成了她的“拷问”。 其实以后的日子我才发觉,夕卫对我无声的关心和呵护已成为我生活中不可缺少 的部分,只是十四岁的我不曾用心去感受。